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逆轉
聽著畫面中陳閑的自言自語，周通像是挨了個五雷轟頂。
他怎么也想不到，無數人堅持了千百年的道路，在那個能觸摸到真仙門檻的半個師父口中，居然是錯的？
周通的心內有一場海嘯，但他找不到人訴說，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的目光牢牢盯著系統光幕，盯著陳閑手中的驚鯢劍。
對于劉忠不惜付出生命為代價才創造出來的機會，他無比珍惜。
畫面中，陳閑說完之后，他手中的古劍亮起陣陣青光，似乎是在回應他。
“可我又不是傳說中神通廣大的上界仙人，怎么重來？
看來我這一生，只能這樣了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
周通的一雙拳頭越捏越緊。
他度秒如年，也知道光幕中已經搖搖欲倒的劉忠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瞪眼看著。
終于，陳閑兩眼無神的沉默了半分鐘后，就像是古代突然記起家里煤氣沒關的人一樣，抓著古劍直接跳了起來。
“溯光術！”
聽到陳閑吼出這三個字的周通眼皮一跳。
“協會那邊給我復制過一份！上面說這道術法能逆轉萬古時空，是上古真仙才能施展的道術。
反正我壽元大限已經到了，又魂散在即，我還管他娘的三七四十九！
能逆轉時空最好，逆轉不了我也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周通右眼皮狂跳。
不光是外界盛傳，連和陳閑接觸過的他都一直認為，陳閑是那種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人。
但通過剛才發生的景象看來，他在獨處的時候，似乎并不是那么孤僻。
這樣的念頭在周通腦中一閃而過。
看著陳閑兩手結出與剛才的劉忠一模一樣的術法起手式，周通忽然產生了一種大膽的想法。
而陳閑接下來的動作，也驗證了他的大膽想法，是真的。
劉忠許下的五分鐘時間已經過了一半。
系統光幕中，這個連敵對勢力都承認的絕世天才，用他地仙巔峰的修為，施展出了溯光仙術。
封閉式的修煉室中，陳閑眼綻精芒，臉上出現一抹極不正常的紅潤。
數息后，系統光幕開始瘋狂震顫。
而用神念觀看光幕的周通卻感受不到半點靈氣波動，所以他大膽猜測，震顫的不是他的系統光幕，而是陳閑所處的那片空間！
“哈！”
低吼一聲，陳閑單手抓住了身前出現的拳頭大小的五彩光圈。
“還差一點！是時空壁障太厚了嗎？！”
他伸出右手，朝躺在地上的驚鯢劍虛抓一把。
驚鯢有靈，瞬間便出現在陳閑手中。
隨后他劍尖指天，劈出了現今無人能擋的巔峰一劍。
“給老子開！”
“咔…”
一聲深入靈魂的輕響傳入周通耳中，緊接著，他看到了七百年人生中最為震撼的一幕。
被驚鯢劍劈至水桶大小的五彩光圈中，出現了一副畫面。
畫面內，是一棟古代樓房。
剛剛從修煉室中出來的周通認了出來，那是陳閑用修為維持原貌的兩層小樓房。
只是在五彩光圈中，小樓房的周圍并不是現在的靈樹城區，而是一棟棟的大同小異的水泥房屋。
偶爾出現在光圈中的人，穿著打扮也與現在的不一樣。
陳閑依稀記得，那里，以前叫珠鳳鎮，是他的家…
緊接著，一個拉著奇怪箱子的青年出現在五彩光圈中，出現在小樓房門口。
青年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
