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一切豈能盡如所愿?
“聽陛下所言，是要改變大明之現狀，取消士紳階層種種權力，而不是殺光所有士紳？”袁可立問道。
朱由檢點頭：“正是。”
怎么可能殺掉所有士紳？洪承疇、溫體仁，孫傳庭，盧象升也是士紳的一員，豈能殺掉？對愿意歸附自己的士紳，自然看作自己人，對于阻礙自己的士紳，自然要辣手鏟除！
“如此，臣便放心了。陛下恕臣直言，士紳兼并田地不交賦稅這種情況由來已久，便是溫閣老和洪大司馬家中恐怕也是這種情況。”袁可立又道。
洪承疇和溫體仁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吭聲。
“所以這是風氣使然，陛下要做的是改變這種風氣，制定制度避免這種情形再發生，而不是以這個理由對士紳開刀鏟除所有士紳。
陛下您不得不承認，這天下最聰明之人便是士紳，天下英才也多出自士紳。治國治民，更是離不開士紳。若是把士紳鏟除，用誰來取代士紳治國？”
朱由檢面無表情道：“讀書人中不止有士紳，更有很多科舉無望的貧寒士人，他們讀書雖然不如有功名者，但仍然能當官為吏。”
袁可立搖頭道：“他們若是當了官，豈不是成了新的士紳階層？”
朱由檢道：“不一樣，朕會制定制度，取消士紳特權，取消科舉選官制度，任何人必須從吏員做起。以后，官吏一體，官員再沒有清流濁流之分。”
考上進士的便是清流，考不中的便是濁流，吏員便是身份低賤的胥吏，根本沒有當官的可能，這便是大明的官場情形。以后，大明的官場沒有官吏之分，沒有清流濁流之分，所有官吏都有上升空間。有了上升空間，官吏們自然不會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貪污上。為了升官，自然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若是對官吏監督到位的話，真是一個好制度。”袁可立贊道，“不過陛下，若是現有士紳肯支持陛下革命，為何不能用他們為官？何必非要全部使用沒有功名的貧寒士子？”
朱由檢沉默了片刻：“若是有士紳肯支持朕的革命，朕自然愿意用之。”
袁可立有句話說的很對，這天下最聰明能力最強的還是出自這些士紳，畢竟都是從千軍萬馬中考出來的，能力豈是那些考不中功名的貧寒士子能比？對這其中名聲好能力強的士紳，朱由檢自然愿意用的。
“陛下之心思，老臣明白矣。對那些開明士紳，愿意主動放棄田地特權，都可以為陛下所用。老臣建議，對那些罪惡不大的士紳，也沒必要盡皆鏟除，而是均其田地貶為平民，只要能留下性命，士紳們便不會拼命抵制陛下革命，陛下之革命才能容易完成。而若是不分清白鏟除所有士紳，則必然會遭到士紳強力反彈，臣恐會天下大亂，兵連禍結。”袁可立勸道。
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袁可立的意思，這是怕自己殺心太重啊。
說實話，對大部分士紳官員，朱由檢沒有一點好感。他始終認為，大明之所以落得亡國之境，絕大部分原因就在這些士紳官員身上！文官個個都該殺，上一世臨死前的話絕對出自朱由檢肺腑。
正是因為對士紳官吏的厭惡，所以在陜北、在山東，朱由檢才毫不客氣的對所有官員士紳動刀，凡是衙門官吏一概罷免問罪，凡是士紳一概抄家處置。
這樣的作法，說實話有些過分。官吏中有沒有清廉之人，士紳中有沒有良善之輩？自然是有的，雖然數量極少。若是把所有官吏士紳盡皆鏟除，逼到絕境之下他們自然會反彈。最終便如袁可立說的兵連禍結、天下大亂。
手中有十萬大軍，朱由檢自然不怕作亂，但是那樣對國力消耗太大，會有無數人因此喪命。
朱由檢努力的想著，在記憶中回想到一些畫面。那支紅色的軍隊建國前后的一些做法，值得借鑒。
“好吧，對于愿意主動放棄田地之士紳，若無太大罪惡，朕可以暫不追究他們過往，對于清廉有能力士紳，朕會按照能力任用。”朱由檢緩緩道。
“陛下圣明！”袁可立大喜道。一番口舌之后，終于為天下士紳爭取到了出路，也避免大明江山出現大的亂子，這讓他如何不高興？
“愛卿之苦心朕自然清楚，但即便朕聽愛卿的，很多事情恐怕不會盡如愛卿所愿。”朱由檢意味深長的道。
讓那些士紳放棄所有田產特權他們豈能愿意？放棄科舉選官制度，官吏一體他們更不愿意！官吏一體，等于是他們地位從此和低賤的胥吏相同，這些自命清高的士紳豈能忍受？所以朱由檢能夠想象，現在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謀劃著對付自己，謀劃著對付自己這個皇帝！
造反，很多士紳是不敢的。但是他們會暗地里支持造反者。若是反賊勢力發展很大，比如占據南京或江浙之地，或者有反賊擁立宗室為帝，必然會有很多士紳參與其中！
根據錦衣衛的情報，江南之地現在已經暗潮洶涌。好些士紳背地里在謀劃著什么。江南雖然沒有出現大的造反，但江西的造反卻愈演愈烈，就在前日，朱由檢接到來自江西的戰報，江西巡撫袁崇煥兵敗贛州，江西反賊攻到了吉安府，贛南三府皆為反賊所有，據說江西反賊的數量已經達到二十多萬！
就在年前，江西的形勢還非常好，起義的農民軍被袁崇煥封鎖在贛南山區，幾個月間，形勢便陡然轉變，其中的原因朱由檢不得不深思。若是江西反賊攻下南昌府，順著潘陽湖直下長江，從長江順流而下到達南京，東南的士紳會不會拋棄自己這個皇帝歸降反賊？
一切都不是不可能！
袁可立自然不清楚朱由檢所想：“陛下還說要徹底改變太祖留下來的制度，卻不知道如何改變？”
一直以來，祖制是阻止大明進行改革的最重要阻力，一旦朝廷要進行變革，便會有無數官員跳出來以違反祖制為名反對。明太祖朱元璋雖然死去兩百年，但他留下的制度卻頑強的堅持到現在，后世的皇帝想改變一下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