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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給縣令來點小小的柳家震撼

  歐陽戎起初是并沒有懷疑古越劍鋪藏有蹊蹺的。

  直到幾件事最近被他串聯了起來:

  云夢澤的古怪大水。

  柳家歷次水患未卜先知式的提前準備。

  傳說中蘊含神話力量的鼎與鼎劍或有引動水災之能。

  蝴蝶溪西岸曾經鑄造鼎劍的前例。

  折翼渠可能損害的未知的柳家核心利益。

  和柳家這段日子出奇的忍耐與誠意。

  還有前幾日接回阿青一事中透露的疑點。

  奇怪的老匠作。

  莫名的甲三劍爐洗劍禮與失蹤的女穗工。

  方術士道脈的練氣士…

  小師妹或許會受慣性思維與固有經驗的影響,但歐陽戎卻是一個外鄉人,習慣性的脫離眼前事物的拘束,飛到某種上帝視角旁觀思索。

  他的直覺,總隱隱感到周圍有某種事情在醞釀。

  而整座龍城縣,歐陽戎幾乎都去過一遍,除了一個地方:古越劍鋪。

  這也是他與龍城縣衙的勢力暫時無法涉及的盲區。

  宛若一張布滿戰爭迷霧的小地圖,已經被他探索的差不多,可中心處卻還有一小塊區域,始終縈繞灰霧。

  如何不讓人蠢蠢欲動。

  所以那日,在柳家誠意奉還阿青賣身契后,歐陽戎順水推舟答應了柳子文此前的請求,親自寫信寄去江州城,邀請沈大人光顧龍城縣參加狄公閘的剪彩禮。

  然后他轉頭就讓燕六郎與柳阿山去加緊準備。

  蝴蝶溪西岸,某座疑云重重的劍鋪。

  歐陽戎搜查定了。

  也只有進去探清一回,他才能放心離去。

  仰躺椅上的歐陽戎睜開眼。

  看著空蕩蕩的大廳,他嘟囔了聲:

  “這幾天好像又漲了不少功德值…得去看看。”

  從大前日上午起,歐陽戎的耳畔就魚貫響起一連串的清脆木魚聲,有一筆功德值陸續進賬。

  一開始他還挺警惕,反思是不是類似阿青的事,后來卻發現,這一波功德值的增長絡繹不絕,算是從早到晚。

  雖然頻率并不激烈,每一次的量都不算大,有些短小,但是勝在持久。

  細水長流才是王道啊。

  這一波與歐陽戎之前修建城郊賑災營后的功德增長期有些相似。

  后來歐陽戎大致確定了來源。

  結合前幾日收到的邸報,還有參觀狄公閘的那位星子縣令的感激信。

  應當是他籌集的十六余萬石糧食,魚貫抵達了江州城與諸個受災縣,開始發揮救命糧的作用。

  歐陽戎方遂心安。

  然后集中注意力,淡去了連續清脆木魚聲在耳邊的吵鬧影響,這是他之前偶然摸索出來的一個法子,能降低腦海中的動靜,算是進入了勿擾模式,不干擾歐陽戎日常辦公與生活,又能收到及時反饋。

  但其實吧,他也有些聽習慣了木魚聲,畢竟是能聽著大悲咒都安然入睡的男人…

  這一波久違的大筆功德值入塔,令歐陽戎有些神清氣爽。

  它也直到今日才放緩些增長的頻率步伐。

  眼下趁著小師妹在門外廊上似發呆,沒進來打擾。

  歐陽戎閉目,再次進入了心海之上的陳舊古塔。

  還是老樣子。

  塔內萬籟俱寂。

  福報鐘安安靜靜,沒有發燒。

  小木魚上方的青金色字體靜靜停留在一行數字上:

功德:一萬兩千零八十一  創了新高。

  此前功德值最高也才“一萬一千六百三十一”來著。

  結果后來在云水閣兌換了一個三千功德值的福報,跌破了他一萬功德值的心底線。

  當下終于再次漲回來了,甚至略有小超。

  那均出的十六余萬石糧食沒有白捐。

  歐陽戎表情欣慰,看身前的小木魚都覺得有些眉清目秀了。

  不禁伸手摸了摸安靜乖巧的它。

  還真別說,手感圓圓的,暖暖的,質地細膩溫滑,還真不錯。

  他長吐了口氣,身子放松了些。

  這就叫手中有“糧”,心里不慌。

  有一萬功德值保底,歐陽戎隨時都可以去凈土地宮。

  主動權在他手里。

  況且還多出了這么多,估計不管怎么扣,都有剩余。

  歐陽戎仔細想了想,最近他也沒什么被扣功德的地方。

  偶爾坐馬車或坐船頭,路上顛簸太大,忍不住擔憂的瞟了幾眼小師妹的一路奔波,好像都沒有扣過功德值。

  也不知道是小師妹全程沒有發現呢,還是正人君子可以免費試看之類的原因。

  什么?就不能不瞟?老老實實待著?

