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把這里挖掉!然后.....”
“把你們的土,放置在這里面....用上你們的力量去夯筑!”
比起其他人一股腦的堆砌土石,重華這里則是在用不一樣的方法,先開挖了大約三個拳頭的深度,而后把泥土砂石等傾倒下去,重華拿過石錘,狠狠砸在那些土石上。
重華讓所有的人都動起來,開挖三個拳頭的深度,然后把土石在其中夯起,重華甚至還在其中加入了巨大的原木,橫亙或者疊加,試圖增加這些土墻的堅固性。
“我聽說,越地的大城,會增加這種木頭作為城池的根基,叫做纴木。”
于是,一片并不高大的土基,在數日的工作之后,壘砌起來。
然而最開始的風雨停歇了三日之后,在十日的時間過去后,又一次將天地遮蓋。
淅淅瀝瀝的雨,重新飄蕩在這片商丘大地上。
而重華的土墻,甚至都沒有壘砌多高,這十幾天的頑強夯筑,只是壘起了一片到腰的,既短又粗厚的墻壁,其他的治理者,則是把墻壁壘的高高的,大量的土被他們制作為墻壁,在巨大的模具中,揉合草根與砂石,定塊成形,再以泥水或者石灰進行壘砌,這就是生土建筑,也是土坯墻。
周圍的,有其他的治理者看到這一幕,都是不明所以,更有人直接呼喊:“姚!你耗費了那么多的人,卻是在和一小片土墻互相搏斗不止嗎!”
重華治下的人們同樣有些不明所以,而重華則是堅定的道:“用這個方法筑出來的夯墻,比起他們的土石堆砌要堅固多了,這些土是避水墻的根,就像是大樹一樣!如果根都不堅固,那么這些墻又有什么用處呢!”
“相信我,空桑氏的消息中,描述雖然緊迫,但是大河的水還沒有振滔起來,我們將這些根壁壘砌,夯打錘實,到最后,能夠救我們的命啊!”
重華盡力說服眾人,而其他的治理者并不認可這種方法,他們甚至有人在嘲笑,有這夯打的時間,早已能壘砌更多的避水墻堤了。
但是重華堅持要這么做,這是那個來自南方的,曾經給過自己犁具設計圖的老人,在曾經壽丘買賣的聊天中,提及過的一種方式。
但是重華并不知道這個夯土,除去夯打和木、骨墻筋之外,也不知道堅固的夯土具體需要用哪些材料,這些材料又要如何處理....
那個老人只說過似乎有貝殼灰,但現在也沒有地方去尋找這些材料了。
所以重華只能按照自己現有的條件,來進行操作,一切全都要靠摸索,他按照老人所說的大致輪廓,不斷摸索,而當有人實在不明白而去詢問他的時候,重華也只是堅定的給予一個回復。
“我相信這是有用的,這已經在南方,被一個人證實過了....”
“這肯定也是他的方法....”
重華后面的一句話,那詢問的人沒有聽到,不過前一句,卻也不能帶給大家充足的信心,于是重華便道:
“人沒有了腳,難道還能站的穩嗎!”
這一句話就真是讓眾人茅塞頓開,許多治理者負責的區域中,重華這里的區域,進展速度最慢,而開始那個向重華要人的治理者,他的速度則是最快。
小推車在商丘的大地上發出聲響,人來人往,忙碌不堪,而天雨讓道路也變得泥濘起來,這雨越是下,人們心中的陰霾便越是多一分。
“宗岳,這個孩子的方法會有用嗎?”
昭明也同樣十分擔憂,他很看好這個孩子,但是如果因為在治理水患的問題上,因為想法過多而出現什么大問題,那么即使重華再優秀,也不能再被人們推舉為管理者了。
“會有用的。”
放齊比起重華更為堅定的相信這是有用的,因為羲叔不會騙他。
而且去年在南方,晏龍他們帶回來的很多消息,也已經說明了這一點,南方有一個擅長治理水災的部族,這種夯土法,就是他們的一種技術。
“但應該不是這么夯的,不過現在,我們也不知道,真正的夯土法,需要用到什么材料,但必然不是泥土與砂石這么簡單.....”
放齊現在有些后悔,當時羲叔和他吹噓的時候,他倒是沒有認真聽,心中還不以為意,直至晏龍他們回來,放齊才明白,或許自己有的時候,想錯了一些事情。
雨開始變得大了些。
“大河啊,再給一些時間吧!”
放齊站在人群中,天地茫茫,大水的陰霾再一次籠罩中原,黃龍之怒,這一次又將撕裂何方?
