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們當我是兄長,我便把他們當成弟妹。”李壽說話的語調并不高,卻分外讓人信服。
蕭氏緩緩點頭,“你只管放心,我會看好二十郎和二十四娘。”
二十郎對李壽有心結,二十四娘因著鄭燁而對唐宓生出怨恨,說到底,都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蕭氏有信心能將一雙兒女掰過來。
經過今天的事,蕭氏算是看明白了,李壽、唐宓這對夫妻,有心計、有能力,李家早晚是他們做主。
蕭氏經歷了朝代更迭,以前朝公主的身份繼續在李家平穩過日子,別的不說,最是懂得“識時務”。
既然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掌握李家,那么她就要跟能夠掌握李家的人交好。
就算不能做到關系親密,也絕不要得罪人家。
想通了這一節,蕭氏臉上緩和了表情,“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快些回去吧。祠堂的事,我會盯著,本來這就應該是我的活計。”
說到后半句,蕭氏自己都笑了,無奈的搖了搖頭,再次催促他們:“走吧,都走吧!”
唐宓聽蕭氏說得真切,且笑容也不似過去那般浮在臉上,知道這次她是出于真心,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娘子了。”
說罷,夫妻兩個相攜離去。
顧氏冷眼瞧著,待李壽、唐宓夫婦的背影消失,才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說道:“阿嫂,你居然——”能跟平陽的兒子和解?
祠堂里,除了一些辦事的丫鬟婆子,再無其他外人。
蕭氏也就卸下了偽裝,不再跟顧氏裝什么和睦妯娌,冷笑道:“年后,二十一郎(即李敬同)便要去禮部報道,呵,阿顧,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是誰幫了他!”
李敬同不過是李壽的堂弟,都能靠他推薦入仕。
她的二十郎可是李壽的嫡親弟弟,憑什么不能沾他的光?
之前是她過不去心里那道坎,總想跟平陽爭,無形中,竟讓一雙兒女對李壽也心生間隙,硬生生和大靠山生分了。
現在她想明白了,她和平本就沒有什么可爭的,就算有,都過了二十多年,再多的計較也該放下了!
她不是當年那個只知情愛的小公主了,而是有兒有女的母親。
她要為了孩子們考慮,決不能讓外人沾了便宜。
“外人”李敬同的母親顧氏,聽了蕭氏這赤果果的嘲諷,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有點兒泛紅,她強辯道:“我當然知道是十八郎幫了二十一郎,但這又怎么了?剛才十八郎也說了,都是一家兄弟,自當相互扶持。”
堂兄弟也是兄弟,她家二十一郎可不像二十郎,不如十八郎優秀就暗搓搓的嫉妒人家。
二十一郎對自己的能力有著清醒的認識,所以跟李壽低起頭來那是一點兒心理障礙都沒有。
顧氏倒想看看,傲慢的二十郎是否肯向十八郎低下高貴的頭顱!
“貓兒,你不怪我?”
怪他不跟她商量就跟蕭氏和解?
怪他不但放過數次跟她過不去的蕭氏,反而還主動幫蕭氏的兒子入仕?
李壽扶著唐宓,夫妻兩個在光禿禿的庭院里漫步。
李壽略帶歉意的說道。
唐宓抬起頭,含笑看著李壽,“在你眼中,我就是這般的小心眼兒?”
她唐宓的征程可是星辰大海,后宅的這些雞吵鵝斗,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再者,細究起來,蕭氏只是做了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并沒有什么殺傷力。
唐宓非但沒有中招,反而利索的拍回去,繼而漸漸樹立起她在李家的威信。
相較于柳氏的滿滿惡意,蕭氏已經算是“和善”了。
蕭氏比柳氏更有理由針對她,畢竟,蕭氏的寶貝女兒是因為她唐宓才被送到莊子上去的。
而柳氏呢,只因為看她日子過得太好就心生不滿,繼而暗中安排人去找她的麻煩。
讓閑人去糾纏她的馬車,或許不如牛二的計劃惡毒,但也絕對比蕭氏的扮可憐要狠多了。
市井閑人是什么人?
都是些混吃混喝的賴漢子,唐宓一個豪門貴婦,卻無端被這些人纏上,就算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事情傳出去,也會有損唐宓的名聲。
人言可畏啊!
李壽慌忙搖頭,“誰說我的貓兒小心眼兒?我家貓兒最是大度。我、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你——”
唐宓伸斷他的話,“我知道你心疼我,放心吧,我沒這么脆弱。”
其實就算是李壽不主動和解,唐宓也會勸著他和解。
又沒有深仇大恨,何苦弄得這般僵硬?
李壽是李家未來的家主,如果他連自己嫡親的兄弟都容不下,李氏族人又如何相信他、依賴他?
別人不會管李壽和李赫為什么不睦,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那就是,李壽冷心冷肺、涼薄自私,除了他自己的小家,繼母、異母弟妹,他統統都不關心。
這,對于一個大家族的掌舵人來說,是致命的。
相反的,如果李壽不計前嫌、熱情的幫扶弟妹,那么別人就會說:瞧,十八郎連對他有怨的異母弟妹都能誠心照拂,就更不用說咱們這些與他無冤無仇的族親了。
千金買馬骨,李赫和李敬薇就是李壽招攬人心的“馬骨”。
唐宓這么聰明,又豈會想不明白。
李壽低下頭,正好撞上唐宓那雙澄澈明亮的大眼,那雙翦水秋瞳中滿滿的都是理解與支持。
李壽的心猛烈的被撞擊一下,下巴抵在唐宓的頭上,低聲喃呢,“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一對小夫妻在寒冬的夜里相擁而立,兩人周遭不斷冒出粉紅泡泡。
良久,唐宓才在李壽的懷里抬起頭,低聲道:“而且我還知道,咱們有了更強大的敵人。”
相較于蕭氏、柳氏這樣的內宅婦人,那位大才是他們應該重視的存在。
李壽笑了,眉眼都彎了,“你察覺到了?”
唐宓很不淑女的翻了個白眼,“他周遭的氣息這般凜冽,我又不是傻子,如何察覺不到?”
拜托,也不看看她唐宓的天賦技能是什么?
天生對環境有著極為明銳的感知能力啊。
李壽趕忙道歉,“是是,都是我的錯,居然小瞧咱們貓兒。”
唐宓伸手捏住他的嘴巴,“說正事兒!”
李壽點頭如小雞啄米,唐宓這才松開手,李壽低聲道:“早在我回李家的第一年,我便發現老祖宗似乎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