  歐陽戎不是圣人。

  他從凈土地宮起,便與人說過。

  哪怕是融匯了這一世正人君子的記憶,也依舊是以前世思維為主導。

  而這些日子為了回去,盡力壓抑自己,努力做好正人君子,所以平日也就剩下這一點“師妹不防”的保留節目了。

  可真實情況是,他體內的“浩然正氣”都快要溢出了。

  畢竟當初能加入某個稀奇古怪的考研群看到群友發圖就默默保存相冊的家伙,還能是什么太正經的人不成?

  所以趕緊讓孩子走吧,快要抑制不住了…歐陽戎掃清思緒,轉身準備離開功德塔。

  走之前,他似是想起些什么,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像是處于賢者時間的福報鐘。

  “差點忘了,三千功德值兌換的福報,好像還沒來吧…都這么多天了,怎么還沒動靜呢?”

  歐陽戎搖了搖頭,嘴里嘟囔了幾句,轉頭離去。

  身后,某只青銅古鐘紋絲不動。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

  入夜,來自大江的晚風格外涼爽,吹去一天的濕燥。

  就在歐陽戎帶著謝令姜奔波一天返回梅鹿苑吃晚飯的時候。

  龍城縣城的另一端,也有一家人在吃晚飯。

  柳家大宅的飯廳內,柳子文、柳子安和柳子麟三兄弟,與柳子文的發妻徐氏,一齊圍坐一張小圓桌,埋頭吃飯。

  桌上寧靜,只有碗筷觸碰聲。

  柳子文沉默吃飯。

  柳子安與柳子麟便也沒人先去開口。

  長嫂徐氏熟絡的給兩位小叔子盛飯夾菜。

  自從經歷了上回在縣衙門外的當街審案,傷好后的柳子麟性格孤寂了不少。

  估計是因為在某個年輕縣令手下,挨完了這輩子全部的毒打,后來又在淵明樓被迫向年輕縣令與謝氏貴女下跪道歉。

  某位柳家三少估摸著應該是被整的有點破防自閉了。

  此前他身上那種乖張驕橫的氣焰,也不知是被一盆冷水澆熄滅了,還是默默隱藏了起來。

  反正最近的柳家飯桌挺安靜的。

  少了一個喜歡囂張瞎囔的角色。

  廳內,晚飯吃到一半,忽有丫鬟趕來,朝徐氏小聲道了幾句,原來是幼子哭囔廢食,徐氏朝柳氏三兄弟叮囑了句,便帶丫鬟連忙離去。

  柳子文與徐氏感情平淡,前者一心撲在家族事業上,不過夫妻二人卻育有一子,取名傳志。

  “大哥要不要去看一下。”

  柳子安目光從長嫂離去的背影上默默收回,率先打破了飯桌上的寂靜,朝大哥試著問道。

  柳子文低頭吃飯,眼皮也沒抬下,伸手夾菜道:“婦人之事。”

這時,有瘸腿管家趕來大廳,兩手垂在身側,恭敬停步等候  待將碗中米飯吃完,他接過奴婢遞來的白帕擦嘴,淡淡道:

  “說。”

  柳福嚴肅道:

  “家主,狄公閘剪彩禮的事,縣令那邊有了回復,縣令說邀請了監察使沈大人前來,沈大人回信答應了,當時候會如約參加。”

  “不錯。”柳子文頷首。

  柳子安放下碗,柳福等人看見眼色,紛紛退下。

  屋內只剩下柳氏三兄弟。

  柳子安沉吟:

  “大哥,這歐陽良翰怎么答應的如此爽快,還真把人請來了,會不會有詐?”

  柳子文看了他眼:“有詐那也得有命才能使。”

  柳子安若有所思。

  旁邊干飯的柳子麟不禁停筷問:

  “大哥,二哥,不是說要斬首嗎?直接讓那個蹭吃蹭喝的劍客上啊,還籌備后面那什么剪彩禮干嘛?”

  柳子安皺眉:

  “誰說斬首一定要用‘劍’的,再利的劍也有反噬的風險。若是有四兩撥千斤法子能有同樣效果,偏要用‘劍’臟了手干嘛?”

