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頭一老太太,橫躺于街口靠近人行道的地方。許多人圍觀,自然有許多人拿手機拍照。
胖子說:“倆碰瓷的撞一塊兒,年度大戲。”
張怕左右看:“警察呢?”
“不知道。”胖子問前面一人,“報警沒?”
“沒,報警干嘛?”前面那人回話,“不過有人給電視臺打電話了。”
張怕聽的一樂:“電視臺來么?”
“說是來。”這人剛說完話,道邊跑過來倆人,男的抗個攝象機,女的拿話筒。不待氣喘勻就開始拍攝。
胖子說:“記者越來越無聊,什么玩意都拍。”
警察到底來了,因為雙方不肯妥協,帶回派出所聊天。
回去路上,胖子就沒停過笑,張怕說別笑了,又說:“倆碰瓷的互碰,這要傳到網上,開碰瓷界之先河,全國聞名,丟人的是咱這個城市。”
胖子愣了下:“草,又被代表了。”
好像胖子說的那樣,當真是年度大戲,碰瓷的互相訛,簡直聞所未聞。
張怕說:“這樣的人早死早好,活著干嘛?”
“你管那個。”胖子說,“對了,晚上有人請我吃飯,你來不?”
“不去,我要賣書。”說完覺得不對,改口道:“我要想劇本。”
“想個腦袋,跟我蹭飯去。”胖子說道。
烏龜賤兮兮問話:“讓帶家屬不?”
胖子說:“你算哪門子家屬?”
六子插話:“為了這頓飯,我豁上來了,老婆。”
“弄死你算了,就算是兩口子,也應該我是老公。”胖子罵道。
“行啊,只要能蹭上飯。”六子要求很低。
沒一會兒到家,張怕先下車,胖子跟著一起。
胖子都下來了,烏龜、六子幾個打算混飯吃的人一起下來,丟下可憐的司機隔著窗戶眼巴巴望著大家:“晚上叫我啊。”
胖子拽住張怕:“說正事,你這一天天在網上寫字也不賺錢,我一哥們說他朋友跟你一樣,但是混的不錯,都進作家協會了,晚上你跟我一起,跟人取取經,虛心點兒,憑什么人家一年幾十萬的賺,你連幾萬都萬不上?”
張怕說:“人家有本事。”
“本事另說,我朋友說有什么規則的。”胖子說,“去聽聽不吃虧,萬一能用就是賺。”
張怕笑笑:“謝了。”
“當你答應了。”胖子說,“晚上換件衣服。”說完叫住六子:“娘炮呢?”
六子回話:“大哥,我上哪知道?”
他們說他們的,張怕回房間干活,完成一天任務。
有四個字:貴在堅持。
張怕寫了許久的故事,撲了許久的街。他知道寫字要靠天分,自己沒有天分,唯一能做的是堅持,稍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一天天堅持下去,字數慢慢變多。哪怕未來一無所成,起碼有這些文字證明沒有荒廢時間。
待未來某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也會留下一些文字證明自己曾經來過。哪怕沒人看…不好,應該是哪怕只有很少人看,只要有一個人記住他的名字,就算沒白活一次。
下午四點,完成今天的碼字任務。關閉電腦給胖子打電話:“在哪?”
胖子問干嘛?張怕說要洗澡。胖子說:“等我。”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胖子一出現就埋怨:“手氣正好,你打什么電話?”
“贏多少?”張怕問。
“二十。”胖子說:“打車錢有了。”
倆人邊說邊去胖子家,張怕去衛生間洗澡,再回家換衣服,然后出發去飯店。
路上,張怕問:“你請的吧?”
胖子嗯了一聲:“不算請,哥幾個沒事坐坐喝點酒。”
這時,娘炮打來電話:“你們幾點到?”
張怕問去哪?
娘炮問:“胖子沒告訴你?”
張怕想起來了,問胖子:“你是不是忘件事?”
胖子琢磨琢磨:“我靠,我說怎么不對勁兒。”嘆氣道:“活該老子單身。”
張怕笑笑,跟電話里的娘炮說:“我們晚上有局,不去了。”
“我靠,弄死你好啊?放我鴿子?一起十來個女生,就我一男的,趕緊來。”娘炮急了。
張怕問:“你是找我們付帳?”
