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晚安,殿下
地下遺跡內。
伴隨著空間的震顫以及氣流的奔涌，本就搖搖欲墜的山體開始崩塌了起來。
伊薇絲特十指綻放著攝心奪魄的赤色光芒，宛如鮮血淋漓的尖銳長爪，狠狠刺入了許愿之罐的表面。
與此同時，她體內的吞噬之力全力運轉，每分每秒都在從這件強大的0級封印物中掠奪著它的特性和法則。
然而伴隨著吞噬的進行，伊薇絲特的臉色也愈發蒼白。
被封印物特性席卷的強烈痛苦蔓延到全身，令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這件東西是她有史以來處理過最為棘手的封印物。
僅僅只是吞噬了它其中的一小部分力量，伊薇絲特就感覺快要昏死過去。
然而憑借著強大的蠻力，她仍舊對這件本該不可摧毀的封印物，造成了肉眼可見的傷害。
伴隨著細密的破碎聲，絲絲縷縷的裂紋朝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伊薇絲特緊咬銀牙，壓抑著喉嚨深處快要抑制不住的呻吟，身體搖搖欲墜，幾乎快要連懸浮在空中都做不到。
下方原本被黑色泥沼淹沒的平臺，此刻似乎因為這兩股強大力量的交鋒，開始變得沸騰而又震蕩。
“咔噠！”
清脆的響聲過后，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貫穿了許愿之罐的表面。
或許只需再過數秒，封印物的宿體就會遭到毀滅性的破壞！
快了。
快了。
極度虛弱的伊薇絲特拼盡全力控制著手中的封印物，試圖讓那些充滿著污穢和詛咒的力量盡可能少地泄漏到地下遺跡之外。
雖然已經痛苦到極點，但不知為何，憑借著心中的那一抹執念，伊薇絲特還是堅持了下來。
明明自己從小到大沒有做成過任何一件事。
此時此刻，卻在為了別人的性命和一些其實微不足道的事情拼命。
這還真是不像我啊。
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與此同時，許愿之罐表面的裂痕更加擴大了。
絲絲縷縷的黑色光芒，夾雜著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抽象符號，從那些裂痕中照射了出來。
“咳咳.”
伊薇絲特忽然咳出一口黑血，臉上的咒印也仿佛忽然具有了生命，朝著她原本潔白無暇的脖頸和胸口蔓延而去。
這股詛咒像是在侵蝕她的理智和生命，無時無刻不在誘導著她墮入邪惡的深淵。
快了。
一切.就快結束了。
雖然仍舊能夠察覺到0級封印物中所蘊含著的毀滅性力量，但伊薇絲特卻對自己這樣自言自語道。
剎那間，她的耳邊再次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不想活了嗎？”
這是封印物中寄存的那道生命在和她對話。
下一秒，腳下沸騰著的黑色泥沼忽然扭曲著顫動了起來。
一陣升騰過后，泥沼中央忽然浮現出了一張和許愿之罐表面相似的女性人臉。
它.不，祂便是創生教派所信仰的創生女神，但根據大司祭亞斯金的說法，其真實身份居然是一頭惡魔。
創生惡魔。
那張浮現在黑色泥沼上的女性人臉十分巨大，仿佛要將整個地下遺跡填滿。
“你，想死嗎？”
望著天空中的伊薇絲特，祂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又將之前的問題問了一遍。
“唰！”
紅光閃過，一道由鮮血門扉后流淌著的亡者之河凝聚而成的巨大劍刃，仿佛瞬移般切開空間，斬在了創生惡魔的臉上。
那張臉瞬間就被一分為二。
然而這些終究只是泥沼所化成的虛體。
片刻后，一股黑泥懸浮在半空中，凝結成了一道身材曼妙的女性身影。
祂居高臨下地望著神色痛苦的伊薇絲特：“你很強，如果真要生死搏殺的話，以我現在的狀態，大概率不是你的對手。”
“然而你卻選擇了最為愚蠢的一種方法，居然想將我所寄宿著的0級封印物吞入體內。”
“是為了阻止我給這個國家帶來災厄嗎？”
伊薇絲特依舊沒有回答祂的問題。
此刻的她臉色蒼白，嘴角溢血，儼然沒有了往日的清冷和從容。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舊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原來如此。”剎那間讀取到她的一絲念頭后，創生惡魔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嘲諷般的笑容，“身負如此強大的力量，卻心甘情愿地成為一件‘工具’。”
“你的愚蠢思想，配得上你這一路走來所遭受的苦難。”
“你的心中本該壓抑著強烈的恨才對，可為什么，我卻并沒有從你身上察覺到想要摧毀一切的戾氣？”
“讓我猜猜看吧.是因為心中忽然有了一分莫名其妙的希望？”
“對方是個男人？”
“唰！”
赤色巨劍再度斬開空間，貫穿了厚重的山體，順帶削平了遠方的數個山頭。
然而很快，創生惡魔再度凝聚出黑色的實體。
祂的所有力量此刻都留存在許愿之罐中，在和伊薇絲特本人做著對抗。
可由于她過于愚蠢的策略，想要強行將祂一口吞下，因此現在反而是祂這邊占據了上風。
