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宮早已殘破不堪,根本無法居住,朱由檢進南京后暫時住在南京鎮守太監府。
“陛下,洪督師來了。”王承恩稟告道。
“宣他進來。”朱由檢道。
“陛下,大喜,劉文秀已經攻占了朝陽門外秦淮河石橋,數千賊軍殺了守將當場舉義歸降。”洪承疇喜氣洋洋道。
“甚好。”朱由檢喜道。
“兩日間我軍已經攻破反賊十五座營壘,敗敵五萬,投降的反賊也有兩萬多。陛下,我們這些人施行的攻心戰已見效果,反賊已經軍心大亂,正是全面進攻的時候。”洪承疇請示道。
兩軍會師以后,所有指揮權都交給了洪承疇,但重要事情,洪承疇都會主動向皇帝請示才會去做。
“你準備怎么做?”朱由檢問道。
“陛下請看。”洪承疇手指南京地圖,詳細解釋著自己制定的作戰計劃。
“眼下秦淮河以南的外城基本上被我軍控制,臣決定由李彥直帶兵過秦淮河,向高橋、上方門等外城城門展開進攻,平北侯張世澤則率兵出神策門,進攻外城幕府山到鐘山之間區域。兩路夾擊,爭取把反賊擠壓到外城東部。”
朱由檢:“外城東部?”
“是。反賊來自江西,把其擠壓到外城東部,我軍再控制住外城西南兩側城門,便可切斷其退路。若是賊軍從南京撤退,我軍可以選擇從城南城西諸門出擊,爭取把反賊悉數留下!”洪承疇解釋道。
“出擊的兵力夠嗎?”朱由檢問道。
反賊畢竟還有十五六萬之中,而己方便是加上農兵和南京內城征募的鄉勇,總數量也才十二三萬人,而農兵和鄉勇守城還可以,正面作戰根本不行。
“臣決定把標營調給李彥直和張世澤二人,這樣算下來的話,李彥直和張世澤部各有精銳萬人,攻堅的力量已經足夠。畢竟外城很多建筑,地勢所限,再多的軍隊也排不開。賊軍雖然有十五六萬,卻分守各街坊營壘,我軍完全可以做到局部以多打少,再加上賊軍軍心動搖士氣低落,取得勝利并非難事。”洪承疇道。
“既如此,那便去做吧。”朱由檢同意道。
是日,洪承疇以江南督師的名義下令,對反賊展開全面反擊。張世澤和李彥直各領精兵,從北西兩面對反賊展開了猛攻,一時間整個外城殺聲連天。
大祀壇靖難軍中軍大營,大廳中,袁崇煥神色凝重的看著地圖,滿臉都是絕望。
“報,閣部,上元門失守,禁衛軍已經殺入了永寧坊,目前正向高橋門展開進攻。”
“報,閣部,禁衛軍從內城神策門,外城觀音門殺出,正夾擊我城北諸街壘,目前已經有六座營壘被破,將士們傷亡超過三千。”
一個又一個的消息傳來,皆是兵敗失守的噩耗。
“這失守的也太快了吧?”黃立神情絕望道。
寄以厚望的營壘戰術,事先怎么估計都能守個數月,沒想到短短十來日,就被禁衛軍打的千瘡百孔,讓人真的難以接受。
“他們太陰險了,竟然選擇從普通小兵下手,在俘虜的我軍士兵中蠱惑均田,然后故意把俘虜放回,以至于皇帝均田的事情短短時日便傳遍了駐軍,士氣低落自此,恐怕已經無力回天,閣部,是時候做出撤退的打算了。”錢謙益嘆道。
“撤退......”袁崇煥喃喃道。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逼著退兵。
不退兵繼續作戰的話,手下這十多萬軍隊很可能會全軍覆沒,大部分士兵會選擇投降皇帝。而不撤退的話,士氣低落至此,根本就沒有贏得希望。
可是即便撤退,就能全身而退嗎?現在雙方軍隊犬牙交錯,正在整個外城激戰,現在撤退,禁衛軍必然會大舉追擊,到時十多萬軍隊,又有多少人能成功逃出?
二十萬大軍兵敗,江西的兵力損失大半,到時又如何抵擋禁衛軍的進攻?而靖難軍兵敗南京的消息傳出,各省原本要起事的士紳地主們必然害怕,必然生出退縮的想法,而沒有各省士紳的響應,僅憑江西如何能抵擋禁衛軍的進攻?
