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看著楊厚照顫抖的肩膀,還看出他有一點害怕。
確實,楊厚照剛剛登基,第一次對上文官集團,對上內閣,這是第一場硬仗,他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沒人指點,當然無所適從。
歷史上,是趙瑾對楊厚照說,天下都是萬歲爺的,萬歲爺用奴婢們,奴才們就應該是替萬歲爺排憂解難的。
楊厚照頓時心中透徹,明白了權利的厲害之處,于是在趙瑾的慫恿下排擠走了劉建,開啟了他荒唐但很有趣的昏君之路。
也是那時候起,楊厚照重用心腹太監,抓緊了皇帝本來就有的權利。
她的小狼狗理學學的不好,很快就會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錯誤邏輯破綻在哪里,所以現在害怕不可避免,但他很快就會成長。
李昭的計劃里,這次卻不能讓趙瑾捷足先登了。
她的計劃是既要讓楊厚照成長,又不要失了名聲,還要把權利握在手里。
所以要她自己來提醒楊厚照,而不是趙瑾,但暫時火候還沒到。
楊厚照還在氣憤和害怕之中,李昭道:既然這樣,萬歲爺又舍不得趙公公八人,可也不得不給內閣一個交代,要如何做呢?
楊厚照沉吟一聲,還未開口,門口就穿來哭聲。
楊厚照喊聲呵斥:馬永成,你又在那里嚎,朕還沒說要殺你呢,滾進來。
李昭往門口一看,不止馬永成,其他七個都在呢。
以往八人要見楊厚照的時候,都是你推我擠,爭先恐后,這次可能因為被楊厚照這一喊,誰也不搶了。
馬永成一邊擦著鼻子,一邊十分委屈的看向趙瑾:你也哭了,你過去。
趙瑾瞪了他一眼,擦干眼淚后向下一跪,然后張開胳膊跪行向楊厚照,到了楊厚照腳下兩個胳膊如蝴蝶一樣撲向楊厚照的大腿,抱住就不放手:萬歲爺,閣老要殺奴婢們,請萬歲爺做主啊。
李昭:……
趙瑾這一招哭鬧真是用的爐火純青,楊厚照最護短了,以后她得學學。
有趙瑾帶頭,其他七人也都跪在楊厚照面前。
楊厚照語氣不耐煩道:別哭了,朕不是正在想對策嗎?但是他沒有推開趙瑾。
趙瑾依然抱著他的大腿不放手,抬起頭眼淚汪汪的:萬歲爺想怎么處置?
他們幾個之所以這時候來,應該是知道了這次奏折的嚴重性,想讓楊厚照給個定心丸。
楊厚照五官糾結在一起,想了想叫道:馬永成。
馬永成臉上淚痕未干,戰戰兢兢,被皇上這么一叫,嚇得一哆嗦:啊?
楊厚照道:還愣著干什么?通知司禮監的人,下午到乾清宮議事。
馬永成眼神依然迷茫:啊?
李昭:……
這個老東西死也不冤枉,就這智商還準備讓她失寵呢,真是笨死了。
太陽底下,馬永成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朱紅色的鐵門門口。
張永收回視線看著趙瑾:皇上為什么要讓馬永成去通知司禮監的人?萬歲爺到底打算怎么處置咱們,我方才怎么沒看懂,也沒聽懂。
皇上讓馬永成去通知人后就把他們都趕出來了,并沒有說怎么辦?
此時的趙瑾神色肅然目光深邃,他看著遠方,他五官周正,肌膚白皙,因為沒有胡子,顯得特別年青。
身上的內侍服朱紅大氣,讓他周身有種溫文爾雅的睿智氣質,跟方才抱著皇上哭鼻子的慫貨簡直判若兩人。
聽張永問話,他深邃的目光又看向張永:你真的不懂?
張永道:你這么一反問我,我就懂了。
趙瑾:……
張永真的懂了,他又不是傻子,不過是不愛猜測萬歲爺的心里,他和萬歲爺之間,從來不靠猜的,都是有問題就問,有話就說。
所以剛才在殿里他沒動腦,被趙瑾鄙視的反問,當然就琢磨了。
能跟內閣勉強抗衡的就是司禮監,皇上也害怕了閣老們的威脅,所以拿不出章程,想不到辦法,準備走司禮監的路子了。
張永明白之后白白凈凈的胖臉笑容全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司禮監對他們,又是什么態度,能想出什么辦法?
皇上,又會怎么維護他們呢?
內閣大臣用致仕做威脅,楊厚照不得不正面彈劾八虎的奏折。
下午的時候,他在乾清宮召見八個司禮監的太監。
這八個人都是孝宗時候留下來的老人,楊厚照跟他們不怎么親。
但是這時候,能跟內閣抗衡的,也就只有司禮監了。
到底是奴才,再不親也比內閣的外人親。
八個人依次排開站在地中央,楊厚照坐在寶座上,問道:朕叫你們來,知道是因為什么事嗎?
別看他年紀小,但是該拿的腔調還是要拿的,哪怕是在他有求與別人的時候。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叫做高遷,今年四十五歲了,為人比較和善,也不跟皇上賣關子,道:萬歲爺召見奴婢們,定然是為了趙瑾馬永成等人不好好伺候皇上這件事。
楊厚照刻意咳嗽一聲,后嘀咕道:其實伺候的挺好。
接下來他黑著臉道;朕登基至今,內閣處處掣肘朕,從立后開始,他們就一直與朕為難,趙瑾馬永成等人不過是伺候朕的八個奴才,一直小心翼翼伺候著,甚得朕的歡心,內閣劉健等人卻把他八人說成是陰險小人,這也就算了,身為內閣輔臣,不以國家為重,動不動就請求致仕,此例若是開了,那朕以后還如何統領江山,你們說,八虎該死嗎?甚至用內閣大員致仕來相要挾?
既然是司禮監的會議,王岳也會在,王岳就站在高遷身邊,接話道:諂媚阿諛,不務正業,誘導萬歲爺誤入歧途,該死。
楊厚照:……
他指著門口,眉毛一挑:你給朕出去,朕再也不想見到你。
王岳道噗通一跪:萬歲爺就算是殺了奴婢奴婢也要說,該死。
楊厚照:……
他氣的就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