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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隱君與奇蟲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不是說沒救了嗎,怎么又來找本座要龜甲天牛?姓孫的,你好大的膽子,前后不一,哄騙本座!”

  “大女君冤枉,這可不叫騙,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嗯,貧道恰好記起你們女君殿底蘊深厚,傳聞藏有龜甲天牛,貧道想到了一記奇方,可劍走偏鋒,治愈此子,便如實道來了。”

  說到這里,孫老怪嘆了口氣:“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被一臉希冀的小師妹突然叫回來的雪中燭強忍住殺意,一字一句:

  “姓孫的,你就不能記性差點?”

  鶴氅裘老道士兩手籠在袖中,假裝沒聽見,微微瞇眼,如數家珍:

  “上古五大奇蟲,六翼夏蟬,龜甲天牛,

  “斑衣紫蠶,虎紋金龜,玄黃地龍。

  “貧道不才,懸壺多年,卻孤陋寡聞,此生僅見過其中兩蟲,虎紋金龜與斑衣紫蠶。

  “且那斑衣紫蠶還是一只母蠶,劇毒不能食,非可食用但壽命更短的公蠶,沒法獲得奇蟲神通,倒是可惜了。”

  孫老怪感慨搖頭,看了一眼旁邊病榻青年,點頭說:

  “今日正好借此機會,瞧一瞧伱們女君殿珍藏的龜甲天牛,早就聽聞食用龜甲天牛者,可藏風聚氣,深藏氣息,行走鬧市,宛若步入無人之境,不知真假。”

  “好一個孤陋寡聞。”雪中燭冷笑,字里行間皆是殺氣:

  “連我宗女君殿秘設的隱君,需服用龜甲天牛這事都如此清楚,本座是不是該夸孫前輩一句?”

  “咳咳,前輩不敢當,前些年還沒進水牢時,求醫的江湖練氣士多,魚龍混雜,又凈是白嫖窮鬼,貧道也沒轍,只能聽聽他們講些有趣秘聞,關于你們女君殿的其實很少…”

  面對這位“脾氣溫良”的大女君,孫老怪稍微后縮,轉頭朝趙清秀道:

  “算了,啞丫頭,你來和你大師姐講吧,反正貧道做買賣,一向童叟無欺,更不可能騙個啞巴,討龜甲天牛,只為幫你救他,其他藥材,貧道能自己來湊,只有這上古奇蟲無處尋得。”

  孫老怪側身避讓,眼觀鼻鼻觀心。

  可雪中燭依舊面朝他開口:

  “你既然知道上古五大奇蟲,便也應該清楚龜甲天牛有多珍貴,竟要給一個病秧子服用?”

  這位云夢大女君也不知是在問孫老怪,還是在問趙清秀。

  趙清秀的小手伸進袖子中,摸索了起來。

  這番動靜,引得雪中燭與孫老怪余光看去,發現啞女從袖中悄悄抽出來的手里,抓有一枚大桃子。

  趙清秀低頭,小臉專注,又在給大師姐削桃子。

  “…”雪中燭。

  一招鮮吃遍天對吧?

  孫老怪忍俊不禁,雪中燭怒瞪他,老道士趕緊收斂,表情嚴肅。

  清秀啞女小臉羞愧漲紅,腦袋深埋胸前,五指攥捏桃子與削皮刀。

  她是啞巴,自小時候那一場高燒過后,就沒法再說話。

  任何感情,都習慣用行動去表達。

  行動比言語更有力。

  對檀郎是如此,對大師姐也是如此。

  孫老怪嘆息一聲,決定幫這可憐小啞巴說些公道話:

  “龜甲天牛是很珍貴沒錯,可你們女君殿當下,也用不上它不是?

  “隱君之位都已空懸百年,且現在看來也是遙遙無期,鼎劍沒有,執劍人更別提從何處尋。

  “這隱君估計還得空懸多年,倒不如眼下取點出來急用。”

  “救這小子也叫急用?”雪中燭氣笑了,再問:“治他病癥,需要龜甲天牛作何?”

