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十八郎遭遇截殺,那些殺手里有臣弟的人。”
平康郡王為了佐證自己的話,直接拉出李壽做例子,“那小子命大,僥幸從十八郎手中逃走,他回來后告訴臣弟,那時十八郎被齊王豢養的神箭手一箭射中了胸膛——”
“什么?射中了胸膛?”圣人冷靜的面容終于有了波動。
“沒錯,十八郎被射中了前胸,幾乎要沒了性命,結果卻硬是活了下來。”
平康郡王眼中閃著狂熱的光,仿佛已經看到了李其玨所說的那個仙家寶貝,“臣弟事后想了又想,除了唐夫人手中的那個仙家寶貝,再也沒有其它的神藥可以救活一個被射穿胸膛的人。”
圣人沒說話,眸光閃爍著。
平康又想起一個更加生動的例子,他偷眼看了一下圣人,低聲道,“還有這次的時疫,臣弟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也聽軍中的一些人私底下議論過——”
整個高句麗王城,因為這場瘟疫,直接死了十幾萬人。
就是大梁這邊,也被時疫帶走了近兩成將士的性命。
賈老神仙面對這場時疫都束手無策,只能想方設法的延緩那些染病將士的生命,卻無法徹底治愈。
“圣人,您受命于天,自有蒼天庇護,所以能逢兇化吉。”
平康睜著眼睛說瞎話,但他的這番馬屁,還是讓圣人聽得很是舒坦。
“但十八郎呢,他明明也染上了時疫,卻硬是莫名其妙的好了。”
平康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圣人的神色,“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幸運,但三次、四次呢?是巧合?”
世間哪有這么多的巧合?!
圣人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別人不知道時疫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著這場瘟疫,高句麗幾乎滅國。
而大梁這邊也損失慘重,圣人自己也染了病,雖然及時發現并有效控制,卻始終沒有治愈的法子。
就在圣人以為要邁不過這道坎兒的時候,自己忽然就好了,太醫直呼是“奇跡”。
那時圣人心中便有些懷疑。
雖然他整天說自己是天子,但圣人很清楚,他也是肉身凡胎,也會生病,也會死!
奇跡什么的,圣人并不怎么相信。
如果真有奇跡,為何軍中那么多將士染了病,卻只有他和十八郎,以及寥寥幾人病愈了?!
“難怪圣人偏疼十八郎,面對如此兇險的瘟疫,他仍能將自己救命的仙藥拿出來進獻給圣人,足見他對您這位舅父是何等的敬愛!”
平康一直注意著圣人的表情,見他這般,便知道他已經聽進去了。平康便故意給李壽說好話。
其實,他說的也是事實。
李壽在自己有可能感染時疫的情況下,卻將救命藥讓給了圣人,足以表明圣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啊,阿壽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圣人滿心感動,暗道自己果然沒有疼錯人。
“只是,十八郎也太小心了,這般好事,何必藏著掖著?”
平康眼底閃過一抹惡意,佯作抱怨的離間李壽和圣人。
果然,圣人欣慰的表情略略僵了一下。
李壽為何藏著掖著?
還不是為了給岳母保密?
唯恐消息泄露了,會給唐氏招來禍端?!
好個十八郎,莫非在他心目中,朕就是這么一個是非不分、強取豪奪的昏君?
圣人莫名的憤怒了,覺得自己遭到了好外甥的背叛。
“阿嚏、阿嚏——”
李壽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十八郎,沒事吧?是不是身體還沒有恢復好?”
太子關切的看著李壽,不過是幾個月不見,李壽足足瘦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蕩了。
“多謝殿下關心,我沒事。”
李壽揉了揉鼻子,笑著對太子說道。
“十八郎你太客氣了,”
太子壓低了聲音,低低的說道,“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唉,這次——”真的好險啊。
阿爹果然洪福齊天啊,連時疫這種絕癥都能扛過來,還順便耗死了王城的兵卒,只三天的功夫就破了王城,逼得高句麗王求和。
太子押解平康和姜鶴年去遼東,結果剛走到一半便遇到了刺客。
足足二三百悍不畏死的刺客,直接將太子的親衛殺得少了一大半。
就在太子以為自己要喪生與刺客手中時,東征的大軍正好班師回朝,路過此地,順手救了太子。
太子見到健康無恙的阿爹,又看到威武彪悍的東征大軍,無比慶幸自己聽了李壽的話,沒有趁機亂動。
他慶幸之余,還不忘給他的死對頭二弟點上一排蠟:這倒霉孩子,又一次被親爹給坑了吧。
自己在半路上會遭遇截殺,太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事定是鄭燁的手筆。
想必他鄭耀前腳一出京城,“失蹤”的鄭燁后腳就會回歸,繼而控制整個京城吧。
但鄭燁做夢都想不到,必死無疑的圣人會平安返京,身邊還有二十多萬東征大軍。
“殿下說什么,我怎么都聽不明白?”李壽佯作迷惑。
太子卻不想讓李壽繼續裝傻,“十八郎,我很擔心京城的親人。鄭燁敢派幾百殺手來對付我,他定不會放過東宮的人。”
李壽也擔心唐宓,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
他也不知道是想勸慰太子,還是想說服自己,低聲道:“放心吧,阿舅早就有所安排。”
別忘了,他家阿娘還坐鎮京城呢。
有阿娘在,二皇子應該翻不起太大的浪來。
“阿爹?”
太子神情有些復雜,“你是說,這、這次也是阿爹——”
上次的庚辰之亂,表面上是齊王等與胡人勾結,趁機謀亂。
事實上,太子很清楚,是圣人為了削弱世家,故意引狼入室。
那么這次呢?
難道阿爹又發現了什么,想借這個機會動手?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圣人刻意,遼東前線爆發時疫的消息,又怎么會那么快傳回京城?
就算軍中有各方人馬的眼線,但傳遞消息也需要時間啊。
再者,錦鱗衛不是吃素的,他們更不瞎,不可能任由信鴿滿天飛!
結論只有一個,消息是圣人有意泄露出來的。
“殿下,我可什么都沒說,您不要亂想。”李壽趕忙擺手。
“孤也沒有亂想,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太子也急著撇清關系。
這對表兄弟的聲音很輕,但他們卻沒有發現,就在他們的馬車車廂外,一個手捧果盤的宮女,愣愣的站著,清秀的面龐上滿是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