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噩耗
“什么時候的事？”梁星用著帶有微微顫音的語氣問道。
阿明盯著吧臺桌面一言不發，而梁星則靜靜的看著他，誰也沒有開口再說一句話。
這時候的氣氛有些詭異，就連陳沫兒她們兩進來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多大反應。
莫莉本想走過去交流下情況的，但被陳沫兒攔了下來，生性敏感的她意識到了什么，隨后她們坐到了旁邊的卡座，連說話都是小聲的，生怕打擾到他們。
她們兩坐在一旁的卡座上，時不時的看向吧臺，坐著那里的兩人異常安靜，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沫兒沫兒，你看他們是怎么了嗎？”莫莉湊到陳沫兒身旁，小聲的問道。
“大概是在，做著什么抉擇？”陳沫兒有些不確定，看他們的氛圍也不太想。
“我也不知道，只是......”話還沒說完，突然她看到阿明的背影在微微顫抖。
“就在幾天前。”阿明的語氣有些僵硬，聽起來就像是卡了殼的復讀機。
但就是因為這樣，梁星才會生氣。
是的，梁星生氣了，就在阿明進來，坐下，接著說出那句話的之后。
他說，“阿星，勝男她......走了。”
當聽到朋友突然離世消息的時候，平常人是什么樣反應的，梁星并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便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會關心他的人，少了一個。
生氣？愧疚？痛苦？憤懣？
不，都不是，是錯愕，是難以相信，明明前兩個月還是好好的，還出現在他的面前，突然間就......
怎么可能？
但是看著阿明沉默的樣子，梁星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了，突然間他有些后悔了，或許之前他應該多些珍惜她在的時間？
呵，梁星咧著嘴，無聲的笑了下。
他感覺到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身體里涌出來，那東西許久未曾有過了。
他坐了下來，雙手撐在吧臺上，兩根食指并攏，不停的摩挲著額頭。
“怎么走的。”他問道。
阿明聽到梁星的問話之后，整個人的身子都繃緊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抓著褲腿，他知道梁星問的是什么。
只是他現在有些不愿想起，那些畫面，很讓人揪心，讓人心疼。
在人的一生當中，總有那么些人，不愿想起，也不愿記起，然而當記憶翻涌而來之時，美好的，也許令人更加痛苦。
有的時候只要某個人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一個字眼，甚至是相似的聲音，都有可能讓那深埋于心底的那份記憶，翻涌而來，這是誰也無法阻擋的。
記憶就像幻燈片般，一張接著一張的在腦海里放映，但記憶中的那個人，始終掛著溫暖的笑容。
阿明的臉上，此時已掛滿了淚痕，晶瑩的淚珠正不斷往下墜落，像是綻放著一朵朵的彼岸花。
“啪嗒~啪嗒~”
這是不斷砸向吧臺，撞擊后的聲音。
“是血癌。”阿明通紅著雙眼說道。
聽到這話后，梁星頓了下，隨后低下頭。
“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是強忍著眼淚所導致的。
為什么不跟他一聲，為什么？
這個問題，阿明之前也問過吳勝男。
是害怕離別嗎？還是不想增添別人的愁緒？
都不是。
吳勝男回答阿明，她說，“我才不要讓我的小弟見到他老大現在這個鬼樣子。”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依然揚著微笑，即便因為化療而掉光了頭發，即便因為透析而導致身體疼痛，她仍舊沒有皺一絲眉頭。
她說，“愛笑的女孩子，運氣不會太差。”
都不知道是哪里看來的毒雞湯，竟然傻傻的信了一生，果然是個傻女孩。
阿明想到這里，突然笑了下。
他搖了搖頭，任憑眼淚滑落，然后說道：“她說，這是為了懲罰你，這么多年來都沒有主動去找過她一次。”
“噗呲~”梁星突然笑了下，“這很‘勝男’不是嗎？”
“為了懲罰我，所以不要我知道，這樣隨性的做法，就如同中學時候，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一樣的那么隨性。
