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怕說:“真的是特殊情況,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把名字報給你,你去派出所查,任一個都有案底。”說著苦笑一下:“包括我。”
車堅冷著臉說:“這是威脅我么?”
張怕苦笑一下:“我吃多了用這個威脅你?我是真的在尋求一種對誰都好的解決方式。”
車堅說:“你說的這個,真的是沒法解決。”
張怕說:“不著急做決定,你可以跟領導打報告。”說到這里沉默片刻說道:“你是房地產從業者,一定知道拆遷小區的一些貓膩,肯定會多留下一些房子,要么拿來抵債,要么分給釘子戶,是吧?”
車堅說:“不是你想的這樣的,規劃一個小區…”
張怕趕忙攔道:“那個,咱說的不是整個小區的事情,咱說的是搞定釘子戶的事情。”
車堅說:“按你說的那樣,上面肯定不會同意。”
“不同意?”張怕說:“怎么會不同意呢?正式拆遷以后,多拖一天…別的不說,就說塔吊,那玩意租一天都十幾萬,釘子戶要是不搬,你們不是白白掏錢?”
車堅說:“我們會盡量讓大家暫時搬離這里。”
張怕嘆口氣:“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幸福里是貧民窟,數來數去全是窮人,跟窮人講精神講奉獻都是沒用,還是給房子比較直接。”
有個事實是,只要你夠狠、或是夠堅持,地產公司為減少損失,總會適當答應一些補償條件,比如多要一處房子。這是做釘子戶的好處。
車堅思考下說道:“我是真有誠意和你談拆遷合同的事情,可是你要的太多,公司不可能答應。”
張怕勸了半天,反是把對方越勸越堅持,只好苦笑一聲起身:“不信,那就等著吧。”轉身出門。
車堅追出來:“咱還沒談完呢。”
“和你談什么啊?你什么都做不了主。”張怕幾步走出房間,左右看看,忽然看見林淺草蹲在二十米開外的墻根下。
信步走過來:“看什么呢?”
林淺草回看他一眼,又轉回去看墻根:“這大冷天的,怎么有蒼蠅?”
張怕湊過去看,地上躺只死蒼蠅。不禁鼓掌道:“你這眼神也太好了吧,地上一只蒼蠅都不放過?”
林淺草起身嘆口氣:“你要是知道我為什么在看蒼蠅,你都能請我喝酒。”
張怕笑道:“不用知道為什么,我也想請你喝酒。”看眼時間說道:“走吧,正好是飯口。”
林淺草說聲謝了,倆人往外走。
還是大虎烤肉,老板依舊沒在。
進門后,張怕問服務員:“你們老板呢?”
“走了,你不知道?”服務員回道。
林淺草臉色變很難看,小聲問道:“什么時候走的?怎么一點信兒都沒有。”
服務員愣了下,趕忙笑著回話:“不是那個走了,是去外地錄節目,現在是嫂子看店。”
林淺草長出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我的霉運傳染給別人了。”
張怕說:“一盤牛肉,兩條魚,一盤花生,半箱酒。”
林淺草又點了些串,等爐火上來,開吃。
喝上杯酒,張怕說:“聊聊吧,咋的在看蒼蠅?”
林淺草說:“你不問我,我也要說。”
然后就是說吧,林淺草說:“過了年,我去找了個工作,工資兩千八,我琢磨著騎驢找馬先干著,一直很努力,可是昨天,老板他老人家跳樓了。”
“老板跳樓,公司還在啊。”張怕說。
林淺草說:“你說的對,公司還在,可是發工資的人沒了,誰還干活?”
張怕問:“老板跳樓,你去看蒼蠅?”
林淺草說不是,說今天出門買報紙,回來時發現鑰匙丟了,到處找,找上好一會兒,沒找到鑰匙,只看到死蒼蠅。
張怕說:“你這運氣確實有問題。”
林淺草:“我同意你這句話。”
張怕跟他碰杯酒,喝完以后問道:“報紙呢?”
林淺草端著杯子正要喝酒,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瞬間停住,停了大概五秒鐘,一口喝干杯中酒,然后起身翻兜,再笑著坐下:“還好,錢沒丟。”
張怕問:“這句話的意思是報紙丟了?”
林淺草說沒丟,應該是放在剛才那地方,忘拿了。
張怕琢磨琢磨,建議道:“改名字吧,我給你起了一些好名字,你挑一挑。”
林淺草沒接這句話,張怕自己說下去:“長春、連杰、健林、思聰、云、石、傳志、克強、家寶…還有好多,請隨便挑。”
林淺草笑了下:“你的名字就挺好。”
“拿去用。”張怕特別大度的揮下手。
林淺草想了下:“你說,我是不是真應該改名?以前就有人勸過,可我就是不改,總琢磨著把霉運都弄光,剩下全是幸運,事實證明,我好象想錯了。”
“林傳志同學,你不要妄自菲薄…呀,這個名字真不錯。”張怕喊道。
林淺草說:“別鬧了,有這閑心,不如幫我找個工作。”
“你有找工作的閑心,不如去改名字。”張怕把這句話送回來,跟著再問:“鑰匙沒找到?”
