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港口并未因此而沉寂。
相反,在璀璨的燈火映照下,港口顯得更加繁忙。一艘艘夜航的貨輪穿梭于港灣,碼頭上燈火通明,工人們仍在加班加點地工作著,他們或指揮調度,或搬運裝卸,汗水浸濕了衣衫。
一座座起重機如同巨大的手臂,在他們的操作下靈活運轉,將一箱箱貨物從大平板車上吊起,又穩穩地放置在萬噸巨輪上。這些貨物種類繁多,從精密的電子產品到厚重的機械設備,從新鮮的蔬菜水果到琳瑯滿目的日常用品,它們在這里匯聚,又從這里運往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這里,是連接世界的橋梁,是經濟發展的引擎,也是無數人夢想啟航的地方!
韓渝正跟邱局一起跟浙海省公安邊防總隊辦理移交,一個矮矮瘦瘦的船員猶豫了好一會兒走了過來,帶著幾分忐忑、幾分期待地問:“領導,請問您姓韓嗎?”
公安介入,海上交通事故調查的很快。
剛剛過去的三天,韓渝組織調查組人員反復給“科塔那不拉”號船員普法,一個水手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率先開口,承認案發當天下午聽到兩聲巨響。只要有一個人開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船員們相繼交代當天下午,海面起霧,能見度極差。駕駛貨輪的二副不但沒有瞭望觀察,更沒有減速,船長也在船長室休息。
茫茫大霧里傳來兩陣巨響,正在甲板上工作的三名船員看到自己的船正頂推著一艘漁船航行。趕緊將碰撞的情況向二副報告,二副一邊向船長報告,一邊仍然決定全速前進。
4分鐘后,漁船不見了!
船長得知情況后,既沒有救助,也沒有按規定向相關部門報告,甚至在船上發現漁船的碎玻璃后,居然讓船員將證據掃入海中。而被撞的漁船,連同船上7個漁民,一起沉入了海底。
在大量的客觀證據面前,二副和船長相繼承認碰撞事實。
鑒于該輪船長和二副在明知發生碰撞事故的情況下既不施救也不向主管機關報告,擅自駛離事發現場,且在接受海事部門初步調查時隱瞞碰撞事實,其行為已具有明顯的肇事逃逸特征,為打擊海上交通肇事逃逸行為,遏制商漁船事故多發的態勢,海事局部分做出了將這起涉外海上交通肇事逃逸案移送公安機關的決定,這在國內尚屬首例!
兩個嫌疑人已被海事公安采取了強制措施,一個小時前押往看守所羈押。涉案的船移交給邊防總隊看管。
韓渝等邊防警官簽完字,走過去問:“我是姓韓,請問你是…”
“你真是咸魚!”
“是啊,你認識我?”
船員欣喜地說:“我是霍守軍啊,咸魚,你不記得我了?”
韓渝猛然想起眼前這位是自己上航運學校時的同學,趕緊把文件夾交給部下,把老同學拉到一邊激動地說:“守軍,你變化真大,我剛才真沒認出來。”
“你變化更大。”霍守軍這些年在海上漂泊,四海為家,見到老同學比韓渝更激動,緊握著韓渝的手嘿嘿笑道:“以前那么矮,現在這么高,都做上大領導了,我剛才看著有點像,站在邊上猶豫了半天都不敢上前問。”
“什么大領導,有什么不敢問的?”
“你現在是公安,還是穿白襯衫的公安,不是大領導能穿白襯衫嗎?”
“穿白襯衫的警察一樣警察,不說這些了,說說你,怎么跑這兒來的?”
“來上班的,接下來半年我要上前面那條船。”霍守軍松開韓渝的手,指指正在前面卸貨的散貨船。
韓渝探頭看了看,笑道:“臺灣的船啊。”
“公司讓我們上哪條船就上哪條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船員太多,競爭激烈,這一行越來越不好干。”
“現在什么職務?”
“大副。”
“可以啊,工資很高吧。”
“也算不上多高,但比在岸上上班強。”
時隔二十年,老同學相聚,格外高興。
正興高采烈地聊著,邱局過來打招呼,韓渝連忙介紹。
霍守軍畢業之后一直在跑船,消息不靈通,之前只聽說韓渝成了公安,不敢相信韓渝竟是級別不低的領導,連海事局副局長對他都很客氣。覺得非常有面子,趕緊請船長過來,介紹船長認識他的領導同學。
晚飯在碼頭吃的,霍守軍非要請客。
二人邊吃邊聊上學時的事,聊同學們的近況。
“咸魚,你愛人在哪兒工作?”
“我愛人你認識。”
“誰?”
“韓向檸。”韓渝喝著飲料笑道。
霍守軍愣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驚愕地問:“校花!”