“女人啊，這個世界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那些骯臟的男人。”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創生惡魔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怨毒的神情，“到了最后，你所能倚仗的一切力量，都不如自身的強大來得重要。”
“這終究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望著此刻極度虛弱的伊薇絲特，創生惡魔很想將她殺死。
不僅沒有吃夠三十萬活人祭品恢復力量，反而被亞斯金那個蠢貨提前喚醒，一切的一切都來到了最為糟糕的境地。
所以眼下，必須先將這個又蠢又強的女人先處理掉。
而所謂惡魔，最為擅長的便是通過各種邪惡而又狡詐的手段，誘惑人類墮落。
“來做個交易吧。”
伴隨著一陣無形力量的涌動，身材曼妙的女性惡魔，忽然發出了充滿誘惑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能夠勾起人心最深處的欲望，徹底摧毀一個人殘存的理智。
“你這么強，依我看，未來的神祇之中必將有你一席之地。”祂漫步在空中，圍繞著正在和許愿之罐僵持著的伊薇絲特，“而我，曾經也是一位高維惡魔，只是由于遭人圍殺，所以淪落至此。”
“倘若讓我吞食掉足量的人類靈魂，那么便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巔峰。”
“所以，我們聯手吧。”
“你不是想要成為這個國家的女皇嗎？等我們兩人擁有了可以摧毀一切秩序的能力，這個愿望簡直就是唾手可得。” “屆時你想殺誰就殺誰，想改變什么就改變什么，不會有任何人敢違逆你，我向你保證。”
說著，女性惡魔漂浮在半空中，神情溫柔地將伊薇絲特摟入懷中。
這本該是一副百合無限好的場景。
可下一秒，無聲無息的赤色劍光將創生惡魔的頭顱斬了下來。
片刻后，女性惡魔的曼妙身影再度出現。
然而這一次，祂的臉上卻浮現出了強烈的怒火。
“愚蠢的家伙！”創生惡魔面目扭曲，似乎有些歇斯底里，“直到現在，你仍舊不愿放下那種可笑的希望？！”
“明明那個家伙早就已經登上了前往帝都的列車，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會有任何人來救你.為什么？！！！”
“為什么還要像個神經病一樣，不惜以摧毀自己身體為代價，想要阻止這一切？！！！”
祂尖銳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地下遺跡之內。
然而這一次。
始終保持沉默的伊薇絲特，終于開口說話了。
雖然臉色蒼白到了極點，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但她的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輕笑。
“你說的那些事.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日復一日的絕望。
在沉睡中遭受著各種各樣的折磨，黑暗無邊的日子根本望不到頭。
從來不會，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拉她一把。
不會有人來救她。
這些事，伊薇絲特從很久之前開始就知道了。
即便是現在，她也沒有抱以那些虛無縹緲的可笑想法。
她心中留存著的那一絲不愿熄滅的希望，從來都不是現在。
而是未來。
伊薇絲特很清楚，這一次自己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或許一年兩年之內都無法蘇醒，整個人更是會在沉睡中，被0級封印物的特性反復折磨，直至崩潰。
可當自己再次睜開眼，那個總會創造奇跡的家伙或許就在身旁，將這一兩年內搞出的大事件，仿佛小屁孩般炫耀給她看。
然后她也真的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知為何，伊薇絲特對于本該黑暗無邊的未來，忽然就抱有了一絲期待感。
或許，在無窮無盡的折磨和痛苦之中，只要有了能夠堅持下去的希望，哪怕如同燭火般搖搖欲墜，卻也足以讓她維持住理智。
人就是這么矛盾而又奇怪的生物。
明明之前的她是如此痛恨自己身為工具的職責。
可眼下，伊薇絲特忽然有些希望沉睡快些到來，甚至想一下子跳到一兩年后，看看那個時候，自己身邊究竟是怎樣一副光景。
當然，或許還有另外的一些可能性。
比如那家伙回到帝都之后，轉身投入了其他皇子門下。
雖然結果會令她十分生氣，但仔細想想，這也是個有趣的結果。
到時候就又可以上演一場貓抓老鼠的戲碼，看著那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家伙跪在地上，一邊哭著一邊喊“主人饒命”的可愛模樣。
總之，現實雖然殘酷，但未來值得期待。
“咔噠咔噠咔噠.”
