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林小路。
不走尋常路的某人眺見蘇府的建筑。
遠遠望去,那飛檐畫棟的屋舍樣式與前幾次他見過小師妹的閨院屋舍一樣。
歐陽戎朝此方向走去。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梅花林中央有一個小空地,空地上有立有一座人跡罕至的亭子,瞧著是許久沒人來了。
歐陽戎沒有逗留,直接路過。
所謂曲徑通幽處,也不知道這條路算不算個后門。
反正上回小師妹嘗試過,肯定走的通…
咚隆咚隆咚隆 一道道沉悶的木魚聲傳來,連續七聲,歐陽戎停步輕咦。
奇怪,他這些日子尊老愛幼、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全縣除了柳家,哪位父老鄉親見了他不豎大拇指?
歐陽戎很久沒聽到木魚扣功德了。
怎么出來送個飯,就整這出?
難道是這條小路不能走?
可還沒等年輕縣令反思多久,緊接著,耳邊的木魚聲又傳來。
咚咚咚 這回是清脆的木魚聲,也是急促的連續七次,然后又斷斷續續又來了幾聲。
原本扣掉的功德又漲了回來,甚至還有點小超。
“…”歐陽戎。
虛晃對吧?
某人既無語又好奇。
根據他的經驗,木魚聲間隔這么近又一氣呵成,很可能是同一個源頭。
但這種扣完又緊跟著漲的操作,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難道是有什么行為傷害了別人,然后又溫暖了別人?
渣男實錘了。
搖搖頭,還是沒想通,歐陽戎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終于走到了這條幽徑的盡頭。
他沒多想,走出梅林,拍了拍衣上的落瓣。
待抬起頭來,走入數步,卻一愣。
這是一間梅花深閨。
除了一棟朱紅閨樓。
院內有秋千,有琴臺,有荷池。
還有放置香爐、珍本、團扇的檀案。
院內的屋舍樣式與布局,頗像小師妹的閨院,但細看又不是。
小師妹是走才女君子風,記得院子里還有個箭靶呢,她前日還說要教他練君子遠射…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多了秋千、琴臺這些名媛玩意兒。
不對勁。
這絕對是個陌生女郎的閨院。
歐陽戎板臉。
肅然起來。
幸好此院布局與小師妹的差不多,他估摸著猜到了門在哪。
眼瞧四下無人,又是飯點,他瞅準遠處西側的一扇小門,立馬抬腿走去。
然而此刻有點小心虛的歐陽戎沒看見的是,他旁邊那棟朱紅閨樓的三樓,正有一桃一綠兩抹倚欄的倩影。
一個是懶起未梳妝的絕色少女,懷抱一只雪白貍貓。
一個是包子臉小侍女,手里捧著一疊書卷。
主仆二人原本正在小高臺上午休,一者吸貓,一者曬書。
可梅花林那邊忽然傳來的動靜,吸引了她們目光。
隨后,便瞧見梅花林里鉆出某個年輕縣令的修長身影。
蘇裹兒與彩綬不禁對視一眼,眼里皆布滿錯愕之色。
特別是前者,哪怕是清高孤傲的性子,皙白小臉也徐徐浮現些羞嗔的暈紅。
這是她的深閨。
哪怕是阿父阿兄也極少踏足,更遑論一個外來男子。
蘇裹兒心中薄惱之余,瞥了下樓下男子手里的食盒,她轉頭看了看隔壁謝令姜的院子,抿了抿唇。
午后的陽光下,院子里靜悄悄的。
似是什么事也沒發生,又似是什么事都發生了。
樓下,狗血誤入深閨的送飯男子佯裝路過,目不斜視,輕手輕腳朝院門走去。
樓上,抱貓的絕色女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屏氣凝神。
她撫摸小貓腦袋的那只纖廋小手,手背露出些許青筋,按住了毛茸茸的貓頭,像是要防止它眼下亂喵,撞破尷尬。
可然后…蘇裹兒眼睜睜看到一旁的包子臉小侍女鼓著嘴,小手抓起一本書卷,往欄桿外一拋,然后這個該死的小丫頭小手捂嘴,轉頭朝她驚呼道:
“哎呀小姐,你手里書怎么掉下去了!這么不小心,哎呀不好,好像砸到人了。”
明明是壓低的嗓音,卻整個院子都聽到了。
“…”歐陽戎。
“???”蘇裹兒。
很明顯,裝糊涂的默契只屬于聰明人。
早被自家小姐開除了聰明籍的小丫鬟不在此列,腦回路直接超脫三界之外。
什么,沒有狗血了?
無所謂,彩綬會出手。
樓下路過的某人自覺腦袋一疼,低頭一瞧,是被一本詩集砸到,詩集恰恰落在了他腳邊,同時還伴隨著上面傳來的丫鬟聲音。
樓上,蘇裹兒嗔目瞪視彩綬,后者先是縮脖子吐了吐小舌頭,然后還邀功似的朝她眨眼睛,似是在說:
小姐小姐,我拋的準不準?才子佳人的浪漫糾葛這不就來了嗎?
嗯,開局一個三分球,怎么輸?
蘇裹兒深呼吸一口氣,又狠狠瞪了她眼,但是此刻狗血已然發生。
似是也只能無奈接受后續了…
樓上,抱貓的絕色少女讓語氣盡量放得平靜:
“你…你撿回來。”
清脆女聲在院內回響,也不知是說給丫鬟聽的,還是說給誰聽的。
彩綬沒有回話,忍住笑意,與小姐一起投目,期待的看向樓下正停駐低頭的英俊青年的表現。
卻見,拎食盒的英俊青年先是看了看地上的書卷,又一臉迷糊的抬頭望了望碧空如洗的藍天,然后嘴里小聲嘀咕了句什么,只言片語隱約傳來:
“奇怪…不掉餡餅改掉書了…菜要涼了…餓死了,小師妹應該也餓了吧…”
英俊青年似是近視眼,全程怎么都沒瞧見樓上那兩位眸光盯他的佳人,還很有講究的繞開地上那本詩集,提著食盒一溜煙的跑路,背影消失在院門外。
庭院恢復寂靜,就像是誰也沒來過一樣,只有滑下樹梢的春風將地上的陶潛詩集吹的徐徐翻頁,發出些寂寞沙沙聲。
“…”蘇裹兒。
“…”彩綬。
主仆二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傻了眼。
原來縣令才是裝糊涂的高手。
但…伱跑這么快干嘛?又不是吃你!
朱紅閨樓三樓,寂靜了好一會兒,似是在消化剛剛的一幕。
某刻,蘇裹兒將懷中貓兒往彩綬懷里一丟,俏臉板起,點頭:
“不是喜歡拋嗎,下次再敢來,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