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瀅在自己的閨房中等消息,她喝著茶水,手指有節奏的敲著小桌子,雖然不算很悠閑,但是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然的,也沒那么緊張。
楊夫人一進門口的剎那,就被她悠閑的姿態氣到了。
她走到楊婉瀅面前,搶過她的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是你慫恿老爺去跟皇后打官司的?”
何氏對楊寧傷透了心,再有楊婉瀅被太后申飭,她已經不管這兩個人了,但是與皇后為敵這么大的事,她才聽說,可是顯然知道的有些晚了。
楊婉瀅提了口氣,后掃過母親凌厲的眉眼,笑道:“那有什么?過了今天,她就不是皇后了,有什么好怕的?”
何氏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你憑什么認為你能成?你憑什么覺得你可以操縱朝堂,你還能算計到皇后?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楊婉瀅十分討厭母親,什么都要管著她,什么都要和她作對。
不管她做什么,母親都不會滿意。
還記得小時候,她在院子里捉蜻蜓,別人家的女孩子都可以捉,為什么就她不行?
母親用看下三濫的目光看著她,那其中的鄙視和看不起,丟下她捉蜻蜓的網說:“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給你龍袍也當不了太子,滾回去學琴。”
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母親厭惡她的可惡嘴臉。
現在又是,她那微瞇都圓眼睛,鄙夷到好像她就是一塊瓦礫,一顆老鼠屎,一個臟東西。
她不敢對母親大喊大叫,因為母親會讓下人打她。
于是她提著嘴角,露出不涼不熱的笑容道:“因為我相信韓澈的軟弱無能,我相信韓家人的鉆營,就像我相信娘一直能控制住爹一樣。
韓澈會幫爹的,因為他要幫他自己,就這樣,我一定能扳倒皇后。”
何氏看著楊婉瀅那堅信的目光,肅然道:“希望老天保佑你,不然你爹得不到好處,你丈夫得不到好處,你自己更得不到好處,那時候我楊家人再也不會幫你,你好自為之。”
何氏轉了身出去,楊婉瀅將茶碗掃到地上,忿忿然道:“楊家人,我難道不是楊家人?都是她害我的,從來沒有看得起過我,我一定要贏一次給她看。”
大殿里,韓澈倏然一跪,右手指向天空道:“翰林編修韓澈在此發誓,望過往神明細聽,我從來沒有接過皇后娘娘的信件,更沒有和皇后娘娘有過任何來往。
楊寧構陷我知道皇后娘娘干涉內政,純屬一派胡言。
以上每一句話均為弟子所言,如有假話,愿遭天打雷劈之苦,哪怕萬劫不復。”
他聲音還是那樣的文雅平靜,帶著不容人置喙的篤定。
他清瘦的身影跪在那里,卻像是一座大山般堅韌可靠。
可他確實是收過信的啊,是為了李昭才能發出這樣的誓言。
甘愿自己天打雷劈,哪怕對神靈撒謊,也不愿意讓別人對皇后有一點點懷疑。
楊厚照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感動和震驚。
他回頭看向李昭,可是他的阿昭還是之前的表情,沒有一點被感動的跡象。
楊厚照:“…”
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有了韓澈這個誓言,百官們再也不敢懷疑皇后跟韓澈有所牽扯了。
楊寧用同樣震驚的目光看著韓澈,別人或許信他,他的女兒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假,可是這個少年…
他低吼一聲:“韓澈,我們才是一家人。”
韓澈看著前方,肅然道:“先有國,才有家,皇后乃國母,我們身為臣子的,絕對不容許別人詆毀我們的國母,不能給國家抹黑。”
“你…”
這邊說不通,楊寧懶得再看韓澈,對楊厚照拱手道:“就算韓澈沒有接到信件,不代表皇后就沒有干政。”
這個問題,楊厚照太手向陸宏:“你來斷案。”
陸宏:“…”
他語氣十分肅然道:“楊大人,咱們今日的會審是為了什么?你說皇后干政,還有其他證據嗎?
韓編修證詞是沒有,您如果沒有別的認證誤證,可不能信口雌黃。”
“這上哪找證據去?”
“沒有證據就是誣陷了。”
“可是皇后到底有沒有干政?”
“這誰說得清。”
旁聽的眾人又開始小聲嘀咕起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有干政嫌疑,就是沒有證據。
楊寧沒了韓澈這個棋子,當然就什么都沒有了,站在原地看著陸宏,老臉憋的通紅。
陸宏提高了聲音:“楊大人,到底有還是沒有?”
他這一聲下去,殿上的聲音像是被剪刀齊齊剪斷,瞬間安靜,大家都在等楊寧回答。
楊寧攥緊了拳頭還是不吭聲。
陸宏又問一遍:“楊大人,您是不是沒有證據?沒有就是誣陷。”
清風從敞開的三層殿門中吹進來,寶座后的珠簾微微有些響動,大家的視線都被這聲音轉移,其他再沒有聲音了。
陸宏看向殿上的君王,君王沒有給他任何的神色提示,他又看向左右二位,二人提起袖子,輕輕擦拭著額頭上的虛汗。
他又何嘗不緊張呢?因為楊寧這樣一直抗拒著,按照過堂的流程,他可以宣判了。
陸宏輕輕咳嗽一聲,隨即道:“楊大人拿不出證據,這案子…”
他話還沒說完,撲通一聲,是摔打在地面上的聲音。
眾人往殿中間一看,楊寧躺地上不動了。
陸宏:“…”
其實這個結果對于他來說非常好。
楊寧拿不出證據就是誣告之罪,按照律法,誣告上位者,那是要收監的。
但是自古以來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文官可以直言上諫,不管最后彈劾的人成沒成,都不可以追究,尤其不能打殺,不然誰還敢說實話了。
楊寧彈劾皇后干政,這分明屬于諫言,并不是誣陷,按照規矩,可以不了了之。
但是他們這位皇后奇了,非要三司會審,更厲害的,一句話沒說,一位輔臣自己拿不出證據就暈死過去了,皇后贏了。
可是這到底是算誣告還是算進言?
該怎么判,從來沒有例子可以依循,怎么辦?
陸宏又看向皇帝,您老來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