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之事太大,朱由檢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按道理說,在現在的情形下,南京是比北京更適合當做都城。但是朱由檢的主要根基卻是在北方。
而且按照洪承疇的建議,是要把北京朝廷全部廢除,在南京重建朝廷。事情是在復雜,一旦出現以外,后果難料。
眼下江西反賊二十萬大軍被擊潰,江南形勢一片大好,這個時候沒必要太過激進,可以慢慢來。先把江南各省徹底平定,先進行均田改制再說。
“陛下,隨著均田的地方越來越多,都需要委任新的官員,對這些新占地方的管理,必須有一套機構。若是不改組朝廷的話,如何能夠實現完善管理?”洪承疇再次勸道。
對地方的管理必須通過朝廷,官員的委任,對地方的監督,錢糧稅賦的征收等等,都需要一套完善的機制,而現在的制度其實是割裂的。陜北山東,還有遼東、江東這些“新占”地盤,其實是脫離北京朝廷管理的,實行的是一套新的制度。而其他省份,卻仍然施行老得制度,仍然通過北京朝廷進行管理。這就造成了制度的割裂,管理的麻煩。
“這樣吧,先在南京重建六部衙門,新收復地盤皆由南京六部衙門管轄。”朱由檢想了想,說道。
“陛下圣明!”洪承疇喜道。這個決定意味著皇帝已經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南京新成立的六部衙門取代北京朝廷是早晚的事。
“南京六部官員經過了清洗,缺額太多。傳旨下去,由錦衣衛審查一下原來六部剩下的官吏,沒什么大問題的一律釋放吧。”朱由檢吩咐道。
六部主要官員都被處置了,剩下的都是小魚小蝦,沒必要再下重手。成立新的六部衙門需要太多官吏,剩下的這些官吏若是沒有大罪,盡可以使用,畢竟他們有著豐富的經驗。
“是,陛下。”一旁的王承恩答應著,出去吩咐去了。
“陛下,南京六部的官員?”洪承疇問道。
“兵部尚書還是你當,戶部尚書便是袁可立了。”朱由檢道。
江南遠未平定,接下來招募訓練禁衛軍,派兵征討各省,戰事會非常頻繁,兵部尚書的責任很大,朱由檢身邊這些人,也只有洪承疇能夠勝任這個兵部尚書。
隨著新地盤的占領,接下來要進行均田釋奴,要征收田稅商稅,戶部的事情也非常繁雜,袁可立雖然年邁,精神尚好,足以勝任戶部尚書一職。
但南京六部,還需要很多官員。
“吏部尚書,可調李邦華前來擔任。”朱由檢想了想道。李邦華現在是兵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其雖然是東林黨一員,但為官清廉,能力很強,并不喜歡拉幫結派,任命他為吏部尚書比較合適。
“陛下,李邦華畢竟是東林黨,算不得自己人,把官吏任免大權交給他合適嗎?”洪承疇勸道。
“沒什么不合適的,南京吏部的職權只是新占地盤,選官范圍只能從科學院、商貿學校,吏考生,還有退役禁衛軍軍官這些范圍。在這個范圍內,隨便他選用誰都行。”朱由檢解釋道。
“這還可以。但就怕他不肯。”洪承疇嘆道。
“要想完全取代北京朝廷,需要太多的官員,朕手頭的人手根本不足,只能從舊有官吏中挑選能用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大勢如此,相信李邦華等能夠看清形勢,能夠識時務。”朱由檢道。
“那其他三部官員呢?”洪承疇問道。
“禮部尚書可由溫體仁擔任,工部尚書可由可由皇家科學院宋應星擔任,刑部尚書可由錦衣衛都督田爾耕充當。”朱由檢想了想,說道。
溫體仁當個禮部尚書自然夠格,但就怕其心中不爽,畢竟其現在有著內閣大學士的身份,現在只能在南京朝廷當個禮部尚書,距離其想要的丞相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現在人手緊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朱由檢手中沒有太多可用人才。只能先委屈溫體仁一下了。
至于宋應星雖然只是舉人,但在科學院任職以來培養了不少人才,可謂是勞苦功高,而且其精通算術機械,當工部尚書還是綽綽有余。就是田爾耕不過是一階武人,還是臭名昭著的錦衣衛頭子,讓他當刑部尚書,這太過匪夷所思.......
