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胖子說,“可惜那么好一桌子菜,居然沒吃到。”
張怕說:“去點菜,咱也擺滿一桌子。”
胖子郁悶道:“人家是海鮮大餐,咱這有什么?擺一桌子咸菜?”停了會兒再問,“郭剛那里不管了?”
張怕說:“拿什么管?老實的千萬別惹事。”說完話想上一想,又說道,“你看郭剛穿什么戴什么,說實話,他能親自來見我,我都吃驚。”
胖子不屑道:“不一樣是人?不一樣怕痛?”
張怕說:“保持你的這種狀態,堅持下去,我看好你。”
胖子剛想說話,電話響起,聽上幾句問道:“在哪?”
確認好地址,胖子喊服務員結帳,跟張怕和烏龜說:“醫生被人打了。”
烏龜馬上起身:“在哪?”
張怕嘆氣道:“我這一輩子絕對會毀在你手里,我點過,自從認識你以來,真的是三天打一架。”
胖子說:“打個屁,醫生是被打,你還能去打醫生?”
等結過飯錢,三人出門打車去醫院。
醫生是外號,本名叫錢誠,但也是真的醫生。幸福里那么大地方,就出這一個醫生。有句話是出污泥而不染,錢醫生差不多這樣,生活在一群渣滓的周圍,在全市倒數的小學、初中讀書,硬是憑成績考進市里最好的重點高中之一,接著又考上北大醫學院。
醫生沒有爹,就一個娘,辛苦拉扯大。小時候,胖子總欺負他。可有一次,外校生欺負醫生,胖子很生氣,一群王八蛋連幸福里的人也敢動?一個人拿菜刀追砍四個人,追了八條街,結果是一人住院,另幾個嚇得好幾天不敢上學,有一個轉學的,還有個搬家的。
因為這件事,胖子的小學生涯又多上一個處分。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還要多提一句幸福里的光輝事跡,幸福里的孩子以中街為界,幸福東里的孩子讀第三小學,幸福西里的孩子讀實驗小學。
兩所學校有個共同點,每周最少有一天中午要宣讀處分決定。別的學校都是讀新聞、放歌,或是表揚這個表揚那個。這兩所學校周廣播的主旋律是宣布處分決定。
胖子讀書那會兒,工讀學校開始改制,沒趕上當初的瘋狂歲月。再往前幾年,市工讀學校每學期都來接幾個學苗,市工讀學校跟這兩所小學簡直是魚和水一般的親密。
后來取消工讀學校,胖子這群渣滓才能夠幸福讀上初中。
說回醫生,就因為胖子那一次兇狠砍人,醫生一輩子記他的好。而從那以后,不要說外校,本校也沒人欺負醫生,除了胖子自己。
不過,對于胖子的惡作劇,醫生完全不生氣,他覺得是自己人。
后來醫生讀大學,再后來畢業回省城,憑借學校名頭和成績找到接收單位,算是有了落腳之地,也是有了可以預見的美好未來。
不過,醫院的情況不比幸福里好多少,想要真正成長為別人眼中的精英,要會做人。
就目前來說,錢醫生做的只能算是湊合,反正是憑本事吃飯,不怕餓死。倒是因為他的專業技能,幫過胖子、烏龜等人,大家關系便是越來越好。
現在醫生挨打,胖子不爽,趕到醫院一看,錢醫生躺在病床上發呆,頭上貼著紗布,臉上有淤青。
胖子進門問:“怎么搞的?”
錢誠看見他們過來,苦笑下說:“我媽到底給你打電話了,我就說不用打,她不聽。”
“廢話,你娘就你一個寶貝疙瘩,你又是大醫生,是你娘的驕傲,好好活吧。”胖子問,“阿姨呢?”
“買飯去了。”錢誠說,“我沒事,你們回去吧。”
這是間單人病房,剛說兩句話,錢誠的科室主任進門,問感覺怎么樣。
錢誠說沒事。
“委屈你了。”主任說道。
錢誠說:“沒事,真的沒事。”
“不管有沒有事,你得在病床上躺幾天。”主任看看胖子三個人。
錢誠趕忙做介紹:“我朋友。”
“你們好,小錢被病人家屬毆打,你們要多安慰多照顧。”
“我們知道。”胖子回道。
因為多出胖子三個人,主任說:“我那面還有事,明天再來看你。”
錢誠說不用來了。主任笑了下,又跟胖子等人點個頭,轉身離開。
等主任一離開,胖子問:“醫鬧?”
“恩,病人死了,家屬生氣很正常。”錢誠說的很平靜。
胖子問:“你的病人?”
