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舟渡過兇險的大澤深處,隨處可感覺到的巨大異獸氣息,隨處可以見到的毒蛇、大魚,飛禽、鼉龍,都讓這次前往敷淺原的路程,充滿了驚心動魄的色彩。
好在有驚無險,異獸與野獸們有著領地的劃分,人族通過大澤,就是從它們領地互相不交接的地方渡過去就可以,判斷異獸的領地,有著極其明顯的氣息,而判斷野獸....幾百上千號人,一般的野獸群還真不敢靠過來。
當踏足到南方土地上的一瞬間,小蠻深深的吸了一口這里的空氣!
啊,這里的空氣是多么的香甜奢華....
小蠻的鼻子動了動....
其實這話說的并不是吹噓,至少在目前,在容余地區與敷淺原相比,確實是如此。
而主要區別就在于社會形態的不同,這幾年南方大量開墾土地,燒山拓荒,眾所周知,即使是農村三歲小孩也知道,草叢茂密且多水的地方是有很多毒蟲蚊子,而南方的瘴氣就是動植物死掉腐爛之后生成的,積累在山野樹木中,因為不通風而不能散去的尸體毒氣....
這些瘴氣,敷淺原以及東南大荒都還算好的,西南大荒,以及嶺南大荒才是最嚴重的,尤其是處于嶺南之中的一個刺頭“桂國”,這幫人一直在給北戶王找麻煩,而因為山里方便打游擊,北戶氏根本對其的軍事挑釁無能為力。
濕熱蒸郁,致人疾病。
所以南方卑熱,丈夫早夭,問題就在于此。
然而赤方氏到來之后,開始燒山,緊跟著,半個南方都開始燒山開地,到最后,整個敷淺原都他阿母的在燒山。
通風之后,瘴氣消失,相比于東南大荒水澤彌補,且人口分散,聚集地原始,更沒有經過土地與水流改造,此時的敷淺原,說空氣比東南大荒的容余區,至震澤區,都要香甜,那是一點沒錯的......
沒了瘴氣可不就是新鮮空氣么!
這感覺就像是北京人聞不到霧霾一樣。
可帶勁啦!
目中所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小蠻他們熙熙攘攘,渡過大澤的至少有幾千人,當然也不止姑妹一個部族,基本上十九片山野或多或少,都有人向往新土地的生活,有些人是待得厭倦了,有些人則是被欺壓逃出來的,還有一些則是主動遷移,看看新生活是不是真的和“招工啟事”中說的那么美好。
“這是什么東西?”
剛剛來到南方的敷淺原,小蠻就發現了好玩的東西。
已經有一堆人站在了那里,一塊奇怪的木板被插在地上,正面刻著一只羊的臉,但是這只羊臉卻顯得有些滑稽。
“誰認識字啊,這上面寫的啥?”
一個震澤區的戰士大聲的喊著,他并不認識中原的文字。
邊上還有一個上古古惑仔,居然是一個干越人。
原來這次遷移的幾千人中,干越人也有一千多,他們就比較厲害了,有一些甚至是舉族遷移過來的,而干越人屬于原始部族,所以一個部族的人口,少的只有八十幾人,多的也不過就是三五百人.....
小蠻的姑姑“芑”,因為自恃是下一任的巫師,所以平時也會強制小蠻去學習一些文字,容余地區的文字自然都是原始文字,和伏羲氏的文字,乃至于倉頡氏的文字都不相同,總的來說還處于較為原始的程度,但是容余地區也出過一些大人物,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歡兜”。
是的,中原的歡兜大人,以前是住在容余山,至震澤附近的一個部族領袖。
所以,中原的文字,容余地區的巫師也有涉獵,小蠻這時候就發現了會認字的好處。
“我會,我會。”
小蠻擠上前去,仔細查看那些文字。
“嗯嗯.....偉大的...偉大的羔羔.....是羊圖騰在指引....”
