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跪坐在一旁,不解的看向王懷婉。
都鬧到這個地步了,程季還犯了女人最不能容忍的錯誤,姑母居然還不想和離?
她禁不住扭頭去看親娘。
阿娘這次為了幫姑母出頭,不惜頂撞叔祖母,如今,好不容易讓形勢朝著有利于王懷婉的方向發展,王懷婉卻表示“不和離”。
那是不是在說,阿娘“多管閑事”、“枉做小人”了?
令唐宓意外的是,唐元貞并沒有生氣。
她很平靜的問:“你不想和離?想跟著程季回去?”
王懷婉輕輕點了下頭,手禁不住撫上了小腹。
唐元貞秒懂,用確定的語氣問:“為了孩子?”
王懷婉見唐元貞沒有惱了自己,這才漸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說話也愈發流暢,她緩緩道:“孩子是一個原因。阿嫂,就算我跟程季和離了,誰又能保證下一個男人會完美無缺?”
她才二十出頭,真若是和離了,李氏定不會任由她待在家里。
再嫁是必然。
但,經歷了這場婚姻,王懷婉是真的怕了。
想當初她第一眼看到程季的時候,覺得程季斯文守禮、老實得近乎木訥,雖然不夠浪漫、體貼,可也沒有紈绔子弟的虛浮、浪蕩和靠不住。
更不會想到在他如此老實的面孔下面,還有包養外室的花花腸子。
好吧,或許是她眼神不濟,沒有看清程季的真面目。
可她王懷婉就這本事,程季看走了眼,很難保證下一個不會看走眼啊。
既是如此,還不如借著這次的事,徹底打壓了程家的氣勢,然后跟程季繼續過下去。
“另外,阿爹和阿娘的態度,也讓我不敢和離。”
猶豫片刻,王懷婉還是吐出了這句心里話。
說實話,這次自己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她不恨程夫人、不恨程家,卻有些怪自己的親生父母。
自己出了事,連唐元貞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都看不過眼,主動伸手幫她。
可她的父母,卻在她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置身事外。
李氏,直接表明不愿意幫她出頭。就連她回家休養,李氏都很不高興。
且自她在葳蕤院住下后,李氏居然一次都沒來看過她。
王懷婉的心,真是被李氏傷透了。
至于王鼎,那就更令人心寒了。
程家的事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了,偏偏他不知道。
好吧,就算你王鼎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跟侍妾混,那現在王懷婉都回到了娘家,甚至還曾去書房給王鼎請過安,結果,王鼎卻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難道身為父親,他就不奇怪,出嫁的女兒好好的會回娘家“小住”?
親娘狠心,親爹冷漠,王懷婉不敢確定,一旦她真的和離了,等待她的將是什么!
聽王懷婉提及越來越不靠譜的王鼎夫婦,唐宓和唐元貞也是滿心無奈。
唉,誰能想到“忠厚老實”的王鼎和“賢良淑德”的李氏會變成今天這幅樣子?
明明萬氏和王鼐活著的時候,這對夫妻挺正常的啊。
怎么老極品走了,他們就成了新極品?
如今更是連嫡親的骨肉都不管不顧了,真心涼薄自私啊。
“阿嫂,您放心,這次我回程家,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那么傻了,”
王懷婉覺得,相較于雙親,她的大嫂更可靠一些。
不管唐元貞出于怎樣的目的幫她,但幫忙是事實,她記著大嫂的恩情,也打從心底里愿意親近大嫂。
“經過這次的事,外人們都知道了程夫人的真面目,她再想拿著‘規矩’說事兒,卻是不能了,”
王懷婉眼底閃爍著亮光,整個人從里散發著一股勁兒,“至于程季,哼,他當著半個坊區百姓的面兒丟了這么大的丑,往后還不加緊尾巴過日子?”
唐元貞挑了挑眉毛,咦,有點意思哈。
王懷婉貌似“黑化”了喲。
果然,就聽王懷婉不好意思的說:“還有件事,我想求阿嫂。”
唐元貞一抬下巴,“說!”
王懷婉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我想跟阿嫂借幾個客女。”
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最好是有力氣的。”功夫不功夫的,王懷婉不懂。但力氣大的女人,教訓起人來,應該更容易一些吧。
唐元貞笑了,很好,這樣的王懷婉才更值得她去幫。
“沒問題,我‘借’給你四個客女,另外再‘借’你兩個唐家的世仆,她們的規矩,可比程夫人那半吊子強多了!”
既然王懷婉是回去戰斗的,那唐元貞就要給她準備充足的幫手。
王懷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唐元貞還愿意幫她!
而且,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一次,唐元貞是發自內心的想幫她!
沒有父母,她還有兄嫂,真好。
王懷婉極力忍住眼底的酸楚,躬身、屈膝,無比鄭重的給唐元貞行了一禮。
那種尊重、感激,連坐在一旁的唐宓都感覺到了。
唐元貞則含笑受了王懷婉的禮。
王家大門外,王令儀還在勸程家父子。
奈何清遠侯一心想把事情鬧大,眼見圍觀的人群一圈又一圈,還是死逼著程季“賠罪”。
程季似乎也明白了清遠侯的意思,趁著清遠侯跟王令儀歪纏,他挺身來到臺階前,屈起一腿,眼瞅著就要跪下。
就在這時,門里搖搖晃晃的走出一個纖細的身影。
“郎君,您這是要干什么?您要逼死妾身嗎?”
王懷婉一身半舊不新的衣衫,套在消瘦了一圈的身上,顯得有些晃蕩。
頭發只簡單的梳了個發髻,沒戴首飾,臉上很是素凈,愈發凸顯出她蒼白的臉色和濃重的黑眼圈。
圍觀的人們,一看王懷婉這幅模樣,頓時想起了她的悲慘遭遇。
唉,真是可憐啊,好好的將門貴女,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出去,卻被婆家如此薄待。
原本有些人看到程季的慘狀,心里還有些可憐,覺得王家得理不饒人,有點兒過火。
但現在,看到虛弱不堪、憔悴得不成人樣的王懷婉,那些人頓時在改了看法:程季,真特娘的活該!
有了這么好的娘子還不知足,竟還無恥的拿著娘子的嫁妝去包養外室,打死都不可憐!
“妾身雖沒讀過多少書,可起碼的規矩和道理是懂得,人倫綱常,更是牢記于心,”
王懷婉踉蹌著走到程季近前,哀泣道:“郎君這般,是要逼死妾身嗎?”
眾人聽王懷婉再次提及“逼死”二字,這才想起,是啊,夫為妻綱,程家一向以“規矩”自居,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可程季卻偏偏背著捆荊條招搖過市,硬要給妻子王懷婉下跪賠罪。
表面上看,好似是程季深知自己犯了大錯,想要表明自己賠罪的誠意。
可事實上呢,他這般“賠罪”,又將受害人王懷婉置身何地?
剛才還在跟王令儀掰扯的清遠侯瞇起了眼睛,嘶他好像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