下一秒，伴隨著伊薇絲特體表再度燃起耀眼紅光，她整個人仿佛被包裹在了一團緩緩綻放的薔薇之中。
美麗而又強大。
掌心的許愿之罐負隅頑抗了太久，可終究無法抵抗她的強大力量。
“啪嚓！！！”
伴隨著一道夾雜了黑色光芒的波動，陶罐上的人臉發出了痛苦的尖嘯。
隨后轟然破碎！
熾目的黑色光芒化作一片海，仿佛要吞沒一切似的炸裂開來。
而在這道強大力量的正中央，一團由無窮無盡的抽象符號所匯聚而成的特性核心，終于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那是許愿之罐和創生惡魔融合在一起的真正力量。
也是伊薇絲特此行的唯一目的。
她要將其吞噬！
剎那間，創生惡魔的力量陡然提升，瞬間鉆入了那道核心特性之內！
與此同時，夾雜著無窮惡念的怨毒聲音再度傳來。
“你要吞，那我便讓你吞個夠！！！”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你還是你自己嗎？！哈哈哈！！！”
0級封印物本就強大到了極點。
倘若這其中再多一個曾經的高維惡魔呢？
這個蠢女人如果真的想要將這道核心特性吞入體內，倒也不算最壞的結果。
她的身體是個極佳的素材，能夠感受到某種強大而又遠古的氣息，只是暫時不知道來歷。
雖然在被她吞噬后，或許會渡過一段漫長的時間，但以創生惡魔曾經的位格，想要將這女人的意識侵蝕殆盡，并非無法做到。
屆時祂將以伊薇絲特的身份，重新降臨在這個世界上！
望著那道宛如流星般激射而來的核心特性，伊薇絲特蒼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凜然的神情。
“我永遠都是我。”她朝著那道流星伸出手臂，“圣羅蘭帝國的第三皇女.伊薇絲特·羅蘭·阿萊克西尼！”
望著越來越近的核心特性，以及快要崩潰的身體和意志，伊薇絲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在這個瞬間，她的目光仿佛跨越了無窮歲月的阻隔，窺見了自己既定命運的一角。
恢弘的大殿，眾神的封印，全身鎖鏈的白發女人，坦然而又平靜的眼神，以及孤身一人的凄慘結局。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不知為何，伊薇絲特并沒有感到絕望。
如果這就是我的既定命運，那么，我接受。
“晚安。”
伊薇絲特紅唇微張，也不知是對誰說。
她緩緩閉上雙眼，坦然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
“晚安，殿下。”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回響，宛如雷霆劃破了絕境的黑夜。
伊薇絲特下意識睜開雙眼，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那道本該已經踏上返程列車的身影，此刻像是在做夢一樣，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面前。
“另外，這不是您的命運。”少年的聲音十分平靜，“而是我的。”
話音未落，他猛地探出手臂，將那枚泛著邪惡和怨念的封印物特性一把攥入掌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