“別廢話,趕緊來。”娘炮說,“我發誓,真的有十好幾個妹子,就在屋里。”
“屋里?你在哪?賓館?”張怕問。
“弄死你得了,飯店!包房!你趕緊來,胖子知道地方。”
張怕說:“胖子給我約了個局,去請教前輩高人學問知識。”
“這王八蛋,你把電話給他。”娘炮喊道。
張怕把電話遞給胖子:“你的。”
胖子一接電話就說:“疏忽了疏忽了,怕怕這事是前幾天定的,老早就定好,你這個事在后面,怕怕又說不去,我就忘了。”
“靠,我這也是正事!咱不是要拍網劇么,妹子們說給寫個主題曲,想兩天沒靈感,讓張怕寫個詞,她們譜曲。”
胖子呀了一聲,“對啊,這也是正事。”想想問道,“你說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幸虧張白紅在,妹子們在跟她說話,廢話少說,你倆趕緊過來。”娘炮催道。
“你先穩住,我這面…盡量行不行?”
“靠,你要不來,我弄死你。”娘炮說:“多帶點錢,我怕不夠。”
胖子嘆氣道:“后面八個字才是重點吧?”
娘炮沒說話,掛掉電話。
胖子還過來手機:“娘炮說你寫歌詞,妹子們譜曲。”
張怕說:“太急了,現在連劇本都沒有。”
“先弄主題曲…你看著辦。”
倆人走出這條街,打車去飯店。
是一家燉鍋店,點上個大鍋,隨便加兩道熱菜,再來幾盤小菜,就是一桌很豐盛的美味。
倆人來的早,點好菜,又坐上十來分鐘,客人才到。
胖子起身做介紹:“我朋友,大海。”
張怕跟著起身,說你好,又握手。大海介紹他朋友:“著名作家,鉛筆。”
鉛筆是個胖子,大海是個大胖子,加上胖子一個,三肥聚首,張怕顯得格外苗條。
然后就是喝酒聊天唄,胖子努力問各種有關于網上寫字的事情,可因為不太懂,亂問一氣也問不到點子。鉛筆倒是能說,鐺鐺鐺說上一個多小時。
開始時說寫文要點,后來說業內見聞。比如網站搞沙龍聚會,就是網站出錢,把成績不錯的一批寫手請出去吃喝玩幾天,對象是鉛筆這樣取得一定成績的大神。
聽到這里,張怕才知道自己跟鉛筆有多大距離,飯桌上越發顯得沉默。
能參加作家沙龍的寫手都是大神,收入頗豐,人家一個月收入頂上他一本書還多。聽著鉛筆說大神們一見面就喝酒,出去唱歌,有時候打牌,還要跟編輯搞好關系。有作者一到酒店就拜訪編輯…
聽著鉛筆說著他接觸不到的大神們的生活,張怕輕出口氣,距離,太遠。
說過這些事,鉛筆還爆了幾個消息,反正就是捕風捉影的那一些事情,比如某大神一本書賣了多少多少萬,某大神要跳槽,某大神買房子買車…還有些風流韻事,比如某大神睡了讀者什么的,
這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了,老同志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大概就是說的這個,說著宅男們的憧憬和向往。
說閑話最輕松,時間過的飛快。可胖子請客,不是聽你說這些廢話的,他要幫張怕找出路,在敬酒的時候提個話頭,問大海:“你說的什么規則的,是什么玩意?”
大海問鉛筆:“你上次說刷票刷錢什么的,是怎么回事?”
鉛筆是大神,對這些事情很熟悉,笑笑說:“就是說榜單做假。”跟著問下張怕的成績,收藏和均訂是多少。
然后就著張怕的數據分析道:“這個數據肯定是撲了,撲挺慘的撲,如果是我,馬上棄書、太監,再開新書,寫字是要賺錢的。”
胖子說:“這人傻,上本書寫好幾年,月月吃全勤。”
“上本書?還不如這本?”鉛筆問。
張怕說:“反正就是吃全勤。”
“可以申請低保,大概是全勤的兩倍,一個月一千來塊。”鉛筆說,“你就靠全勤在省城生活?”
胖子說是,還說:“還要付房租。”
張怕說:“我不想申請低保。”
胖子問:“不想申請的意思就是每個月少領幾百塊錢?你是豬么?”
鉛筆笑笑:“說你這個成績,開書就運營,數據能好看一些,如果運營得好,會有很大起色。”說完補充道:“不過,運營不是根本,根本是你的書。”
胖子問:“什么運營?運營什么?”
鉛筆說:“好像歌星影星那樣運營做宣傳。”
張怕說:“就是刷票。”
“我靠,你們文化人管刷票做假叫運營?牛。”胖子笑道。
鉛筆說:“每行都有潛規則,刷票就等于潛規則了,而且別人運營,你不做會吃虧的,比如我上本書爭前十,我沒爭,被別人刷票刷下去…刷上去有很多好處,你不做這個不懂。”說著問張怕:“你明白吧?”
“知道一些。”張怕回道。
鉛筆說:“這行就這樣,排在前面的有很多在運營,長期運營…”
胖子打斷道:“你還是說刷票吧,運營,我一流氓,聽著別扭。”
“刷票是運營的一種,運營不僅是刷票。”鉛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