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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謝令姜我是替大師兄問的(刷新一下)

  夜闌人靜。

  黑沉沉的夜色,仿佛無邊的濃墨涂滿天際。

  蘇府深宅,有兩座毗鄰的閨院。

  一座匾名漪蘭軒,一座匾名梅影齋。

  前者栽蘭,后者植梅。

  兩院相距極近,倆堵院墻之間,近一條三步寬的青石板甬道,從高處往下望去,就像一線天般。

  梅影齋內,有蟲鳴數聲,一座閨樓沉眠漆黑夜色之中。

  閨樓二樓,門、窗、壁板皆名貴楠木制成,家具古典,有一排排書架,窗邊有一座空蕩蕩的美人榻,二三書冊零落枕邊。

  房內一處處細節,無不顯露出閨房女主人手不釋卷、慵懶嫻雅的性格。

  里屋內,月光無法光臨之處。

  一座極富雅韻的繡床靜靜坐落,刺繡的床幃、羅帳一應俱全。

  懸有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遮住了床內光景。

  然而只有蘇裹兒知道,這紗帳頗為特殊,從里往外望去,卻可以看見外面大致景象。

  蘇裹兒又一次深夜自然而然醒來。

  她又夢見了那位低眉的老相士與其箴言。

  蘇裹兒身子微卷,抱繡被側身,清冷眸子透過紗帳,望向不遠處的半掩軒窗,朦朧望見了窗外的景色。

  似是余光瞥見某道熟悉的身影。

  蘇裹兒眉兒微聚。

  她無聲抿了抿有些干燥的紅唇。

  旋即,一只修長玉手從帳隙伸出,挽開紗帳,一雙裙下的長腿曲著小腿探下床來,被淡粉足襪包裹的兩只雪糕似的小腳,試了兩次才碰到床下的繡花鞋。

  有女郎趿鞋懶起。

  臂彎裹了一條毛毯,走到軒窗旁,歪頭抬眸瞧了眼隔壁屋頂上的月下孤影。

  蘇裹兒駐足片刻,忽然完全推開了兩扇窗扉,爬上窗臺。

  原本模樣淑雅嫻靜的梅花妝女郎,宛若一只敏捷貓兒,翻出陽臺,輕車熟路的登上屋頂。

  此處屋頂的房檐與隔壁屋頂房檐之間,那一線天似的間隙,她瞧也沒瞧,甚至沒有猶豫,輕盈躍過。

  瞧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無比熟練,連一塊屋頂的瓦塊都沒有碰落。

  若是樓下陪房里某個呼呼大睡的包子臉小侍女此刻就在這里,那瞧見后她定然會揉一揉眼睛啊嘴說:“唔小姐又飛了…”

  蘇裹兒輕裹薄毯,來到漪蘭軒的屋頂,走到俏顏發呆的謝令姜身旁,也不嫌棄屋檐灰塵,泰然自若的坐下。

  二女并肩坐在屋頂。

  她們頭上,一顆顆亮閃閃星斗,鑲嵌在黛色夜幕上。

  群星間又有一輪明月孤掛,像一枚熠熠生輝寶珠。

  謝令姜忽覺這輪月亮像極了大師兄送她的那一枚夜明珠,只可惜現在還沒要回。

  這時,蘇家小妹毫不客氣的朝身旁似是出神的謝令姜伸手,淡問:

  “酒。”

  后者輕輕搖頭。

  從剛剛蘇裹兒登上屋頂,再到現在走來坐下討酒,謝令姜全程都沒有去看她。

  蘇裹兒不禁側目看去。

  只見,謝令姜單手抱膝,孤坐月下,右手抓著一壺袖珍版小酒壇。

  她歪頭遙望遠處某座梅林旁的漆黑院落,俏臉似是發呆,而手中小酒壺那貼有紅紙的一面壺身,都快要觸碰到女郎的皙白臉蛋。

  而坐在斜坡的屋頂上,保持屈膝的動作,她一雙健美的大長腿用力抵住了本就鼓鼓實實、浪費布料的寬廣胸襟,壓得有些變形了。

  甚至從腿沿溢出來的規模,在首先排除了自己的蘇裹兒看來,都比彩綬還要大了。

  而這一切,謝令姜像是懵然未覺,倒映星光的眼眸默默注視梅鹿苑方向,

  蘇裹兒默默收回目光。

  “就自己喝的話,會很沒意思的。”她盯著月亮,目不斜視道。

  謝令姜搖頭,“沒酒了。”

  她將手中酒壇默默放下,長吐一口氣。

  蘇裹兒撇嘴,“那還手里捏著個酒壇干嘛?望梅止渴?”