  孫老怪毫不猶豫說:

  “龜甲天牛本來作用,可令服用者體內小天地藏風納氣。

  “整只服用,可掩蓋靈氣波動,深藏靈氣修為,高階練氣士也難看出修為幾品,且收斂渾身氣息,行走人群宛若透明之人,眼皮子底下,都極易被人忽視。”

  他“哼”了一聲,理直氣壯:

  “恰好此子之癥,氣血尚足,唯獨缺失精神氣。

  “最主要的,還是曾用‘氣’過度,嚴重透支,大女君應該也看得出來。

  “老夫此前醫治過他,那時,他還是漏氣之軀,無法練氣,但卻又是氣旺之人,十分容易吸引儒家練氣士觀氣。

  “這段時間,也不知得到何種奇遇,或高人協助,竟勉強補全了這副漏氣之軀,老夫懷疑與另一奇蟲六翼夏蟬有關,能脫胎蛻凡,真是狗屎運啊,不過他這丹田聚氣效果,馬馬虎虎,補全后的練氣資質,只能算是合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奇遇,違逆了陰陽,他原來自身旺盛之氣,也就是精神氣,似乎能被丹田轉化,作為某種靈氣的替代之物使用。

  “貧道猜測,大差不差,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釋那一日為何能透支如此多的自身精神氣,造成這絕癥般的創傷,昏迷不醒。

  “正常人甚至練氣士,豈會達到如此透支,簡直是用命練氣。”

  孫老怪停頓了會兒,似是思索某些可能,他搖了搖頭:

  “不管如何,借用有藏風聚氣之神效的龜甲天牛,貧道再輔以藍麝香、血紅花、血竭、葛根,丹參等藥,定配出一道補全精神氣的神方…”

  床榻前,滿身毒瘡的老道士侃侃而談。

  雪中燭聞言,微微皺眉。

  孫老怪并不知道十五那日龍城縣發生了什么,但她清楚知道。

  若真按孫老怪所說,七師妹這個竹馬童夫的傷勢確實古怪,不似尋常,最關鍵的是,他當時受傷的時辰與地點。

  這位云夢大女君心里忽然敏銳捕捉到某一種若有若無的蹊蹺,說不上來,卻勾起些注意。

  可旋即,轉頭看一眼病榻青年,女子松了眉頭,依舊冷漠臉。

  不過是一個練氣資質馬馬虎虎的九品,當時能與謝令姜一起,在那個她打傷的兵家上品練氣士手里挺過去,僥幸活著已經是運氣極好了。

  與之相比,施展保命的歪門邪道之術后,這嚴重透支精神氣的代價傷勢倒也不足為奇。

  二人一番盤問過后,屋內漸漸安靜下來。

  看見屋中央矗立的狐白裘女子轉頭望向窗外,瞇眼出神。

  孫老怪與趙清秀自然各自安靜不語。

  涉及女君殿隱君之事,確實是大事。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云夢劍澤的女君殿不僅僅只有稱號女君,還曾秘密設立過一個隱君之位,隱君之位不限男女。

  換言之,男子也有機會入女君殿祖師堂,親手摘牌,擁有稱號。

  且隱君的地位,在女君殿中比尋常稱號女君還要大,地位超然。

  隱君的設立,一切都源于千年前的第一口鼎劍“長生藥”,它的奇妙誕生,時任云夢元君的那一代越初子也有深度參與。

  后來殿內設立隱君之位,初衷算是紀念“長生藥”的首位執劍人,也是歷史上的第一位執劍人,生命如夏花般璀璨短暫。

  所以,成為云夢隱君的門檻極高,必須是執劍人絕脈。

  且秉持寧缺毋濫的原則,其他的相應條件也極為苛刻。

  千年以降,女君殿的隱君之位,大多數時間都是空懸,能成為‘隱君’者,僅寥寥幾人,且無不是處于云夢劍澤人才輩出、威震天南江湖的鼎盛時期。

  此前孫老怪雖然口無遮攔,但也所言大差不差,眼下云夢劍澤確實處于一定的低谷,除了雪中燭進步飛速,新一代女君們還未徹底成長起來,距離找到隱君也遙遙無期。

  而最近的一次希望,眼下在雪中燭心中也開始緩緩打上了一個問號。

  至于龜甲天牛,這是歷代女君殿摸索出的經驗,專為隱君提供。

  因為執劍人大多氣盛,鼎劍神通,殺力第一,但卻如琉璃易碎。

  利用龜甲天牛藏風聚氣、低調隱身的神通,可大大增加執劍人的存活幾率。

  天下練氣士并不是傻子,執劍人沒成長起來之前,真實身份若是暴露的“天下聞名”,搞得人盡皆知,又大搖大擺的走出來,持一口鼎劍招搖過市。

  一旦發生沖突,敵人第一個殺的就是執劍人,直取首級,不給絲毫布劍機會,哪怕身旁有女君級越女隨行,也很難保護周全。

  女君殿設立隱君,提供龜甲天牛,又有越女護道,便是如此初衷。

  作為天下劍道執牛耳者的云夢劍澤,除了盛產頂級越女,頻摘劍術、劍道魁首外,對于鼎劍的運用,亦有一套絕密穩妥的傳承。

  云夢劍澤圍繞鼎劍與執劍人為核心,營造出的一整套戰力體系,起源于“長生藥”,相較于近百年來大一統王朝摸索出的鼎劍、執劍人新體系,更加精簡與古典,注重個體戰力。

  這也是云夢劍澤作為千年隱世上宗的深厚底蘊,也可吸納并培養,最頂尖的執劍人…

  “半只。”雪中燭忽道。

  “什么半只?”