“田爾耕對刑律非常熟悉,當刑部尚書還是能夠勝任的,至于他的錦衣衛身份,科舉選官朕都要取消了,以后官場沒有清流濁流之分,以后更沒有高高在上的進士官。只要能力夠,任官不拘出身。”朱由檢道。
“陛下圣明。”洪承疇心中嘆了口氣,臉上卻微笑道。
“先把六部的架子搭起來,其他輔官人選盡可以從各地抽調。洪大人你籌劃一下,爭取過段時間舉行一次吏考,面向整個江南招募一次吏員,經過培訓以后,放到新收復地盤充任村鎮官員。”朱由檢道。
“臣遵旨。”洪承疇道。
“還有,可以在南京開始科學院南京分院,同時設立南京商貿學校,技工學校,以及南京武學,培養精通商貿,百工,軍事方面的人才。
等溫體仁到南京以后,還要在新占的地盤開設中小學校,每個鎮至少要建一座中學數個小學,由禮部派遣教師,國家出資,各鄉鎮適齡孩童必須入學。”朱由檢邊想邊道。
“恢復太祖時的社學嗎?”洪承疇問道。
太祖之時,也是由朝廷出資,在各地設立社學,大力發展教育。只不過隨著時間進行,社學逐漸荒廢,因為薪水太過微薄,沒有多少有功名的人愿意當教師,在社學任教的往往只是一些連秀才都考不上的童生,老師水平如此,教出來的學生自然可想而知,后來根本沒多少人愿去社學,都是去上私塾。
“和社學不一樣。”朱由檢道,“新的學校除了學習詩書,還要學習數學甚至人人平等思想皇明祖訓等等。等到了中學以后,還要學習物理、機械、地理、天文、大明律等知識。不過所用教材是個問題,先在新復地盤建立小學,可召集北京翰林院及科學院人手,著手編著一些適合六到十二歲的孩童學習的教材。至于中學教材,可慢慢編訂。”
洪承疇點了點頭,對皇帝的想法,他并不太理解。廢除科舉選官還能理解,畢竟沒有科舉,就沒有新的士紳特權階層,有利于公平和人人平等。
至于大規模開始學校,實在是太過耗費錢財,現階段好像沒什么必要。
“朕所做是為開啟民智,促進社會公平,”朱由檢知道洪承疇不理解自己的決定,便解釋道,“在以往,雖然科舉只要是大明百姓,無論民籍軍籍,除賤籍以外的都可以參加。但實際上,因為科舉之路太過艱難,學子要耗費十多年二三十年,乃至大半生的精力,往往還考不到一個功名,普通百姓人家出身的,根本就無力供養一個讀書人。能讀得起書考得上功名的,都是士紳地主富商子弟。江南等地,一門五尚書父子三探花,就是這種情形。
富人因為有太多資源,可以花費很大精力培養自家子弟,窮人三餐不繼,子弟根本就讀不起書。階級固化太過嚴重,大明之所以落到現在的境地,就是因為這種階級固化。要實現人人平等,必須打破這種階級固化,必須要讓所有人都讀得起書,都有上進的機會。等以后的吏考,參加考試者必須有中學的畢業證方有資格。所以只要學得好,便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都有機會當官。”
“陛下謀劃之深遠,但要實現陛下之宏圖,必須在每個村落都設立小學堂,需要選址建設學校,需要選派教師,耗費恐怕會驚人。”洪承疇道。
“各地都有一些士紳地主被抄家,其宅院可征收用作學校所在。至于教師薪水,地方每年都會截留相當比例稅收,可撥出一部分用在學校。記住,各地學校不許收學費,所有適齡孩子必須免費入學。百姓家凡是有適齡孩童,都必須送進學校,否則收回所分田地。”朱由檢道。
在農村很多家庭非常貧困,若是收學費的話,很多人家恐怕不舍得讓孩子上學,便是免費教育,恐怕也有很多不愿讓孩子上學之人。所以必須強制入學!至于每年耗費,當然數量會很驚人。但事實上,只要把往年地方官官貪污的銀子拿出一部分,就足夠學校花費了。
五年小學,三年中學,八年義務教育,是朱由檢從魂游后世時借鑒而來。這種義務教育只要堅持個二十年,大明必然會涌現無數人才,所有百姓都有接受教育的機會。學得好的可以參加吏考當官,在算術科學機械乃至醫學方面有特長者,可以進行研究工作,到時必然無數人才涌現,所有人都有改變命運的機會。只要堅持數十年,大明國家之強盛必然遠邁漢唐!