  柳子麟一愣,“二哥是說來兩手準備?一招不行,再換另一招?”

  他頓了頓,恍然大悟:

  “所以狄公閘的剪彩禮也是一招斬首?也能讓歐陽良翰狗頭落地!還能省下一柄‘劍’?”

  柳子文與柳子安聞言沒有回答,似是懶得再說,沒去管臉色興奮起來的柳子麟。

  柳子安轉而臉色露出些憂慮,語氣猶豫道:

  “大哥,那可是朝廷派來賑災查案的監察使,咱們那樣做,會不會…”

  “與我們柳家有什么關系?”

  柳子文忽偏頭,他一臉‘好奇’問:

  “狄公閘難道不是縣衙監督修建的,我們柳家只是出錢出人而已,一切都唯歐陽縣令與龍城縣衙馬首是瞻,與我們何干?

  “況且,狄公閘又不是沒有沖塌的先例。”

  這位柳氏少家主淡淡道:

  “而且全縣的百姓都說,水底有龍王,是龍王不滿本縣父母官拆除廟宇久不供奉,才怒而撞塌狄公閘的,結果不小心死了個縣令或其他官,也挺合理的不是嗎…這是天災啊,天災難測。

  “不管怎么說,都與我們柳家無關,誰也別想潑臟水。”

  柳子安微微皺眉:

  “大哥,我不是不敢動手,只是怕后續的影響…萬一上面有人偏要說是‘人禍’,要追查到底,那可能就麻煩了,畢竟是朝廷命官…”

  柳子文搶先道:“那就把手腳弄干凈點,狄公閘塌了那多次,也沒見有人懷疑什么…況且。”

  他頓了頓,臉色意味深長,朝對面病殃殃的錦服青年道:

  “二弟,咱們上面也并非無人,你以為我為何要請監察使過來?只是心血來潮?死一個歐陽良翰對我們而言其實就夠了,沒事干嘛要招惹一位監察使?”

  柳子安嘆息:“我還以為,大哥是擔心這位在江州的監察使會插手龍城,影響咱們的大事。”

  “或許有這種可能吧,但不是主因。”

  柳子文也嘆了口氣:

  “二弟,有些事,不是我們一家能決定的,既然受到了衛氏庇護,那上面的一些吩咐,咱們也必須盡力協助。”

  柳子安不動聲色道:“比如那一家人的事?”

  柳子文沒有回答,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被拆過一次的信件,遞給柳子安。

  柳子安與旁邊側頭的柳子麟一齊垂目看信。

  待瀏覽完畢,明白“上面”的交代,柳子安微微吸氣:

  “這位江州新刺史王大人,就是栗老板替咱們請來的靠山援手?”

  柳子文頷首,微笑:

  “我已經去邀請了王大人,狄公閘剪彩禮那日,他會與沈希聲一起前來,到時候…

  “歐陽良翰與龍城縣衙偷工減料的水利工程令監察使沈大人與歐陽良翰自己雙雙遇難,會有江州刺史王大人站出來,秉職奉公,徹查事故。

  “我們柳家乃龍城良民,定會好好配合,會依法揭發前龍城縣令歐陽良翰在其任職龍城以來惹得天怒人怨的倒行逆施之舉,還有安插在縣衙的親信黨羽,這一切,都將被王大人徹底掃清,還龍城縣萬千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二弟,三弟,你們覺得這幕大戲如何?”

  柳子麟興奮的滿臉潮紅,柳子安若有所思,不管眼底神色總算是放松了一些下來。

  柳子文朝一向多慮多思的二弟正色道:

  “放心,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著,衛氏不會讓咱們出事的。況且這一切,到時候王大人會處理,咱們配合完王大人的調查,就老實下來,繼續鑄劍,日期將近,什么事都別去管了。”

  柳子安微微點頭,似又想起什么,指著信紙,面露不解問:

  “對了,大哥,衛氏讓王大人與咱們配合,要在沈希聲那里找的禮單是什么東西?對衛氏很重要嗎,要布這樣一個殺局。”

  柳子文沒去看他,低頭拿起茶杯,抿了口熱茶,淡淡道:

  “和那一家子有關,咱們別多問,只需管好鑄劍即可。這些事,歸王大人…處理。”

  “是,大哥。”

  柳子文忽抬頭,放下茶杯:

  “對了,讓你通知玉卮女仙準備的那玩意兒,準備的怎么樣了?要想辦一場‘盛大燦爛’的剪彩禮沒了它可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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