袁崇煥腦子迅速轉動著,思考著利弊得失。最后絕望的發現,無論退不退,自己恐怕都已經完了。
“閣部,當斷則斷,再不退恐怕就來不及了。而若能成功撤退的話,咱們還擁有江西全省,再加上剛剛歸順監國的湖廣,咱們實力仍然很強。到時只要以重兵封鎖鄱陽府湖口,守住江西還是不成問題。而眼下各省皆亂,到時皇帝必然焦頭爛額,再加上其缺糧嚴重,根本就無力進攻江西。”錢謙益耐心的勸道。
旁觀者清,雖然不懂得兵法不懂得打仗,但錢謙益也知道,眼下的局面恐怕已經無法挽回。若是在留在南京城中,恐怕只有死路一條。而自己一旦被禁衛軍俘虜,等待自己的恐將是極為凄慘的下場。此刻的錢謙益很后悔,后悔不該隨著張溥做出勾結江西反賊的事情,更后悔沒有選擇和張溥一樣,主動選擇離開南京。張溥去煽動浙江士紳起義,這樣的事自己這個東林盟主一樣能做,而且能做的要比張溥更好!
“撤!”深思良久,袁崇煥終于做出了決定。死守的話只有死路一條,撤退的話還可能活下來。只要能活下來,也許還有翻轉天下局勢的希望。死了的話就什么都沒有了。
總之一句話,袁崇煥自己現在還不想死......
“傳令,杜崀頭、何振岳等將作戰勇敢,皆加總兵銜,賞銀千兩,命令他們務必死守本部防線,告訴他們,湖廣援兵十萬已經到了蕪湖城,很快就能到達南京。”袁崇煥命道。
“?”錢謙益黃立等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袁崇煥的用意。即便撤退,也不能全撤,必須留下人抵擋禁衛軍,其他人才能獲得安全撤退的機會。
杜崀頭、何振岳兩人都出自贛南反賊,和袁崇煥錢謙益等人并不是一路,抵擋禁衛軍的任務自然交給他們。
因為一開始的策略,現在剩下的十多萬賊軍大部分分布在外城各個區域,防守街壘營寨,實在有些分散,根本就沒法撤出。而若是大范圍抽調兵力撤退的話,必然會引起軍心動蕩,到時人人思退,防線恐會全部崩潰,到時恐怕誰也撤不了。
袁崇煥仔細想過以后,決定僅帶標營兵五千人撤退,其他軍隊都不通知。不僅不通知撤退,還要對諸將進行嘉獎,升官的升官,賞銀的賞銀,盡可能的激勵提高士氣,激勵三軍抵抗的士氣。為此,袁崇煥把手中最后的錢糧都賞賜了出去,以盡可能的激勵諸將提升士氣,好給自己的撤退贏得時間。
大量的銀兩撒了出去,于此同時大批賊軍將領軍官升官,一時間,十數萬反賊盡然士氣一振,主動投降的竟然少了很多。外城各個區域戰事便驟然緊張了起來,到處都是廝殺聲吶喊聲。
而趁著這個機會,袁崇煥帶著標營士兵,連同黃立錢謙益等人,離開了大祀壇,向東南的外城滄波門而去。眼下上元門已經失守,李彥直正率軍猛攻高橋門,唯有滄波門還控制在賊軍手中,而滄波門已經是返回江西最近的一座城門了。若是選擇從城東其他城門出城,則要多繞很多路。
五千士兵數量并不多,而且是打著支援滄波門的名義。眼下高橋門正在激戰,禁衛軍一旦攻下高橋門,下一步必然向滄波門展開進攻,這個時候去滄波門不會引起懷疑。
到了滄波門時,袁崇煥等人并未出面,隱身于軍中,讓標營副將徐敷奏和滄波門守將交涉,徐敷奏拿出袁崇煥軍令,告訴滄波門守將,秣陵關遭到了襲擊,閣部派他前往秣陵關支援,為大軍守住糧道。
徐敷奏是袁崇煥標營將領,是袁崇煥心腹,手中又有袁崇煥軍令,滄波門守將對他的話自然不會懷疑,很快便命令手下打開了城門,放五千標營出城去了。而他并不知道,大軍統帥袁崇煥及靖難軍很多高層都隱身軍中。看著大軍離城而去,滄波門守將反而很羨慕,羨慕徐敷奏等人能離開南京城,因為南京現在的局面實在是太危險了。
