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毒計
按照朱由檢和袁可立等人商量的策略，既然決定迅速平定江西反賊，自然要用全力。河南的兩支禁衛軍張世澤部和孫傳庭部都要調遣。
張世澤率部在開封東南，行軍的路線是經淮南入揚州，過長江到鎮江，和鎮江的八萬新征農兵會師。有張世澤部精銳禁衛軍為中堅，來打硬仗，這八萬農兵才真能派上用場。張世澤部到后，便會從鎮江出兵前往南京，從東側威脅江西反賊。
而孫傳庭部是豫西山區和另一支紅巾賊李巖部交戰，豫西距離鎮江太遠，故進兵的路線則是從南陽府南下，沿著漢江東岸經襄陽府、承天府入武昌，然后從武昌順流而下，直擊江西攻打反賊老巢。
那袁崇煥率眾傾巢而出，江西并無重兵把守，以孫傳庭部三萬禁衛軍的戰斗力，當能以雷霆之勢犁庭掃穴，迅速掃平江西打下南昌城，抓住那膽敢謀逆的朱由崧！只要孫傳庭兵進江西的消息傳到南京，袁崇煥部賊軍必然軍心動蕩，甚至會崩潰。
如此便能迅速平定江西亂軍，以震懾江南各省！守住南京打下江西之后，可以以現有的農兵守城，也可以在南京等地招募新的禁衛軍鎮守地方，而張世澤和孫傳庭到時可以帶領大軍返回河南，繼續鎮壓河南紅巾賊。
而朱由檢沒有想到的是，張世澤竟然能夠勸降了紅巾賊首領紅娘子，汝寧府二十萬紅巾賊竟然不戰而降，歸順了朝廷，這真是意外之喜！
鎮江城，接到張世澤先期派人快馬送來的奏疏后，朱由檢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喜色。
“平北侯真是福將也，彈指間竟然勸降了二十萬紅巾賊！老臣恭喜陛下了！”看過奏疏之后，袁可立也喜上眉梢，笑著對朱由檢道。
紅娘子選擇了投降，并帶領紅巾賊頭目們跟著張世澤前來鎮江，這意味著豫東紅巾賊的平定，再也不用擔心紅巾賊會攻打自己老家睢州，這讓袁可立如何不高興？
“是不是紅巾賊的詭計，好騙平北侯率部南下，然后再發動襲擊？”李定國卻狐疑道。
“紅巾賊首領紅娘子都跟著平北侯來鎮江了，還如何施展詭計？”袁可立笑道。
李定國點點頭，不再多言。
“張世澤雖然身為國公世子，但這些年的歷練成長了許多，在陳州以八千軍隊擊敗紅巾賊八萬，更是可圈可點。等張世澤到了鎮江以后，定國你要好好和他學學。”朱由檢笑著對李定國道。
“陛下說的是，末將知道了。”李定國隨口答道，心中卻頗不服氣。在李定國看來，張世澤不過是投胎投的好罷了，并不見得有多少真本領。之所以能屢立戰功，不過是手中有一支強大的禁衛軍而已。
李定國也負責訓練農兵一陣子了，自然知道這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軍隊戰斗力有多差，什么八萬紅巾賊，論戰斗力恐怕連自己手下這些剛征召不久的農兵都不如，只要手中有三千禁衛軍，李定國同樣有信心擊潰八萬紅巾賊！
看著李定國躍躍欲試不太服氣的表情，朱由檢微微一笑，卻也不再多說。年輕人氣盛是好事，有競爭才會有進步。這李定國年齡雖小，儼然已經有了名將的潛質，未來的成就不在張世澤之下。
“農兵訓練的一段時間了，等到平北侯率部到后，便可以往南京進逼，好給洪尚書緩解壓力。不過那袁崇煥占據了南京外城，有城墻為憑，再加上得到了南京周邊城鎮士紳官民的支持，實力比剛到南京時強了很多，便是有平北侯加入，也未必能夠擊敗江西反賊。”朱由檢皺眉道。
鎮江的農兵畢竟太弱，只能起到壯聲勢的作用，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有張世澤的八千人，而面對的江西反賊卻有二十萬之眾，想擊敗他們并不容易。