“沒,不找了,不知道掉在哪。”林淺草回道。
張怕說:“你真是條漢子。”朝服務員喊道:“這周的《供求信息》呢?”上面有招聘廣告。
服務員回話:“生爐子了。”
“敗家玩意,看看隔壁有沒有。”張怕說道。
服務員回道:“就是他們拿去生爐子了,昨天中午他們烤肉借爐子,把報紙拿走了。”
聽到這句話,張怕沖著林淺草笑了一下:“你這運氣確實有問題。”
“早知道了。”林淺草說:“喝酒吧。”
張怕說聲好,剛準備喝酒,忽然放下杯子,仔細盯著林淺草看。
林淺草問:“你看什么?”
張怕說:“剛才我找房地產公司談事情,沒談成,是不是就是因為你蹲在外面?”
林淺草大怒:“去你二大爺的,你不能什么都扯到我頭上!”跟著說:“外國還地震呢,關我屁事。”
張怕琢磨琢磨,鄭重其事說道:“你還是改名字吧,不然我看見你就得跑。”
“死不死的。”林淺草嘟囔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掃把星,會生出許多意外事情。
等吃好肉喝好酒,林淺草一個人往家走。張怕打車回家,路上接到林淺草的電話:“你到哪了?”
張怕問:“怎么了?”
林淺草說:“你要是走的不遠的話,能回來一下么?讓出租車開進來,我走不開。”
張怕好奇道:“你走不開?等我。”告訴司機師傅調頭,沒一會兒回到幸福里。
車燈明亮,照出前方情況,林淺草蹲在地上,懷里抱著個人,正轉頭看出租車。
張怕下車過去問話:“怎么了?”
“他暈了。”林淺草有氣無力說話。
“暈了?怎么暈的?”張怕仔細看那個人,不認識。
林淺草說:“先別問了,送醫院吧。”
張怕趕忙搭手,把那個人往出租車里塞…司機說話:“你們干什么?這是怎么回事?”
“暈了,送醫院。”張怕回著話坐進車里。
司機說:“暈了?沒有血吧?”
林淺草說沒有,坐到副駕駛位置。
張怕忽然提醒道:“安全帶。”
林淺草說:“系那玩意干嘛?”
張怕說:“要是我自己的話,肯定不系,這不是你在車上么?”說著話找后座的安全帶…:“師傅,你這安全帶呢?”
司機回道:“系什么系?你走不走?”
“走。”張怕痛快回道。于是車往醫院行。
有意思的是,汽車剛到醫院門口,張怕剛付了車錢下車,出租車剛開走,這家伙醒了。
在燈光明亮處終于不再害怕,左右看看,長出口氣,似乎是緩過來了。
這人倒還清醒,先是問了一句話,接著就是感謝。全不是電視里那種,一睜眼就大喊大叫的夸張的害怕。
林淺草什么都話都沒說,看著那人倒謝。張怕問:“要不要進醫院檢查一下?”
那人說不用,又說謝謝,自己打車離開。
等出租車開遠,張怕問:“這家伙是誰?跟你很熟?”
林淺草搖搖頭,很無奈很疲憊的蹲下說話:“我要改名字。”
張怕問為什么。
林淺草兩句話說完事情經過,他喝多酒回家,經過丟鑰匙的地方有些不死心,便是蹲著走,邊走邊找。
幸福里這地方沒路燈,有那么點光亮也是遠處傳過來。可就是這種昏暗條件,林淺草硬是要找鑰匙,只能說一句,喝多酒的男人總是有大本事的。
他蹲著走,沒一會兒累了,站起來歇一下。
對面走過來一人,他忽然站起來,還亂得瑟腿,在黑糊糊的世界里,那家伙嚇暈了。
聽過這番話,張怕說:“你真是活著的傳奇。”再問:“鑰匙找到沒?”
“沒,不過揀到一塊錢。”林淺草說:“這算是好運氣吧?”
張怕說:“省城水太淺,你去首都吧,那地方人多,經得起折騰。”
林淺草想了想:“我回家了。”伸手攔出租車。
張怕提醒道:“一定系安全帶,別開玩笑!”
“哦?”林淺草看他一眼。
張怕說:“真的,系安全帶吧,有個交通警察說的,他見過無數車禍現場,沒在安全帶下看到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