看著被落在身后的城墻,袁崇煥長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算是逃過一劫。城中軍隊至少能守數日,有這數日的時間,足夠自己遠離南京城。而南直隸西南各府現在都在江西治下,都是自己的地盤,一路行軍自然不用擔心。
不過出于謹慎起見,袁崇煥沒有選擇從來時道路返回。因為來時是一路順著長江而下。而現在,靖難軍水師大敗,殘余水師已經撤回了江西,整個長江江面為禁衛軍水師控制。若是沿著江南岸撤退的話,恐怕會遭到禁衛軍水師來自江上的進攻。
仔細考慮之后,袁崇煥決定帶兵一路向南,經過秣陵關向南,從溧水、高淳到寧國府,在從寧國府進入徽州,取道饒州返回江西。這一路行軍路途雖然遠了一些,但都在己方控制地盤行軍,安全性不用擔心。
一路曉行夜宿,因為沒帶輜重,每日行軍多達八十里,只用了不到一日的時間便趕到了南面的秣陵關。
秣陵關,名為關,其實是一座大鎮,在鎮南山口修筑有城關,控制南京通往南面諸府州縣要道。在秦漢之時,秣陵一直是江南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三國時孫權坐鎮江東,才把中心向北移到金陵,也就是現在的南京。
攻入南京之后,為了控制應天西南諸府,袁崇煥派有三千士兵秣陵關。秣陵關修筑在山口,城池并不大,三千人足以守住城池。
一路疾行至此,遠遠看到秣陵城關,上自袁崇煥下到普通士兵,都松了一口氣。出了秣陵關,從此海闊天空,算是徹底轉危為安。
“你去和守軍接洽,不要暴露我的存在,就說奉命前往各府征調援兵物質。”袁崇煥喊過徐敷奏,吩咐道。
“屬下遵命。”徐敷奏答應道。
秣陵關北是秣陵鎮,是一座人口上萬的大鎮,而此時整座鎮子安靜無比,連一絲動靜都沒有。對此,袁崇煥等人并不在意,大軍經過,百姓們害怕遭到劫掠躲起來是很正常的事。
一路從秣陵鎮街道經過,出了鎮子向前一里,便是秣陵關城。
“閣部,形勢好像不對。”就在此時,徐敷奏突然來到袁崇煥面前,神色凝重的稟告道。
“有什么不妥嗎?”袁崇煥皺眉道。
“關城太安靜了,咱們都到眼前了,還沒有人下關詢問。”徐敷奏道。
“傳令停止前進,迅速整隊布陣!”看著不到一里的秣陵關城,袁崇煥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命令道。
距離關城這么近,按道理說早已被守軍發現,守軍必然會派人來查探己方動靜,查探敵我。而現在守秣陵的軍隊竟然沒有任何動靜,實在是不正常。
隨著他的命令五千士兵迅速停了下來,開始由行軍隊形轉為戰斗模式。
“轟轟轟”就在此時,突然有炮聲連續響起,一枚枚炮彈從秣陵關城射來,射入正在整隊的賊軍之中,整個隊伍頓時一陣騷動。
秣陵關竟然被奪了!袁崇煥的一顆心頓時涼了下來,生出無盡的絕望。過不了秣陵關,便沒法按照既定路線回江西,那么只能原路返回南京,再從南京向西去大勝關,走蕪湖一線。費時間不說,而自己離開南京已經一日,現在南京什么情形誰也不清楚,自己返回南京的話還能安然離開嗎?
“閣部怎么辦?”徐敷奏焦急的問道。
“先查探一下關城有多少敵軍,看看能不能奪回城關。”袁崇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吩咐道。
“末將......”
徐敷奏剛要答應時,突然一陣喊殺聲響起,聲音卻是來自背后,袁崇煥霍然轉頭看去,就見成百上千的士兵從身后的秣陵鎮涌出,向著自己后路猛沖過來。
ps:昨天走親戚喝多了,不省人事,連請假都沒法做到,到了今天還沒完全恢復。唉,年紀大啦,身體真的不行,區區一斤酒,換做十年前根本不在話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