河水的上游,湍急的大水從拐彎口傾泄而下,聲勢駭然猶如天崩地震,雨越下越大,明明是冬日氣候卻顯得溫暖,仿佛回到了仲秋的時節,大粒的雨密集起來,有遷移的部族中,年幼的孩子抬起頭,凝視著昏暗的天空。
鯀已經把有崇氏的人們派遣到了他們應該去的地方,在那些仞城守候,一旦有堤壩被沖開缺口,他便立刻持著息壤前去堵塞,從帝鴻氏手中求取來的息壤,鯀是從古老天帝們的傳說中,用蛛絲馬跡尋找到的。
這是帝夋流傳下來的五色土,象征著山海的五方,這種土能夠和山海任何的土石產生融合的變化,于是就會和五谷一樣自發的生長。
“天接近了地。”
文命看著昏沉的天空,山也隱沒在水浪之后,云開始震動,這種情況,正是大水的力量在不斷增疊,即將產生神化而變成“淫”的征兆。
這本身就是屬于天地的災難,就像是地震時,大地上塵埃會爭先恐后的涌動,山岳會悲號呼喊,川河會變得緩慢,而火山爆發的時候,天地的氣都在擾動,至于臺風海潮...吼天氏席卷了整個南大荒,至少數以萬計的人死在江海之中,這已經足夠說明,這些古老之“神”的可怕性!
百川震于山陵大谷。
嗟,四岳,湯湯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有能使治者?
諸臣皆曰鯀可!
文命想起了自己阿父經常掛在嘴中,低聲念叨的話,那是帝放勛在詢問誰能治理大水的時候,所有的臣子都推舉鯀,只有共工表示反對,而最后,鯀從南方回來了,那時候的文命,年紀還很小很小。
是的,阿父所說,他看著大江的歲月,比起大河要久遠的多了!
“或許并不需要載哥的方法了,阿父也曾見過大江的怒,也見過南方的水文與風雨,大河與大江是不同的....”
文命看著那些洶涌狂妄的水流,那滔天的水汽與塵沙味,幾乎可以讓他的舌頭都品嘗到,那是苦澀,來自很久以前,居住在這片山海間眾生的苦澀!
但是這些狂妄的水流,現在還在順著鯀所制造的堤壩,正在順利的向著東海導去!
“可以成功!”
有崇氏的人們都認為可以,懸于氏的人們,方胡氏的人們,治水的部族們激動且振奮的看著大河,憤怒的大河無法沖破兩岸的防線,它只能向東海傾泄它的怒火!
于是,去傾瀉吧,那有無邊汪洋可以給你肆意掀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大河上游,出現了滔天的震蕩,一個俊美的少年人出現在大水中央,他乘著濁浪而來,兩條白龍護送,排空而抵,息石橫波!
“有崇氏!大河已崩,不可復止!西天從極之淵,水已過陽紆山下,出于崖涘,此時不走,還在作甚!”
少年人出現,大聲呵斥,崇伯鯀看見,大為震動!
少年人喚作冰夷!
而就是剛欲回應時,忽然有人急促來報,卻是聲音顫抖不止!
“崇伯!河堤,河堤崩了!”
崇伯鯀在愣了一瞬間之后,大聲怒道:“這不可能!”
“大堤修筑,耗費了整整九年!九年以來,疏導水流無往而不利!”
崇伯要趕去那里,而少年人站在水流上,白龍騰空卷于風雨之中,少年人單手按住龍頭,俯身言道:
“你后知后覺,九年的大水不曾傷損大堤半點,但是這一次,是西天之怒,那是天地在發出呼嘯!”
“那萬丈高山上的大雪融化為川,于是‘川后’不能阻擋而來求救于我,我入從極之淵,見淵水大漲,深三百仞淵,已作四百,那平地起江河,山岳懸為孤島.....”
“西天山震,萬河俱起,大水已經將要化‘堤雖堅,又豈能與裹挾天地之氣的‘淫’相提并論呢!”
“這是天地的‘勢’啊!”
距離崇伯鯀的上游,約十里之外,大河的水將堤壩下面沖的垮塌,陡然增速,瞬間抬高的水流,正如掠過的龍爪,強大的勢能一下子將河堤的地基刨掉了一大塊,而巨大的豁口被沖開,強大的壓力徹底將那個缺口,震為黃塵!
無數的推車運送土石,向缺口處匯聚,但是大水沖刷的速度,遠遠高于人的腳力!
就在一剎那,地也震跳了一下,上方的缺口便是徹底崩壞!
水流轟開堤壩,無可阻擋的傾入大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