  “殿內秘藏的龜甲天牛,只剩半只。”她閉目答。

  孫老怪毫不驚訝,反而頷首:“半只足矣。”

  頓了頓,他玩笑道:“又不是讓這小子當隱君,要獲得奇蟲全部神通干嘛,能有半只,助體內小天地藏風聚氣即可。”

  雪中燭沒笑。

  孫老怪反應過來:“等等,剩半只?豈不是說此前,你們女君殿最近的一位隱君,也只食用了半只?呵呵,你們女君殿倒是摳門。”

  雪中燭懶得解釋,殿內典籍記載的龜甲天牛全部食用后的可怕神效。

  老道士朝病榻方向嘆息一聲:

  “你小子,也算是沾了越處子的光,一座隱世上宗提供稀有藥材,尋常人誰關心死活啊,哪會有這種待遇…”他又反應過來,轉頭望向窗外,酸溜溜說:

  “咦,外面那個亂找庸醫的俊俏女儒生,也與你關系不簡單吧?也為你急的團團轉,嘖嘖嘖,真是艷福不淺,不,應該說是三心二意,凈辜負啞丫頭的真情。”

  孫老怪毒舌吐槽之際,雪中燭走去正激動抓起歐陽戎手掌捂臉頰的趙清秀身前。

  “咿呀呀!”是啞女轉頭喊她,滿眼感激。

  雪中燭忽然伸手,按下了趙清秀安靜削桃皮的手背,她平靜說:

  “七師妹,這一次幫忙,我不吃桃,也不與你提任何額外條件。

  “你,知道為什么嗎?”

  “啊啊。”趙清秀動作停住,呆呆點頭,又搖頭。

  “因為我們是師姐妹,我們…是家人。”

  一向剛烈暴躁的云夢混血大女君,如牛奶般細膩潔白的臉龐,此刻神色出奇的安詳平靜:

  “七師妹,我只希望此事過后,你能想明白你的責任,你作為云夢劍澤女君殿一員的責任,甚至是…當代越處子的責任。

  “你是他的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趙清秀小臉愣愣。

  雪中燭輕聲講來:“其實,師尊臨終之前,曾私下與我講過,她說,殿內的每一位越女,包括我,都能有一次任性的機會。

  “雖然我并不會任性。

  “但師尊的嚀囑卻記得,這也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容忍七師妹你一直陪他救他的原因。

  “只是師尊可能怎么也沒想到,你也會如此的任性,或者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七師妹,其實,我也挺松一口氣的,至少你的這一次任性,并不嚴重,龜甲天牛沒了,可以再尋,而且師姐尚能守在你身邊,而不是像…”

  她神色頓了頓,繼續平靜說:

  “當初,你三師姐任性了,于是再也回不來了。

  “后來,你四師姐也任性了一回,到至今都還未歸。”

  雪中燭的藍眸看著啞女有些迷茫的眼睛:

  “七師妹,那座高懸的孤殿內,僅剩下我們五人了。

  “我與殿內其他師姐們,真的不希望,會再少了你。”

  床榻前寂靜,只有短發被梳理整齊干凈的閉目青年平靜的呼吸聲,趙清秀微微歪頭,袖下九指攥緊桃身。

  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一下又一下來回。

  雪中燭突然朝她伸出右手,攤開一張修長纖掌:

  “笨丫頭,這次之后,就只有師姐們才是你的親人了。”

  她難得揚了一下唇角,輕快道:“走,一起接你二師姐去,我來這兒前,已經通知她取半只龜甲天牛來了。”

  趙清秀頰腮,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她驀然轉頭,望向向病榻上寧靜的檀郎,少傾,淚目閉合,緩緩抬起了缺指小手。

  二女牽手。

  在兩位云夢女君攜手出門之前,某個高挑金發的大女君轉頭,語氣嚴厲警告:“姓孫的,你給七師妹提的要求,別太過分。”

  “貧道做得過分嗎。”

  孫老怪一聲嘆氣,看向旁邊病榻上的青年,呢喃自語:

  “對癡情人,這世間明明有很多人做的更過分啊…”

  可惜此言,屋內無人清醒傾聽。

  好兄弟們,給君子投一投票票啊,小戎給大伙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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