“所以要想真正擊敗江西反賊，還得等孫傳庭出手。”袁可立借著道。
南京這邊只能維持守勢，保證南京不被反賊攻陷，要想真正擊敗反賊，還得有孫傳庭的三萬邊軍加入。
“是啊，現在就等孫傳庭了。”朱由檢道。
然而朱由檢袁可立等都沒有想到，此時的孫傳庭剛剛經歷了一次慘敗！
河南的反賊共有兩支紅巾軍，和看似聲勢浩大的紅娘子部相比，李巖部一開始并不十分起眼。
因為從率部和紅娘子分道揚鑣之后，李巖部便默默發展，試圖讓紅娘子吸引官軍注意承擔大部分壓力。所以開始的時候，整個河南布政司的軍隊都調到了洛陽，去圍剿紅娘子部，從而使得其他地方兵力空虛。
李巖率部一開始也并沒有攻城略地，直到到了豫西后方才顯露出崢嶸。
紅娘子出身貧賤，心中有著天然的俠義心腸，造反不過是活不下去，聚眾攻城略地也是為了替天行道救治百姓。而李巖，則從一開始心中就隱藏著很大的野心，自知科舉無望的他，想在亂世中殺出一番田地。李巖熟讀史書，熟悉世情，很清楚大明到了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末路，可謂氣數已盡，正是改朝換代的時候。
而崇禎皇帝的倒行逆施，更是加速了大明的滅亡。別看崇禎皇帝派兵收復了遼東、收復了蒙古人奪占了河套，看似武力強大，在李巖看來不過是窮兵奢武而已。因為大明的現狀根本就支撐不了強大的武力，皇帝越折騰，大明的家底敗的越快，十萬精銳邊軍，每年消耗的錢糧要以百萬計，以大明的現狀哪里養得起如此強大的軍隊？
所以皇帝才會對宗室、勛貴，甚至士紳動手，為的不過是搶奪錢糧養兵而已。而這種行為真的是倒行逆施，會失去天下士人之心，沒了士人的支持，手中的軍隊再強大也絕難持久！
所以李巖看準了時機，才做出造反的勾當！
果然，從他殺入豫西以后，便得到了很多士紳的支持，輕易便攻下了汝州數縣，控制了溝通洛陽和南陽的要道。從汝陽往南可攻打南陽府，往北可攻掠洛陽盆地，往東則是廣闊的平原，地勢可謂非常重要。
和紅娘子殺士紳分田地不同，李巖則是盡力去爭取士紳們的支持，因為他心中清楚，和無權無勢的泥腿子相比，士紳才是強大的力量。
而李巖畢竟有著舉人功名，在整個河南算是名流，雖然改了名，但同年還是遍布整個河南，這又給他帶來了很大好處。
很多士紳便是不敢明著造反，也會暗中送給李巖大量錢糧，甚至派出家童莊戶加入李巖軍隊。所以并沒有打什么仗，只用了很短時間，李巖便在汝州立住了腳。
而且地方官府對李巖的到來也態度曖昧，府縣官員守土有責，丟了城池會被朝廷問罪，自然想拼命抵抗。然而除了他們意外，其他官吏士紳皆私通李巖部。結果便是往往李巖軍剛剛到達城池，城里的士紳差役便綁了主官獻城投降。
不過李巖也并沒有盲目擴張，而是就在汝州招募軍隊開始練兵。有士紳們的支持，他手中錢糧不缺，汝州本就地處山區，山中有很多礦。李巖招募礦工加入軍隊，很快便招募到五萬大軍，不是不能招募更多，而是沒有必要，因為更多的軍隊需要更多錢糧養活，需要更多的武器盔甲，否者只是如紅娘子部那樣的烏合之眾！可以說從一開始，李巖走的便是精兵路線。
紅娘子在開封汝寧府攻城略地，李巖在汝州默默練兵，直到練兵數月直覺有成，方才開始進兵，首先打的便是南陽城。攻城的同時，也是淬煉一下軍隊，達到以戰代練的目的。
南陽城守軍孱弱，城內官吏士紳態度曖昧，原本是擋不住李巖部的，然而關鍵時刻，城內的唐王朱聿鍵站了出來，帶領王府的護衛上城防守，并拿出了王府的錢糧犒賞守軍。有了朱聿鍵的帶頭守城，南陽城上下一心，李巖在南陽城碰壁鎩羽而歸。
