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后有皇上這個糊涂蛋護著。
楊婉瑩想了想,腦中忽然金光一閃,道:“爹,孩兒還記得您給孩兒講過百官哭城門的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當年錢皇后應該跟英宗合葬,但是憲宗不肯,百官體恤皇后,跪在城門處哭諫,那氣勢,哭的十里八村都聽見,百姓當時都以為皇帝駕崩了呢。
所以就逼得憲宗同意厚葬錢皇后了。
楊寧聽了雙眼一瞇,回頭看向女兒:“你的意思…”
楊婉瑩嘴角掛著志在必得的冷漠笑意,道:“百官不想納稅的人多吧?爹爹只要帶個頭,想廢除皇后,簡直一呼百應。”
楊寧暗暗點頭,因為皇后這一個政策,得罪的人可多了。
而廢后的理由也夠,不孕不說,干政這一件,祖宗家法就容不下她。
文華門外哭聲陣陣,宮門口都隱約能聽見。
王云匆匆進了慈寧宮的稍間,太后在坐在榻上等著呢。
他沒到太后跟前便把打聽到的消息說了:“是皇上不肯廢后,官員一百多人跪在文華門前哭呢。錦衣衛廷杖了十人,可是越打越哭,看來那些人是要跟皇上杠上了。”
這就是當年百官跟憲宗過招的招數。
當年是為了錢皇后。
說來諷刺,她的皇兒娶李昭非要用當年英宗娶錢皇后的規模來娶。
如今大臣們也是為了李昭哭。
可是一個賢名一個妖名,人品不同,就算處處一樣規模,可到底不能相提并論。
王太后這個解氣。
不過解氣的同時,不免又擔心皇兒。
皇兒個性沖動,又護皇后,如果一直跟大臣們扛到底,怕有損賢名。
別說是身體上的傷害,就是名譽上的傷害她當母親的也不忍看見啊。
王太后對王云道:“你去把皇兒請過來,之前他不廢后,哀家也忍了,現在是百官要求廢后,事情鬧的這樣大,難道還要拖延嗎?
對他終歸是不好的,皇后又不生孩子,留著什么用,請他來,哀家要好好勸勸他。”
王云這次也比以往有信心,希望皇上能聽進去百官的話。
清寧宮里,楊厚照暴跳如雷,指著文華門的方向道:“朕是皇帝還是他們是皇帝,誰要聽誰的話?
朕的女人用不著別人來指手畫腳。
打死,全部打死,只要都打死了就沒人說三道四了。”
都打死了也沒人干活了。
殿里地面跪了許多內侍,有乾清宮的隨從,也有司禮監的太監。
雖然內侍是皇上的心腹,但是在皇后這件事上,就算是心腹對皇后也多有微詞。
畢竟皇后犯了眾怒,讓皇上難做了。
一個女人,悠閑的享清福不好嗎?
皇后就死作,好端端的干什么參政議政。
但是眾人都不敢說出來。
趙瑾死后,如今的掌印太監姓吳,吳公公勸慰道:“萬歲爺,歷來朝廷不打殺文官,打死了使不得,那樣鬧的會更大,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什么辦法?拖也拖不走。”
不僅拖不走,越哭人越多,這次聽見的百姓都以為是太后薨了。
所以只有皇上答應廢后才能平息眾怒,畢竟事情已經鬧大了。
吳公公忍了幾個忍,想到皇上那句都打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所以最后他那句話還是沒敢說。
楊厚照只能想到硬碰硬,但是他心里也知道,這么做不妥,所以怎么辦呢?
他出了殿里,到了后院。
后院子的秋千上,梳洗端莊的皇后正抱著一只白貓蕩秋千。
沒蕩的高了,白貓全身的毛都炸起來,像一團棉花糖,而皇后則發出銀鈴般的笑意。
笑聲輕松愉悅,好看的眉眼彎成沒心沒肺的弧度,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看到這樣的妻子楊厚照又欣慰又好氣,欣慰阿昭不受影響,好氣他都急死了。
他走到李昭身旁,輕輕的抓著秋千,手用了幾下子力,秋千慢慢的停下來了。
李昭運動的額頭微汗,擦了擦問道:“萬歲爺怎么來了?”
楊厚照道:“文華門哭你呢你不知道?”
李昭道:“臣妾怎么聽說有人說是哭母后?”
他母后年紀大了些嘛。
楊厚照:“…”
他又哭笑不得道:“你還能當作沒事人一樣?他們要鬧事,朕又不能把人都殺了,你說怎么辦?”
問完,楊厚照看著李昭微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的阿昭冰雪聰明,又明知道百官的意圖,卻臨危不亂,還能蕩秋千,說明什么?她有對策。
少女嘴角掛著的笑容是胸有成竹的淡然,那靈動水靈的雙眸毫無畏懼。
楊厚照眼前一亮道:“好啊,你就是想讓朕著急,說,有什么法子?”
李昭跳下秋千,把貓放在地上,然后勾住楊厚照的脖子道:“我的方法,就是不怕他們鬧大,就怕他們鬧不大。”
楊厚照挑眉:“什么意思?”
李昭道:“擒賊先親王,萬歲爺您只是偷偷懲罰了五個官員,這算是逼迫嗎?還沒到影響很壞的時候吧,但是這些人二話不說,連爭辯都不和萬歲爺爭辯,直接鬧大,顯然是有人指使,咱們找出那個人,把他拿下了,不光我會毫發無損,萬歲爺還能心想事成。”
楊厚照琢磨這里的話,漸漸的眼里閃過一抹兇光。
有些事內閣的可以帶頭做,但是有些事不可以。
比如哭城門這種事,那怕就算授意,但是為了皇上的面子,也得假裝勸慰百官,想辦法平息事態。
李陽東和楊庭和都沒去,坐在二樓的小廳里喝茶。
其實是楊庭和在找李陽東喝茶。
畢竟他是后輩。
見次輔大人喝茶的時候速度不緊不慢,梳洗的十分整齊的胡子小心翼翼的托著,那是十分悠閑的樣子,可次輔勞心社稷,難得悠閑。
他想了很久的話忍不住一定要問了。
“次輔,皇上已經用到了廷杖,您真的不出面阻止?怕事情會鬧大。”
李陽東搖搖頭:“不阻止。”
楊庭和又換了種問法,聲音放低:“記得您說過,皇后不簡單,納稅的提議次輔您又贊成,所以這位皇上,咱們是不是該幫他主持一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