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與王六郎之間的關系并非上下屬,不過對于陳唐,王六郎表現得分外恭謹,帶著一種感激與敬畏之意。可以說,沒有陳唐幫忙的話,不出一年,王六郎便會魂飛魄散,就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六郎,過幾天,我就要離開此地了。”
陳唐葫蘆里的酒只灑了一半入水,還剩一半。他往嘴里抿了一口,感受著其中蘊含著的濃郁的酒勁。
這酒用料十足,不同尋常。每一次來,往河里祭奠,給王六郎享受,使得其頗為受益。
聞言,王六郎四周裹挾著的陰氣一陣紊亂:“公子,你要走了嗎?”
陳唐點點頭:“我本為一過客,在此地,已經住很久了。”
王六郎嘆息一聲,隨即道:“你今天來,是要我收集陰器和鬼魂?公子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幫你弄來。”
在此期間,他有河神廟寄托,勉強算得了神位,搜集陰器和鬼魂,就便利得多了。
有他的幫忙,事半功倍,天人劍匣已溫養出了新的劍氣。
陳唐一擺手:“不是這事。”
雖然陰器與鬼魂多多益善,但幾經搜刮,已經快達到了王六郎的極限。再持續下去,即等于涸澤而漁。
王六郎一怔:“那是?”
陳唐說道:“我曾與你說過,讓你對于陰司地府多加了解…”
王六郎回答:“公子,我這身份實在低微,接觸的層面頗為狹隘,加上時間問題,還來不及去打探。”
陳唐道:“我不是督促你,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我想說的是,你在此當河神,想要晉升,恐怕很難。”
王六郎道:“沒辦法,我本身修為淺薄,爭不過。”
“如果…”
陳唐目光清冽:“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愿不愿意到別的地方任職。”
王六郎一聽,渾身的陰氣又是一陣動蕩,顯露出他內心的激動:“公子,有機會我肯定去。”頓一頓,遲疑地道:“只是陰陽相隔,這些事情即使公子有意相助,只怕也難以插手。”
陳唐道:“凡事無絕對,既然陰司勢力能滲透到陽間來;那么反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六郎默然,做鬼如做人,總要力爭上游。不過他修為馬虎,只能偏安一隅,在這窮鄉僻野當河神。然而遇到陳唐后,際遇便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猛地間,他下了決心,張口一吐,一物徐徐飛出:“此物乃我鬼魂分身寄托所在,便交給公子掌管。有事吩咐的話,我隨叫隨到。”
陳唐伸手接過,見是一塊色澤暗灰的鐵牌,上面有銹跡,并不怎么起眼:“好…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事。”
“請說。”
陳唐微一躊躇,便道:“我有一友,他身上帶著鬼魂執怨,是個女鬼。兩者兩情相悅,只是陰陽有別,無法真的做成夫妻。這般情況,可有解決的辦法?”
這事是寧弈拜托他的,正好借機問出來。畢竟王六郎出身陰司,對于其中情況可能有所涉獵。
聞言,王六郎道:“這般的事,可不常見。”
陳唐呵呵一笑:“那是當然。”
王六郎道:“說句不好聽的話,曠日持久的話,就算沒有真正的顛倒衣裳,公子這位好友恐怕也會受到陰氣濡染,從而出現問題。”
陳唐道:“那女鬼倒有些修為,并在盡力維持著。”
王六郎搖搖頭:“沒用的,只不過讓時間延長些罷了。”
陳唐點點頭:“我便是擔心這個,所以才來問你。”
王六郎苦笑道:“此等關系,本就違背規則。反正我沒有聽說過能完美解決的,公子,你還是勸一勸你的朋友,讓他盡快做出抉擇。那樣對他,對女鬼,都是解脫。”
陳唐便道:“好的。”
不過以寧弈的性子,只怕不會聽勸。那就是他的選擇了,日后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來負責承擔。
又與王六郎說了幾句話后,陳唐撐起竹筏,返回木屋。
王甫與村老們之間的賬目已經盤算清楚,寫得明白,交給陳唐過目。
陳唐只看了看,就道:“今晚吃飯,你與寧弈一塊過來,我有事和你們說。”
自從燕還丹離去,狩獵的收成便沒有了,除非陳唐親自上山,指望王甫他們不行。不過村中為了抵賬,送了不少獸肉過來,夠吃好幾天的了。
晚飯做得豐盛,擺滿一座。
這世界的規矩,講究“食不語”,他們幾個又都是讀書人,對于規矩有著一種本能的恪守。所以真正的談事,在于飯后,喝茶的時候。
茶葉很貴,甚于酒水,村中也只有陳唐才喝得起。
王甫與寧弈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樣,坐得端正,等待陳唐開口。蘇菱與阿花則坐在側邊。
喝了一口茶后,陳唐緩緩道:“這兩天,我會出去。”
王甫問:“東西不是都買齊了嗎?”
陳唐笑笑:“我的意思是,出去,不回來了。”
此言一出,滿屋皆靜,就聽得一陣變粗的呼吸聲。
陳唐又道:“你們誰愿意跟我一起走的,就走;不愿意的,就留在這兒。”
他已經打定主意,出去見涂山猗,聽一聽這位欽差大人的安排。既然要出山,身邊自然得有人用。王甫與寧弈兩個固然只是秀才出身,但勝在性格樸實,又是一同經過患難的,信得過。
接著道:“反正你們考慮清楚,外面的局勢,大塘鄉的環境,不用我多說。”
王甫試問:“不矜,你下一步準備怎么干?”
陳唐一笑:“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繼續當官。”
“定了?”
“暫時沒有,但有了些把握。”
聞言,王甫臉色幾度變幻,忽而一咬牙,站起來,躬身作揖:“不矜,你去哪,我便跟著去那。”
他表了態,寧弈則目光閃爍,有些遲疑。
陳唐臉帶微笑:“你們不用急著決定,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給我答復。好了,時候不早,都散了吧。”
王甫等人便退去。
入夜,洗漱完畢,陳唐與蘇菱上了床鋪,摟在一起。陳唐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下,蘇菱微笑道:“不矜哥,我不管你做官還是做什么,只要不嫌棄我就好。”
得女如此,夫復何求,唯有翻身上馬,大獻殷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