韓渝嘿嘿笑道:“什么校花,她都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
霍守軍依然不敢相信,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盯著他道:“如果沒記錯,她比你大!而且,你們都姓韓。”
“檸檸是比我大兩歲,我們是都姓韓,但不影響我們談戀愛。”韓渝知道老同學不相信,掏出錢包,讓老同學看夾在里面的照片。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霍守軍看著照片別提多羨慕,感慨地說:“沒想到,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們居然走到了一起。”
娶到了那么多同學暗戀過的校花,韓渝極具成就感,正暗暗得意,學姐突然打來電話。
韓渝連忙接通電話問:“檸檸,媽現在怎么樣?”
“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問題不大,爸讓你放心。”
“問題不大就好,檸檸,你知道我遇到誰了,你猜猜我這會兒跟誰在一起吃飯?”
“這讓我怎么猜,到底是誰?”
“霍守軍,有沒有印象?”
韓向檸正在坐大客車回東海的路上,靠在車窗邊絞盡腦汁想了想,低聲問:“有點印象,是不是你同學,喜歡打籃球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
“你們怎么遇上的?”
“他是大副,他們的船在舟山卸貨。”
霍守軍接過手機,嘿嘿笑道:“韓班長,我霍守軍啊,你貴人多忘事,記不得我,我忘不掉你。我的二副適任證就是在你那兒辦的,當時我還去海事局找過你呢。”
“記得記得,你現在還好吧。”
“還行,但沒你們好。”
霍守軍跟韓向檸聊了一會兒,把手機交還給韓渝,猶豫了一下問:“咸魚,你還記得徐晨暉嗎?”
“記得,他現在怎么樣?”韓渝低聲問。
“他出來了,出來之后找過我,我們公司缺船員,可他有前科,公司不敢用,只能把介紹他去東山的一家公司,現在在漁船上干。”
“他怎么找到你的?”
“他先找的唐文濤,通過唐文濤找到我的。”
韓渝下意識問:“他去過濱江?”
霍守軍苦笑道:“出來之后就去了濱江。”
“他去濱江怎么不找我?”
“他就是被你送進去的,他找誰也不會找你啊。不過這事不能怪你,他那會兒練氣功都練走火入魔了。如果換作我,我一樣會把他關進去好好改造。”
“他還欠我五塊錢呢。”韓渝對徐晨暉沒任何好感,霍守軍如果不提都想起來有這么個人,想想又嘀咕道:“唐文濤也真是的,徐晨暉去濱江找過他都不告訴我。”
“徐晨暉對你有意見,徐晨暉去濱江的事,老唐告訴你沒任何意義。”
“這倒是。”
“在漁船上干比在貨輪上干累,不過這都是他自找的。”
“在漁船上干是累,但總比搞那些歪門邪道好。”
“咸魚,不管怎么說他也是我們的同學,將來有機會我好好勸勸他。他恨你是沒道理的,老唐跟我說了,當時抓他的不是你,而是漢武那邊的公安,你只是把他送進了收容所。”
“他恨就恨吧,我干得就是得罪人的工作,這些年被我處理過的各類犯罪嫌疑人多了,恨我的人也很多,不多他一個。”
雖然問心無愧,但這個話題終究有點尷尬。
韓渝正準備換個話題,小魚突然打來電話。
“小魚,什么事?”
“咸魚干,我回濱江了,剛去醫院看過向主任,她醒了,她挺好的!”
“哦,謝謝了。”
“這有什么好謝的。”小魚拉開車門,鉆進轎車,扶著方向眉飛色舞地說:“我跟楊部長一起來的,楊部長說別人不要小001他要。”
“他要?”
“以陵海預備役營的名義接手,開到營區后面的內河里,錨泊在營區的小碼頭,咸魚干,我讓楊部長跟你說。”
“行。”
楊建波接過手機,笑道:“韓局,小001參加過98抗洪,是一條功勛船。別的單位嫌麻煩,我們不嫌。我跟小魚說好了,也跟海事局的楚局打過電話,暫定月底把小001正式移交給我們營。”
個人把小001買下來哪有單位接收好。
韓渝很高興,不禁笑問道:“開到營區碼頭誰負責維護保養?”
“劉叔和丁所,他們說不會可以跟你爸學。韓局,小001對人家而言可能是個麻煩,對我們陵海預備役營而言卻是寶貝。你放一百個心,我保證會維護保養好,把它作為我們營乃至陵海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太好了,謝謝啊。”
“這有什么好謝的,這事就這么說定了,我剛跟你們老單位領導商量過,我們打算給小001舉行個退役儀式。時間你定,總之,到時候你必須要回來參加。”
“行,沒問題,我再忙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