  謝令姜置若罔聞,忽轉頭說:“有些酒,能消愁,而有些愁,又能消酒。”

  “…”蘇裹兒。

  “你不懂。”謝令姜輕輕搖頭。

  二人間安靜了會兒,她又轉頭問:

  “那篇歸去來兮辭找到了嗎?”

  蘇裹兒輕嘆一聲:

  “可能被燒了,不是百年前的那次蓮花塔失火,就是后來那次重修的功德塔失火,反正現在看,很難能遺留下來了。”

  謝令姜點點頭,“這東西對你很重要?”

  蘇裹兒沉默了會兒,仰臉望月道:“留給蘇家的時間不多了。”

  謝令姜看了眼她道:

  “這些話,蘇伯父、韋伯母來說才是,你個待字閨中的小姐倒是操心的多。而且,這兩者又有什么關系?”

  蘇裹兒轉頭問:“伱信命嗎?”

  “不信。”

  頓了頓,謝令姜望著遠方,目不斜視說:“師兄也不信命,他說事在人為。”

  “所以你也跟著不信?”蘇裹兒斜了眼她。

  “不是,只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謝令姜垂眸。

  她轉頭認真道:“其實現在這樣平平安安也挺好的。”

  蘇裹兒移開目光:“或許吧。”

  二人間無聲了會兒,只有夜風呼嘯,蘇裹兒緊了緊披身上的毯子。

  謝令姜好奇問:“你是不是快要生辰了?”

  “你怎么知道?”

  “我見府內一些丫鬟下人最近忙了起來,好像是給你操辦降誕禮。”

  “嗯。”蘇裹兒隨口道:“無非就是又要來一些親戚或生人,吵鬧一陣。”

  謝令姜失笑。

  你家那些遠方親戚可個頂個的不簡單。

  不過這話她倒是沒說,保持某種默契。

  蘇裹兒的心思很明顯在別的事情上面,她轉頭道:

  “過了這月十五,你找個空閑,陪我再去一趟東林寺。沒有你作借口,阿娘不放心我出門。”

  “是你去了太多次了。”謝令姜搖搖頭,又奇問:“為何是過了這月十五,不是還有半旬時間嗎?”

  蘇裹兒撇嘴道:

  “那些東林寺的和尚凈不學好,要在十五整個什么求姻緣的廟會,忽悠些信男善女過去燒香祈福求姻緣。

  “這幾日聽說在預熱呢,山上看來是要熱鬧一陣,十五之前還是別過去為好,萬一被阿娘阿父他們誤會些什么,就不好了。”

  “姻緣節廟會…”

  謝令姜臉色一怔,嘀咕了一句,不動聲色問:“東林寺求姻緣很靈?”

  “不知道,你感興趣自己去問。”

  蘇裹兒隨意答了句,話語一頓,她轉頭:

  “干嘛?你怎么對這個感興趣?你爹之前不是說你推掉了很多年輕才俊的求婚,要立志儒道嗎?”

  瞧見身旁女伴的狐疑臉色,謝令姜佯裝皺眉,目不轉睛盯著前方夜景,大袖一揮道:

  “蘇家妹妹瞎說什么呢,我是給…是給我大師兄問問。每回過去吃飯,甄伯母都問這問那的,操心師兄婚事,還要我幫師兄推薦介紹下族中姐妹,真甚是無趣。”

  “原來如此。”蘇裹兒點了點頭,“你倒是待你師兄挺好,這事都操心。”

  謝令姜沒回答,左右四望了下夜景,余光不動聲色的瞧了眼梅鹿苑內某個院子的方向。

  大師兄還欠她一個小愿望呢。

  某位謝氏女郎這時又有一點信命了,瞌睡了就來枕頭,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嗯,以后可以小信一點。

  可卻未曾想到,一直安靜無聲的蘇裹兒忽然轉頭道:

  “你說這個甄伯母想給你大師兄找一門五姓女的婚事,嗯,這倒也挺正常,五姓女嘛,大周男子誰不想娶,這可比離氏衛氏的女子還受歡迎。”

  她撇了撇嘴,停頓了下,又接著噙笑道:

  “不過,我怎么覺得這甄伯母是盯上謝家姐姐你了,正好你又是小師妹,與歐陽良翰關系還不錯,要是我是他叔母,我肯定也這么做…

  “嗯,謝家姐姐還是注意一點吧,可別一不小心甄伯母去找你阿父提了婚,到時候拒絕起來,可就尷尬了。”

  蘇裹兒似笑非笑的說完,卻立馬瞅見身旁這位謝家姐姐臉色變了變,夜色下有些看不清楚。

  “謝姐姐怎么了?”她好奇問。

  “沒…沒事。”

  蘇裹兒又打量了下謝令姜有點僵的臉龐,臉色恍然道:

  “哦我懂了,那甄伯母是不是早向你阿父試著求婚過了,所以謝姐姐現在不好意思說?”