“是啊，這果然很‘勝男’。”阿明附和道。
隨后兩人都陷入了回憶當中，三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是一個周末，梁星因為阿明的強勢介入，成為了朋友，隨后本約著出去玩，可當出了學校之后，梁星才發現，說好的兩人，突然變成了三個人。
梁星還記得剛見到吳勝男的樣子，一個個子不高的女生，身材也比較纖細，可是卻硬生生的給她走出了漢子的既視感。
“阿明！你個混蛋，竟然要本小姐親自過來找你。”這是梁星見到這個女生是，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這個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孤僻怪’梁星嗎？你好，我叫程勝南，我是阿明的女朋友。”這是第二句話，他還記得，她微笑起來的樣子，像顆太陽般耀眼。
她這種自來熟的樣子，讓梁星感覺沒有一點不適，仿佛就像相識了多年的朋友一樣。那個感覺真的是奇妙。
盡管他那時候沒有什么朋友，可獨來獨往的人，往往羨慕別人的友誼。
“欸欸，梁星我聽阿明說，你跟我是同一個的地方出來的耶，只不過我小時候搬到城市。這么說起來，我們還是老鄉呀。”
“欸欸，梁星你為什么都不說話的啊，阿明，快說！你是不是老欺負人家。”
“梁星吶，你這樣是不行噠，你要多和別人交樓，多和別人玩，不然你會成為孤僻怪，以后會孤孤單單一個人的。”
“阿明，你這次做的不錯，拯救了一個在墮落邊緣的少年，不過沒獎勵，嘻嘻。”
......
“對了，梁星你喜歡喝什么東西啊？待會我們去嗦粉，要準備好飲料，不然就要準備好咽一整口水了。阿明喜歡喝奶茶，而且還是奶越濃越好，我可受不了，可別告訴我你也是這樣啊。”
“什么？你喜歡喝白開水？沒救了沒救了，出來玩當然得喝平常都不怎么喝的，在長輩嘴里又是有害健康的奶茶之類的啦。”
......
“誒誒，阿星你說我收你做我小弟好不好啊?以后我就是大哥的人啦！哈哈哈！”
“怎么，你還想著拒絕我？！告訴你門都沒有，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人了。”
“阿明，我警告你啊，阿星現在就是我罩的了，如果你敢欺負他，被我知道了的話，你就準備好棺材吧。”
......
“阿星，我告訴你，現在起，你是我罩的，而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孤僻怪’，所以，你一定要多和別人說話，交流，多交朋友，知道了嗎？”
“還有，平常要多笑，就像我這樣，知道了嗎？”
......
“阿明，你什么時候才帶我去這個世界看看啊。我看到網上說，有個老師就是因為‘世界這么大所以想去看看’，才辭職的。”
“欸欸，阿星你說你以后開家奶茶店好不好啊？這樣作為你大哥的我就可以不用錢喝奶茶了，不說話當你答應了哦~”
......
“阿星，上了大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被人欺負了，就給我打電話。”
“阿星啊，以后有喜歡的女孩子，就去追吧，不然你就浪費了大好青春了。”
“阿星，對不起啦，我和阿明以后不能經常看著你了，作為大哥的我，真的有些失職，不過你是不會生氣的，對吧？”
“阿星......”
記憶里的一幕幕不斷在翻涌，梁星每閱過一個記憶，都會哭笑不得，吳勝男就像一個顆太陽，溫暖著中學時候，籠罩在黑暗的他。
梁星很感謝她，那個笑起來像太陽的女孩。
“她走的時候，是笑著的吧？”
“嗯...”
“她又說什么嗎？”
“她說，想再吃一次螺螄粉。”
“我們三個。”
聽到這話之后，梁星猛然抬起頭，一滴晶瑩的液體，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光輝，滑落臉龐。
隨后，擺鐘響了，像是在祭奠著誰，又像是在預示著什么。
接著，門鈴鐺響了，一道人影緩步走了進來，懷中的那只黑貓，優雅的跳下，邁著高傲的步伐，朝著兩女孩走去。
江萊面色陰沉的走向吧臺，皮鞋與木質地板的摩擦聲，回蕩在整個咖啡店。
“今天是，二十五號。”
充滿滄桑感，富有磁性的魅力的嗓音，像是一柄錘子，敲擊著在場每個人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