“陛下之雄心,臣知之矣!”洪承疇由衷的贊道。知道現在,洪承疇才清楚朱由檢所謀是何等的遠大!
“以后,還要陸續開設科學院工商學校這樣的大學堂,中學畢業生方可報考大學。朕要在大明,每個省都建上數座大學,到時必然有著源源不斷的人才。”朱由檢越說越興奮,盡情的訴說著心中的幻想。
“陛下,現在的吏考還需要從舊有人才中選擇。南京剛剛對士紳進行的大清理,被殺被抄家士紳足有數十個之多,整個江南士林皆人心惶惶,臣恐怕不久以后舉行的吏考,沒有太多讀書人參與。”洪承疇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自從在南京進行大規模的抄家殺人以后,普通百姓固然大快人心,南京的士林階層卻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屠刀落在自己頭上。士林之間向來盤根錯節,這種情況下舉行吏考,對結果洪承疇很是擔心。
“大可不必擔心,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活人有的是。在這南京城,愿意當官做吏的人數不勝數,哪里還有擔心招不到人?”朱由檢不以為然道。
“可是......”洪承疇還是有些猶豫,話說是這樣說,但吏考不就是為了選拔優秀的人才嗎,有功名有學問有本事的人才都不愿參加,選拔出來的都是歪瓜裂棗,又有何用?
“鄉鎮街坊基層吏員,只要粗通文墨便可勝任,不需要熟讀四經五書,也不需要舉人進士。江南識字率很高,很多百姓讀過數年私塾,選拔出一些人才應該沒有問題。此次選拔面對所有百姓,無論良賤,哪怕是胥吏甚至賤籍之人,都可以參加考試,考試通過皆可授職,這種情形下,還怕沒人愿參加嗎?”朱由檢冷笑道。
科舉是一座獨木橋,一百個讀書人中只有一個能考中秀才,一百個秀才中也只有一個能考中舉人,十個舉人中才能有一個人考中進士,也就是說,在社會的底層,有無數讀過書卻考不中功名的讀書人。這些底層讀書人,也許讀書的本事不行,但并不意味著做其他事不行,學歷從來就不等于能力。
而且南京城內有太多商人,各家商鋪的伙計基本上就沒有文盲,很多伙計都粗通文字并且會算術,去基層當個吏員完全能夠勝任。
有過在鎮江的經驗,朱由檢相信,只要不限身份任何人都可參加吏考的消息傳出,必然有無數百姓蜂擁報名,至于那些主流讀書人,他們愛參加參加,朱由檢并不稀罕。
洪承疇緊皺著眉頭,并沒有朱由檢那么有信心。李定國已經打下了太平數府,各地都要開展均田,都要設立村鎮兩級政府,需要的官吏太多,雖然可以從禁衛軍中抽調一些人,但還需要數千吏員補充。作為負責此次吏考的他,身上的膽子非常的重,故不得不慎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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