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大明官場慣例
“老子有罪？”張可大怒吼道，“老子辛辛苦苦帶著部下守住萊州有什么罪？老子主動帶兵出擊追敵，斬首數千又有什么罪？那陳鎮人皆和反賊勾結，和反賊其實一路，老子屠了陳鎮又有何罪？”
李重鎮冷冷道：“你是萊州總兵，朝廷花費錢糧供養爾等便是要爾等保境安民，然而你身為總兵，面對區區造反流民便龜縮城中不出，任由流賊在整個萊州肆虐，任由無數百姓被流賊攜裹，難道還有功勞不成？
對面流賊明明被我擊潰，其中大半都是無辜百姓，你帶兵追殺屠戮數千難道有功？陳鎮百姓即便少數從賊，又豈能全部從賊，你不問青紅皂白屠了陳鎮，是何道理？
我大明正因為有你這樣殘暴虐民之將領，才使得流民遍地，才使得無數人造反！
爾焉敢說自己無罪？”
張可大梗著脖子道：“這天下的官軍都是這樣，再說即便老子有罪，也輪不到你來處置，你不過是一個參將，老子是堂堂總兵，你以下犯上莫非想造反不成？”
李重鎮淡淡一笑：“并非我要處置你，我也是奉了朱府尊命令行事。”
張可大不可思議的看向朱萬年：“朱府尊，我可是一切都聽從您的話行事，幫著您殺了要造反的胥吏，幫著您守住了萊州，您竟然這樣對我？”
朱萬年很是尷尬，抓捕張可大的命令當然不是出自他口，他也指揮不動禁衛軍，但是他也不敢否認......
“張總兵，你守住萊州有功，但不該縱兵屠戮百姓，”朱萬年嘆了口氣，“你先把軍隊交出來，安心呆在城中，我自會在朝廷那里為你分說，盡量保住你的性命......”
“啊！！！”張可大悲愴的大叫起來。
“李將軍，你這樣做真的是奉朝廷命令？”朱萬年看了眼被押下去的張可大背影，轉身向李重鎮道。
李重鎮點點頭：“是不是朝廷命令我不知道，但臨來前周總兵確實有吩咐，對于殘害百姓的地方軍隊看，我禁衛軍絕不容忍。這張總兵暫時交給朱府尊看管，我會派人接管他的軍隊，最終上面會如此處置與他，就不是我所操心的了。”
“......”朱萬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不久前，李重鎮告訴他說哨探打探到張可大殺良冒功屠戮一鎮百姓，說等張可大進城后要把他抓起來。
朱萬年當時表示反對，說大戰之際正是用人之時，不應該這時候追究這些事。李重鎮便搬出了上面，說是奉上面的命令行事。
李重鎮是禁衛軍將領，禁衛軍是皇帝一手所創，而皇帝就在濟南城，想到這里朱萬年便答應了配合。
實在是因為朱萬年對自己的處境心懷不安。皇帝在濟南兗州等地的作為，震懾了山東所有官吏，朱萬年也不例外。這年頭哪個官員不貪？朱萬年平常也是收受孝敬收賄賂的，若是皇帝派人來萊州，朱萬年恐怕自己也討不了好。
不過身為進士官的驕傲和苦讀的圣賢書，讓他無法做出從賊的決定，更何況還要顧忌家鄉的親人。所以哪怕賊軍臨城，朱萬年也不得不咬著牙守城。
現在萊州城保住，身為知府的自己是有功的，應該不會被皇帝問罪了，朱萬年暗自慶幸。所以對接到“上面”命令的李重鎮的要求，朱萬年不敢拒絕。
沒想到李重鎮接到的并非皇帝指示，而只是遼南總兵周遇吉的軍令......
李重鎮很快派兵出城，控制住了張可大的軍隊。在禁衛軍的威懾下，再加上張可大深陷城中，這些地方軍隊并不敢反抗。
其后，李重鎮留下了一千禁衛軍守城，自己帶著剩下的兵馬出城，向被聞香教反賊占據的其他州縣攻去。
有禁衛軍守城，朱萬年便下令解散了臨時招募的青壯鄉勇，然后進行善后事宜。
然而府縣很多官吏因意圖勾結反賊獻城被殺，一時間竟然手下無官吏可用，做起事來非常的不方便。
朱萬年雖然是進士出身，做到了正四品知府這樣的高官，但衙門里很多具體事務他其實并不熟悉。
按照大明的制度，像他這樣的主官平常只是管官吏的，具體事務則有衙門里的胥吏經手，這便是所謂的清濁之分，進士出身的官員高高在上，從來只用高談闊論發號施令，而具體的事務都是由低賤的胥吏經手去做。
當然，朱萬年身邊也有幾個幕僚師爺，幫著他看著這些胥吏。現在，府衙里大部分胥吏被殺，僅憑幾個師爺又頂什么事？
就在朱萬年打算招一些胥吏入衙門幫忙做事時，突然有一隊人從青州府而來，聲稱是奉皇帝的命令來萊州當官吏的。
這些人中有一半的人竟然是宗室，皇家血脈！還有一部分人身穿破舊的闌衫，一看便是貧困的士人，只有少部分身穿黑色官衣。
“在下萊州府巡察使范明文，奉命來萊州府重組府縣衙門。”一個身穿黑色官衣的年輕人對朱萬年道。
“久仰久仰，敢問閣下祖籍何處，哪年進學？”按照官場慣例，朱萬年問道。
看對方年齡，應該不是進士出身，頂多是個舉人，亦或是個秀才，只要問出哪年進學，便可以順勢問當時的提學官，總能和對方拉上一些關系。相互攀關系論交情，這也是大明官場的慣例。
范明文澀然一笑：“在下并非秀才舉人，身上也沒有功名，在下是皇家商貿學校畢業，奉皇命出任萊州府巡察使。”
竟然連個功名都沒有，朱萬年心里一啞，不過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皇家商貿學校他是聽說過的，好像是皇帝開始培養商賈的地方，沒想到皇帝竟然任用商賈做官！不過這巡察使又是什么官職，大明有這樣的官職嗎？
“巡察使就編制來說隸屬錦衣衛，是專門用來監察吏員的。”明白朱萬年心中的疑惑，范明文善解人意道。
哦，朱萬年頓時明白了過來，皇帝為了解決宗室就業問題，安置這些宗室去官府當胥吏，為了不使這些宗室被人欺負，或者監督這些宗室不要貪腐壞事，專門設置這樣一個巡察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