這一眼，系統光幕中的陳閑哈哈大笑，光幕外的周通則是汗毛炸起。
那青年，分明就是年輕時的陳閑！
“這是千年前的我！那天我正好從學校回家過年！”，陳閑驚喜交加，“居然真的逆轉了，我要回去，重來一次！”
嘴上說著，抓著驚鯢劍的陳閑后退兩步，看那架勢，似乎是想一頭扎進五彩光圈，回到過去。
“咚”的一聲，周通都還沒來得及做出焦急慌亂的反應，陳閑就被彈了回來。
地仙境的肉身號稱金剛不壞，上天入海、巖漿泡澡都不能損傷分毫。
但現在，周通卻親眼看到陳閑的腦門鼓出了一個大包。
“進不去！？怎么可能進不去？”
十幾秒后，陳閑的腦門上多出了三個大包。
“是我修為不夠嗎？還是這道術法只能看到過去，不能干擾？”
沒人能回答陳閑，站在當世修真界巔峰的他都不知道，想來也沒幾人能夠回答。
“真仙才能施展…哪怕我強行打開也進不去，只是空歡喜一場嗎？…真仙？”
陳閑在喃喃自語。
而周通看到，系統光幕中，那道五彩光圈內的年輕陳閑已經走進了樓房。
“就是這天晚上，我和爸媽正在聊天，靈氣潮汐第一次爆發，當時還是隱世宗門的玄陰山銅尸失控…
那一晚，是我最后一次和老媽說話…
這一切，都是注定的嗎？”
“我不甘心！小雪那么好，我居然能忍心不要她！
老爸去世，我居然還在遺跡中爭搶法寶！
我孤獨一世，到頭來仙也沒成，什么也沒有…
賊老天，我真你媽的仙！”
仰頭罵完，陳閑臉上不正常的紅潤開始褪去，周身開始出現點點亮光。
這是修士將死前的征兆。
他身前那道溯光彩圈也在開始縮小。
一直盯著驚鯢劍的周通莫名松了口氣。
光幕中，像是和陳閑處在不同空間的劉忠已經坐倒在地。
五分鐘，還剩下兩分鐘不到。
“要是真仙才能進去…”冷靜下來的陳閑摳了摳鋼針一般的板寸黑發，“老伙計你呢？”
時間不多的陳閑想到就做。
他調動全部修為注入劍中，劍身發出一串嗡鳴劍音。
在周通充滿驚恐情緒的神念注視下，驚鯢劍尖緩緩刺入了不斷縮小的五彩光圈。
驚雷炸響，空間顫動。
周通悚然明悟，原來早上白虎大區風云倒卷、晴空起雷的異象并不是地仙隕落，而是陳閑在用通天修為干擾時空！
光幕中，即將消散的陳閑仰天大笑。
“哈哈哈，果然是這樣！”
滿是興奮的大吼一聲，意識到什么的陳閑忙加快語速道：
“雪兒！你有我所有的術法和境界體悟，有我金離劍道的全部傳承，還有我畢生積累的靈丹藥液，過去之后，你就負責好好教導我，爭取早日成仙！
還有！
這件事最重要，你過去之后，先救我媽！
玄陰山的銅尸沉在珠鳳鎮西邊的白石河底，受靈氣潮汐影響，當晚他就會破棺而出，禍亂珠鳳鎮及周邊鄉民。
劍一認主，你就帶著我去把那頭銅尸先宰了！”
小雪是驚鯢劍器靈的名字，在被陳閑強制喚醒之后，劍靈小雪離劍而出。
那是一個穿著古代純白T恤、扎著馬尾的少女形象。
聽完陳閑的話，劍靈小雪原本蘊滿淚水的眸子瞬間一呆。
“帶…帶著主人你去？”
陳閑重重點頭，目光堅定，道：“對！帶著我！”
“可主人你那時候還沒有修煉，只是凡人之身，您又不許我出手…”
“一次”，劍靈小雪還未說完，陳閑便快語打斷道：“你就出手這一次，你是知道的，不能親手殺了王喜峰為老媽報仇，一直都是我的心魔。”
聽到準她出手這一次，劍靈小雪才把剛才的離別不舍續接上來，眸中帶淚，用力點頭。
作為陪伴陳閑一路成長至今的劍靈，小雪是知道的。
那王喜峰是玄陰山長老，在當時誰也不知道的第一次靈氣潮汐爆發之后，他秘密養在陳閑老家附近的銅尸提前蘇醒，禍亂四方。
陳閑的生母也不幸遇害，一直等他煉成金丹，成為炎夏修真界中的中流砥柱之后，才得知事情始末。
只不過那個時候，玄陰山早已因為修煉刨人祖墳的邪功被鏟除了。