“不是,他們在辦公室大喊大叫,還要打人,我站過去說句公道話,就這樣了。”錢誠說,“沒事兒的,哪個醫院沒有醫鬧?哪個醫生沒被人罵過?很正常。”
胖子說:“你就是太善良,我都納悶,幸福里怎么能長出你這么個怪胎?”
“我不怪。”錢誠說,“不管有事沒事,我肯定得住幾天院,我媽那面,幫著看一下。”
“我用你看?”錢媽媽拎盒飯進門,“好好養你的傷,別瞎操心。”
胖子說:“你看阿姨這精力,這精神,那是絕對的龍精虎猛,你還是多擔心自己才對。”
這時又有人進門,是一個年輕女醫生,相貌普通,手里拎個西瓜。
錢誠說:“你都買多少水果了?別買了。”
“謝謝你。”女醫生說,“連累你了。”
“又說一遍。”錢誠說,“趕緊回家吧,我沒事。”
“不管怎么說,都是要謝你,不然挨打的是我。”女醫生說道。
走廊里響起高跟鞋的聲音,很快房門再次推開,走進來個美女,打眼一看,真高。
原因是一雙七八公分的高根鞋,加上本來一米七幾的身高,想不高都難。
美女幾步來到病床前面:“錢醫生,你沒事吧?”不等錢誠回話,她接著又說,“我聽說你被人打,是誰這么壞?”
錢誠回話:“我沒事,真的沒事,謝謝你。”
“客氣什么。”美女穿的很好看,一雙大長腿無比耀眼。說著話從包里拿出疊錢,“急急忙忙的沒買東西,你看著買點什么。”把錢放到病床上。
錢誠說不要,錢媽媽拿起錢硬塞給美女。
美女還想給錢,錢誠說:“晚了,我想休息,你們都回去吧。”
“哦。”美女有點不甘心,想想說道,“我明天來看你。”
“不用來看我,還是照顧你家病人,我沒事。”錢誠說道。
“知道了。”美女這才有時間跟錢媽媽打招呼,“你是阿姨吧?你好,我叫于小小。”
胖子小聲咕噥一句:“這么大的個子…小小?”
美女再稍稍寒暄幾句,又看向張怕幾個人。胖子和烏龜一眼帶過,在看張怕的時候略一猶豫,多看一眼問:“咱倆見過?”
張怕搖頭:“沒有。”
“不可能!就是你。”美女說,“不但見過,還聽過你說話,就是你。”
張怕堅決不承認:“不是我,我沒見過你。”
“哼。”美女輕哼一聲,跟錢阿姨和錢誠打個招呼,告辭離開。
胖子問張怕:“你認識?”
“前天晚上?要不就大前天晚上,她在幸福里問路,我說不是本地人就走了。”張怕問,“我沒說錯吧?我確實不是本地人。”
胖子笑道:“你就壞吧。”
張怕轉移大家注意力,問錢誠:“你真沒事?”
“沒事。”錢誠說,“醫院想趕緊解決醫鬧事情,所以我得躺著,你們走吧。”
“那成,走了啊。”張怕說。
胖子節外生枝問話:“用不用收拾那幫人一頓。”
錢誠不同意:“親人都走了…”
是啊,家里死人,你再去揍人家,未免太過殘忍。
胖子說:“那你躺著吧,我們走了。”跟錢媽媽道別,三人出門。
離開住院部,從正門出去,在門口站上一會兒。
這地方有四五個人或站或蹲,守著一塊扯起來的白色橫幅,上面寫著“冤”字。
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些人,不過沒在意。現在一想,應該是毆打錢誠的病人家屬。
烏龜問胖子:“要動手不?”
張怕說:“你倆能長點心不?都這樣了還動手?我動你腦袋!沒看醫院都不管?”
胖子想了想:“張怕說的對,走吧。”
于是就走,回去那個叫幸福里的美好家園。
在張怕的要求下,胖子出錢請大家坐公交車回去。胖子很無奈:“大哥,要不要這么節省?”
“要。”張怕說道。
“那你自己坐公交,我倆打車。”烏龜說道。
“你倆好意思就打車。”張怕走向公交車站。烏龜和胖子到底沒好意思,只能跟著一起坐公共汽車。
這個時間段不擁擠,胖子有些無聊,上車后左右看:“你說能不能抓到小偷?”
張怕說:“你這嗓門,就是有小偷也不敢下手。”
烏龜說:“你倆這大嗓門是干嘛的?說相聲?賣藝?要我幫著收錢不?”
沒個正型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處,隨便說什么做什么都能找到膚淺的快樂。有快樂就是幸福,再膚淺也是快樂。
在公共汽車上呆了二十多分鐘,得虧不堵車,很快到站。
下車往家溜達,意外的是,經過大虎烤肉時看到龍小樂那輛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