小蠻看著那只羊頭肖像,總感覺這只羊十分欠揍的樣子。
不過這只是一副雕刻而已,小蠻如此想著,想來現實中肯定不可能有,長得這么欠揍的羊的,這完美的死魚眼,透露著睿智與鄙視一切的傲然目光。
一個牲口居然這么狂妄。
羊的一只蹄子指著一個方向,小蠻對人們道:“上面說,這是一個路牌,順著路牌走,可以找到公田,如果有愿意去南方做工的部族,可以順著路牌走。”
“然后,立下這個路牌的,是赤方氏。”
赤方氏?當然不認識了。
隨后,浩浩蕩蕩的幾千人口突然出現在敷淺原,五千多人,相當于一個侔洪氏的人口出現,這么大的動靜,當然是瞞不過農村合作社的巡邊戰士的。
招工引來了人口,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合作社中,洵山氏大巫師有些吃驚,沒想到這才過去三五旬,第一批來南方務工的人已經到了?
真的,以前的時候,柴桑山的大巫師去中原買豬,在厘山氏進貨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快!
而此時的東南眾人,正在被巡邊的戰士引導著,從公田附近穿插而過。
當看到那千里沃野的時候,整個東南大荒的人們,都安靜下來,天地之間一時只能聽到風的聲音,他們直勾勾盯著那一望無際的耕地,有的人眼在放光,嘴唇在抖動。
“這,這么多地....這么多谷,能養活多少人啊!”
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大片的耕地,在東南大荒,尤其是容余至震澤的區域,也只有震澤附近的一些部族屬于農耕,但饒是這些部族的人,也沒有見過這么震撼的場景。
那耕地有多遠啊,一望無際!
那耕地有多漂亮啊,郁郁蒼蒼!
田壟穿插在其中,推車與馱牛不時從遠方走過,長腳的水鳥落在水田中,而在旱田里,勞動的人們正在進行著這個時節該做的事情!
忙碌的,火熱的景象,人與谷合為一體,變成天地間的一副畫卷,是一道亙古歲月亦不能磨滅的記憶!
“那種植的是什么東西?”
“你說那些?”
巡邊的戰士指著遠方,對詢問的人們回應道:
“有些是稻谷,有些是油菜花,有些是菽,還有菁華、蘿卜、薤露、蕓薹....”
田野中耕作的谷與菜的數量,種類,超出了這些東南漢子們的想象,他們看著那千里沃野,怔怔出神,幻想著自己在這廣袤的田野中,該如何收獲這么多的谷子....
大家來到合作社附近,林林總總的房屋,構筑成了龐大的合作社,油菜花正在里面榨油,打油的人們提著竹筒,或是陶器,或是木桶,就這樣三三兩兩的進去,離開,而小蠻看到那些黃澄澄的油,從那個巨大的木質機器之中流淌出來,他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這時候,他看到邊上坐著一個高大的人,手里抱著一個陶罐在喝。
“這是什么?”
好聞的香氣傳入鼻子中,小蠻只感覺口水有些不受控制,而這時候,張宏剛剛放下陶罐,看到小蠻可憐巴巴的眼神,便把陶罐向小蠻手里一推。
小蠻喝掉里面的豆漿,隨后看著那空空的陶罐。
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南方的新生活,或許將會遠遠超越他們這些人的想象。
異鄉來者,尤其是東南之地的來人,在這個時代——稱作越客。
小蠻開口,呢喃出聲音,那是一首古老的東南歌謠:
“無喪無得,臀困于株木!”
“公用射隼,擊鳩漳之上!”
沒有失去就沒有得到,人臀卡在樹樁中進退兩難!
國主開弓射天外飛鳥,箭過發鳩山筆直擊過漳水!
這是黃帝與蚩尤大戰時候,蚩尤戰敗,避過南方漳水時,黃帝追擊,為了振奮士氣而臨時書寫的軍歌,后來成為東南大荒許多部族都會唱誦的一首歌謠。
這意味著前進,不斷的前進!要無所畏懼!
這首歌謠,叫做《渡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