自然，間接害死了陳閑生母的王喜峰也已隨之身亡。
不僅當時未能保護好自家老媽，后來自己明明擁有替親人報仇的能力、卻仍舊無法報仇，這件事也成了困擾陳閑至今的心魔。
“既然這賊老天讓我想起溯光仙術，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那就從給未來的自己報仇、保護好老媽開始吧！”
陳閑心底默念。
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對劍靈小雪說。
之所以要求劍靈小雪一定要帶著當時還是凡人的他，是因為依他少年時的脾性來說，如果不事先顯露兩手神跡給他開開眼，要想讓他相信并認真踐行修煉一事，估計還會有些波折。
“主人…”
看著自己一手煉出來的劍靈，三言兩語便把臨終心愿托付完成陳閑的目光一柔，伸手揉著劍靈的頭頂，最后囑咐道：
“只出手這一次，之后在我修到渡劫期之前，你都不許隨意出手幫我，除非是到了必死的境地。”
已經誕生自己獨立意識的劍靈一臉不舍，雙眸蘊滿淚水。
她的本體驚鯢劍在陳閑不遺余力的祭煉之下，已經超出了這個世界的的法寶范疇。
所以陳閑才能借她劈開時空壁障，才能把它送到千年前的自己的身邊。
“這道封印，只有當我修到渡劫期的時候才可以自己解開，當然你也可以強制解開，但只有我快死的時候，你才能破封出手。
“記住我給你說的話，回去劍里去吧。”
目送劍靈飄回驚鯢，正要用力把驚鯢劍送回過去的陳閑忽然停住。
“虎娃！”
陳閑的四圣系統“叮”了一聲，聲音在他腦中響起，“虎娃上線，請輸入指令。”
“你和我性命相連，我消失了，你也會永久下線，你現在還能不能重新做出一個無主的子系統附在劍上，認主過去的我？”
“正在分析指令，請稍后…”
修為在不斷消失，溯光彩圈已經重新縮小到了拳頭大小，要不是驚鯢劍用身體卡住，說不定現在已經提前消失了。
瞄了一眼彩圈，陳閑在腦中對虎娃焦急吼到，“沒時間了！你他娘的快點！”
智能隨身系統，千年后的修真文明與科技文明相結合的產物。
與智能二字相連，說明系統具有一定的自主判斷能力。
所以陳閑吼完之后，虎娃在他腦中回話了。
“經過分析，我能以如今的四級靈氣為載體，重新分裂出一個新的小虎娃系統，請您輸入對小虎娃的新要求。”
陳閑地仙級的神念瘋狂運轉，系統和他意念相融，所以只是稍一碰觸，就明白了陳閑對小虎娃的要求。
“驚鯢認主之后，小雪負責教導我修煉。
我這一世經歷太少，太過于注重對力量的追求，系統就負責設置一個強制性的磨礪機制，讓我多經歷點挫折。
獎勵的話，可以用我這一世收集的各種術法靈丹作為獎勵，我那時還是個見錢眼開、無利不起早的混蛋，只有磨礪沒有獎勵，我肯定不會乖乖聽話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千萬不要讓我跟隨當時斬情斷欲的大潮，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好老爸老媽，保護好小雪。
還有還有，第一次靈氣潮汐之后的幾個月，整個藍星都會出現各種古怪現象。
但還沒人意識到可以借助靈氣修煉，正統修真法門也還掌握在那些隱世宗派手中，你得讓小虎娃督促著我，早點開始修煉！”
陳閑的身體已經進入了透明狀態。
他帶著一種別無所求的滿足目光看著從體內分裂出來的小虎娃，看著它附在驚鯢劍上，看著驚鯢劍刺入五彩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