  她輕輕頷首,替身旁女伴放心下來:

  “那就沒事了,很正常,原來是已經拒絕過了,難怪她能放心找你問這些牽線之事,看來是不敢再打謝姐姐主意了,那倒也輕松,謝姐姐隨意吧,去介紹一個族妹,說不得還能和你大師兄親上加親。”

  話語落下,含笑偏頭的蘇裹兒突然聽到“晃鐺”一聲。

  原本放在某女郎腳邊的一只袖珍小酒壇滴溜溜滾落下屋檐,稍息,下方傳來一道清脆的碎瓶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不…不小心的,蘇妹妹勿怪。”

  面對蘇裹兒投來的略帶探究的眸光,某位謝氏貴女強笑了下解釋道。

  “看來謝姐姐是真喝醉了,還是早點休息吧,等會兒下屋頂小心些。”

  蘇裹兒失笑。

  謝令姜沒回話,二人之間氣氛陷入冷場。

  蘇裹兒見狀,也沒多想,告辭離去。

  卻沒看見身后,謝令姜獨坐月下,面色有些蒼白。

  蘇裹兒走后,她不知是在屋頂,孤身抱膝又坐了多久。

  直到天上有路過的流云,遮住了明月,天地間暗了暗,旋即又撥云見月,清輝再次灑下。

  屋頂上,已不見倩影。

  只有呼嘯的夜風,截留下女子的半句呢喃:

  “事在人為…事在人為…才不會信命…”

  梅鹿苑內,梅林小院。

  黑燈瞎火。

  屋子內,隱隱聽見外面夜風吹刮門窗的聲音。

  屋里空氣顯得愈發靜謐。

  床榻上,被窩里的俊朗青年與白毛丫鬟有統一節奏的呼吸聲便顯得格外大了。

  主仆二人沉沉睡眠。

  某刻。

  “主人…別…別打了…主人…”

  白毛丫鬟不時砸吧下嘴,翻身背對俊朗青年,扯抱被褥,似是把它當作了主人緊摟卷縮,她嘴里不時夢囈幾聲,也不知是夢見了什么難忘之事。

  而某個仰躺睡著的冤種主人身上蓋著的被褥,被白毛丫鬟扯拉到了一邊,一時間露出了大半邊身子,也不知會不會著涼。

  想必早上醒來,若是他流了些清鼻涕,白毛丫鬟免不了又要被主人“家法處置”。

  只可惜,屋內正有一股淡淡的似檀非檀的清香,不知從何時起彌漫開來。

  二人沉眠,醒不來了。

  窗外的明月似是被一陣烏云遮掩,屋內隨之暗了暗。

  床榻邊的黑暗中,驀然伸出一只陌生細手,在空中顫顫抖抖探去,最后落在了歐陽戎臉上。

  細手緩緩撫摸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曲線。

  從濃密的眉,到高挺的鼻,再到冷峻的唇。

  四根指肚一路向下緩緩撫摸。

  宛若水畔的一條條彎垂的楊柳在微風中輕拂水面。

  溫柔到似是害怕刮傷水底的游魚。

  床榻間,除了歐陽戎與薇睞的呼吸,莫名又多了一道呼吸聲。

  細手撫摸歐陽戎臉龐時,這道呼吸聲起初有些急促,后來似是壓抑住了,呼吸聲逐漸變小,乃至為不可聞。

  就在這時,窗外的明月似是掙脫了遮蔽的烏云。

  床榻前的光影亮了些。

  隱隱能看見一道駐足的纖細黑影。

  纖細黑影背上背負一根筆直“長條”狀堅物。

  面朝床榻,背對窗戶。

  這道纖細黑影的腦袋似是偶有偏轉,在月光的映襯下,瞬息間能見到露出一雙秋水澗溪般的眼眸,不過旋即又隱入黑暗。

  只有那只細手仍舊依依不舍黏在歐陽戎的臉龐上。

  而在床邊月光的光暈下。

  隱隱見到這只細手竟僅有四指。

  缺了一根小拇指。

  “唔…”

  就在這時,沉睡的歐陽戎嘴里嘟囔了聲,似是身子冷,下意識的抱住了纖細黑影伸來的這只右手臂。

  他側轉身子,抱著手臂,微微卷縮身子,埋面而眠。

  “啊。”

  纖細黑影似是被嚇了一下,往后縮了縮,發出些輕微嗓音。

  然而待其反應過來,霎時止住了腳步,任由歐陽戎緊緊抱住她缺小指的右手。

  氣氛繼續陷入寂靜。

  床榻前,有月光溫柔如水。

  床榻上,有眸光亦如水溫柔。

  補好了,四千字!抱歉好兄弟們,下次盡量不會這樣了嗚嗚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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