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郡王妃一聽了這話,身體癱軟在地,凄哭道:“太后娘娘,都是侄媳婦兒的錯,請太后娘娘責罰。”
太后娘娘心中厭煩:“出去跪著。”
卻沒說要怎么罰。
榮郡王妃面如死灰地出了內殿,太后娘娘瞧了虞老夫人:“這件事哀家已經知道了,虞老夫人身子不適,就先回去。”
虞老夫人松了一口氣,太后這邊算是交代清楚了。
接下來就看老二進宮面圣的情況,以及都察院那邊的動作。
虞宗慎出宮之后,都察院彈劾榮郡王府的折子,就絡繹不絕地遞進了宮里,皇上宣了榮郡王進宮問話。
榮郡王的說辭和榮郡王妃大體相同。
皇上坐在御書房里,常年服食丹藥,令他臉色青灰,嘴唇烏紫,一只手撐著額頭,顯得精神不濟。
“虞大人的嫡長女,可有什么過人之處?”
虞大小姐一個人,就攪了整個朝綱,他總要明白,這位虞大小姐是個什么情況才行。
朱公公目光閃了閃,就垂下頭,躬身道:“虞大人的原配嫡妻,出自泉州謝氏,謝氏福薄,生下長女沒多久,就過世了,虞大小姐打小就在祖母虞老夫人跟前教養長大,據說小小年歲,就有了祖母的風范,已經能打理家業,管理生母謝氏留下來的嫁妝產業,三年前,還曾受過太后娘娘的褒獎,太后娘娘親賜了一塊,藍田玉制的宮絳,老奴還聽說,這位虞大小姐還是京兆第一美人。”
一段話下來,皇上只聽出了三個關鍵。
其一,這位虞大小姐的外家,是泉州謝府,謝府富甲天下人盡皆知。
其二,這位虞大小姐繼承了母親,大筆的嫁妝產業,甚至是虞府大半產業。
其三,這位虞大小姐還受過母后的褒獎。
皇上輕輕摩挲著手里的碧綠扳指:“哦?如此看來,這倒是一門好姻親。”
朱公公低著頭。
御書房里靜了片刻——
半晌后,皇上睜了睜眼,意味不明地開口:“老三怎么樣了?”
朱公公連忙道:“虞大小姐返回了花廳不久,三殿下不慎落水,聽說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濕著衣裳就直接回了宮。”
這話乍一聽并沒有什么問題。
可仔細一琢磨,就會讓人覺得,三皇子這么大一個人,怎么就突然落水了?
為什么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就在虞大小姐,察覺了紫薇菀的不妥之處,返回了花廳之后落水?
而且落水之后,連身體也不顧及,就直接回了宮,這就耐人尋味了。
一樣的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意思也會大有出入。
深宮里能混到朱公公這位置的人,都精通此道。
皇上臉色陰晴不定:“榮郡王的意思是,榮郡王妃瞧中了虞大小姐,一時鬼迷了心竅,想要引虞大小姐,去紫薇菀私會其子殷懷睿,”說到這兒,他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怎地,殷懷章不在紫薇菀,反倒是老三牽扯了進去?”
說什么,殷懷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三皇子引去了紫薇菀,這話他半個字兒也不相信。
朱公公連腰背都彎下去了。
皇上話鋒一轉,就問:“三皇子可會鳧水?”
朱公公連忙道:“回稟陛下,會的。”
皇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神色晦暗:“會鳧水,怎么還受了驚嚇?怕不是故意演了一場落水的好戲,借故回宮。”
虞大小姐先是察覺了紫薇菀的不妥,返回了花廳,這才有了老三落水回宮。
怎么看都巧合得很。
朱公公不敢多說:“三皇子回宮之后,就召了御醫去景仁宮診治,聽說要休養一陣,應是身體受了些損傷。”
仿佛是在表達,三皇子是真受了驚嚇,可聽在皇上耳里,卻全然不是那回事:“榮郡王府到宮里,需要多久?”
朱公公:“約摸大半個時辰有余。”
皇上玩味地笑:“看,若真因為落水,身體受了損傷,又受了驚嚇,也不會等到回宮之后再宣御醫,車馬勞頓大半個時辰,豈不耽誤了身體?”
朱公公斂下了眼睛,沒說話。
皇上本就十分多疑,這兩年來,身體越發不好了,就越發離不開金石丹藥,丹藥的用量,也越來越大,性情也越發陰晴不定,反復無常。
只需稍加引導,就能引起皇上的疑心。
皇上冷笑了一聲:“若是真心以正妃之位求娶,只需尋了太后娘娘商議,經太后娘娘允許之后,再令徐國公夫人,到虞府聽一聽虞老夫人口風,成不成也就罷了,到底是名正言順了。”
朱公公“撲通”一聲跪到在地上。
“偏就使了這下三濫的招數,”因為怒火,皇上青白的臉上,透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朕可是記得很清楚,虞氏是有女子不為妾的規矩,強求到了這個地步,不惜壞人清白女兒家的名節,若心中沒有旁的心思,何至于算計到這地步?”
虞幼窈是虞府嫡長女。
莫說虞氏族是有“女子不為妾室”的規矩,就是沒有這規矩,大戶人家尊榮的嫡長女,哪有給人做妾室的?
就算是皇子側妃,那也是妾。
明知道,虞老人人是不可能同意,讓家里的嫡長女給皇子做側妃,卻偏要強求。
皇上陰冷,一拂袖,就將御案上堆滿的折子,掃落到地上,怒道:“朕這還沒死呢,就惦記上了?!”
朱公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怒之后,皇上身體燥得慌,心中也越發的暴躁:“去,把徐貴妃宣過來。”
朱公公如蒙大赦,連忙出了御書房。
這時,他的干爹何公公托了鎏銀的托盤走過來,見朱公公站在院門口抹汗,就問:“這是咋的了?”
朱公公上前了一步,湊到干爹跟前,將皇上方才在御書房里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何公公聽。
卻沒說自己對皇上說了什么話。
何公公頓時覺得,托在手里的丹藥,也有些燙手了:“這宮里頭,也沒幾天安生日子了。”
他在皇上御前伺候已經老多年了,也算是了解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