李巖并不甘心，又帶兵北上，去攻打洛陽。洛陽地勢興勝，適合作為根基之地。只要能打下洛陽，河南各府士紳必然云起響應，拿下整個河南并不困難。因為李巖已經知道了江西反賊和官軍合流的消息，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趁機迅速擴大實力，恐怕無法加入逐鹿行列。
誰知道在洛陽，李巖又一次戰敗，敗的比南陽還快。因為他并不清楚，洛陽城不比其他，從天啟七年盧象升平定“福王之亂”打下洛陽開始，洛陽周圍便成了禁衛軍的一個兵力來源地。拿下洛陽以后，朱由檢以福王謀逆為名，處置了洛陽周圍的士紳，把洛陽周圍的田地分給禁衛軍家屬。
歷年以來，光是從洛陽周圍就征召了不下兩萬禁衛軍，禁衛軍家屬多大兩萬戶之多。為了提供更多兵源，洛陽周圍也施行了農兵制度，每戶農民家庭都要出一個農兵，農閑時集訓。所以洛陽周圍，農兵數量同樣有兩三萬人。
聞聽反賊軍隊攻來，洛陽官府下令，農兵們聚集，在洛陽城外和李巖部打了一仗。李巖部紅巾軍根本沒有占到一點便宜，看著根本打不下洛陽，便迅速后撤，退回了汝州。
在接下來時間，李巖把進攻重點放在東西兩面，西面是廣闊的山區，雖然土地貧瘠百姓稀少，卻有很多礦藏，而且礦工素質很高，征募礦兵戰斗力遠超普通農民。李巖想把山區當做隱秘基地經營，若是戰事不諧便帶軍進入大山。
至于東面，則是廣闊的平原，土地肥沃人口眾多，適合攻城略地。
李巖分兵很快攻下了禹州、襄城、徐州、新鄭等城，獲得了大量錢糧。其間河南官軍陸續連剿，皆被李巖擊敗，很多官軍反而加入了紅巾軍，更使得李巖所部實力大增。眼看著李巖部實力越來越大，很多人來投，舉人牛金星、道士宋獻策等人加入李巖軍中，使得他手中人才濟濟，實力更加強大。
當時論占據的地盤，李巖還是不如紅娘子，手中的兵力也只有六七萬，沒有紅娘子聲勢浩大。但在真正的明眼人看來，李巖的潛力要遠大于紅娘子！
所以孫傳庭奉旨渡過黃河到了河南后，先向李巖部發起了進攻，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在孫傳庭看來，舉人出身的李巖威脅比草莽紅娘子更大。
禁衛軍的攻來讓李巖很是忌憚，稍加接觸之后便果斷撤退，放棄了攻下的許州、新鄭等城池，率部返回了汝州，依靠山區抵擋禁衛軍的進攻。
李巖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進入了山區后，禁衛軍的攻勢緩了很多。當然，李巖并不清楚，孫傳庭當時沒有急著進兵，而是在平定攻占地盤。根據朱由檢的旨意，從反賊手中收復一地，就要在一地進行均田釋奴，清算投靠反賊的士紳。而這牽扯了孫傳庭的一些精力，畢竟李巖先前攻占了十多個州縣的地盤，給地方造成了很大破壞。李巖帶著劫掠的錢糧走了，留下了一地哀鴻，很多百姓被搶光了糧食，若是不管不顧的話，今年冬天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餓死。
對撫民這樣的事，孫傳庭其實并不想做，但也沒辦法，畢竟地方官吏是清算的對象，皇帝依賴的就是禁衛軍。
花了一個多月穩定地方后，孫傳庭繼續帶軍攻打汝州，而利用這段時間，李巖在汝州布置了完善的防御，在很多要險要地方修筑城砦，在隱蔽地方埋伏多股軍隊，對入山的禁衛軍進行襲擾，更是遲滯了孫傳庭的進軍速度。
但也只是遲滯一些時間而已，孫傳庭部裝備大量火器，攜帶的各式火炮便有百門之多，打下汝州也只是遲早的事。
眼看局勢不妙，李巖和牛金星等人商議后，想出來一條毒計，留下弟弟李牟分兵守汝州抵擋孫傳庭進攻，李巖和牛金星等率領主力竟然向著南陽城殺來，要再攻南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