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趕情好啊,你倆年歲相當,互相切磋些學問,這也是好事,至于湖山先生那邊,我一會兒就使人傳個信,湖山先生惜才,明昭又是閑云先生的弟子,想來他也不會拒絕這送上門來的好苗子。”
便是看在閑云先生的面子上,湖山先生也會欣然應允。
宋明昭達到了目的,連忙道謝:“多謝虞祖母成全。”
虞老夫人笑了:“都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你這兩年,可是沒少往我跟前孝敬,這點事我哪能不應了你。”
這玩笑話說得,屋里氣氛又是一松。
中午,宋明昭理所當然留在虞府用了午膳。
空青在一旁布膳,注意世子爺哪一道菜多吃了兩口,就會多夾幾次。
不知不覺,世子爺又用了許多。
兩年前,世子爺無緣無故病了一遭后,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家里以為這是留下了病根,用最好的藥材補品仔細養了兩年,也沒什么大礙。
可他在跟前伺候的,哪能不知道?世子爺這病怪異得很,平常跟沒事一樣,可這時不時就冷不丁,不明原由地心口疼。
世子爺也不讓他告訴家里,私底下尋了寶寧寺精通醫術的慧通大師。
慧通大師為世子爺把了脈,只說:“心病還需心藥醫。”
就沒了下文。
至于世子爺因何得了心病,他的心病是什么,連他這個打小在身邊伺候的人,也是一頭霧水,摸不清頭腦了。
因著這心病,世子爺的胃口也小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虞府的飯菜更合世子爺的胃口,世子爺每次來虞府胃口都變得很好。
他私底下也安排小廚房做了和虞府差不多的飯菜。
只是離開了虞府,世子爺的胃口又變回了原樣。
世子爺的胃口挑的是虞府這地還有虞府的廚子,甚至是虞府里的人。
心里這樣想著空青也就沒忍住,悄瞇地看了坐在對面,長了年歲的虞大小姐,模樣兒嬌貴鮮妍身段也纖柔細瘦。
這才十二三歲,還是花骨朵,沒長開的年歲,就已經后來居上,搶了寧遠伯家陸五小姐陸明瑤“京兆第一美人”的名頭。
再長幾歲,也不知道是何光景。
用完了午膳宋明昭也不好多呆。
有表哥在,就輪不到虞幼窈送客。
虞幼窈陪祖母說了幾句話,就回了窕玉院。
周令懷一路無話,將送宋明昭出門。
眼看大門在望,宋明昭卻突然頓了腳步:“聽聞周公子自胎里帶了不足之癥以致身體病弱難支不慎摔倒,傷到脊骨這才坐了輪椅?!”
周令懷神色淡薄:“不知宋世子有何見教?”
宋明昭解釋道:“周公子切莫誤會見教自是不敢當,只是我認得一位神醫略通一些蠱藥之術,曾經治愈過相似的病患,若周公子不嫌棄…”
他話音未落,周令懷唇畔微勾:“我嫌棄!”
未盡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宋明昭深深地看了周令懷:“原也是聽虞祖母提及周公子時,難免憂心周公子的身體,閑云先生對周公子,也是惋惜贊嘆,難免也就上了心,是我唐突了,還請周公子見諒。”
貿然提了這話,確實有些唐突,不過他是出自一片好意,也是情有可原。
宋虞兩家是世交,他出于關心,問了這話也不算太過失禮。
只是!
他方才不動聲色地注意到周令懷的表情,便是有關自己的身體,周令懷連半點情緒波動也不曾有過。
他有些搞不懂了——
周令懷究竟是對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在意?
還是單純地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抑或是,此人深不可識,將自己心思藏得太深了,令人無法揣測?
周令懷輕彎了一下唇:“這等小事,就不勞宋世子費心了,泉州謝府祖上以蠱藥傳家,雖然傳承缺失,但依然殘余了一些蠱藥手段,早前表妹已經為我,向謝府求了養身的蠱藥,如今我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靈犀蟲液確實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蠱藥。
明明是平淡的口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明昭竟然聽出了發自靈魂的嘲笑。
只要了解過泉州謝府的人,就都知道,泉州謝府是先秦九閩其一,世代盤距在泉州,論其底蘊,整個大周國都沒幾個能比得上,這也是為何,謝府明明是商戶,許多大世家卻沒有瞧不起的原因。
暴發戶才論出身,世家更講究底蘊。
謝府的底蘊,已經足以獲得朝廷,甚至是許多大世族的尊重,不過尊重、結交是一回事,結親還是要講究門當戶對。
九閩擅長蠱藥,論起蠱藥九閩才是老祖宗。
在祖上以蠱藥傳家的謝府面前提蠱藥,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貽笑大方。
然而,真正讓宋明昭在意的,卻不是這個。
而是!
宋明昭垂下眼睛,手指摩挲了系在腕間,長生結上的碎玉塊:“周公子和表妹之間的感情,還真是羨煞旁人。”
之前他就打聽過了。
周令懷每日都會特地抽了時間,教導虞幼窈課業,指導她練字、琴藝,甚至棋藝等,即便虞大小姐到了男女大防的年歲,每日的學習也沒落下。
兩人時常呆在一處。
虞幼窈一手極好的行書,是臨了周令懷親自寫的書帖練出來的。
他私底下通過藤文館的途徑,弄到了周令懷的筆墨,和虞幼窈的筆墨互相對比,兩人字跡運墨有六七分相似。
虞幼窈對這個表兄,也是十分上心,窕玉院的小廚房里,常年都熬著各樣的藥膳,都是為周令懷補養身體準備的。
不光如此,虞幼窈閑暇之余,還會親自下廚,為表哥準備可口的點心、膳食。
周令懷每日吃用的香、茶,幾乎都是出自虞幼窈之手。
最初知道這些時,他心中隱隱地對周令懷十分羨慕。
虞幼窈是世間十分少有的靈慧女子,她善心、善行、善德,心中玲瓏通透,眼里有世間紅塵,心中卻不染塵埃。。
能被這樣的女子真心相待,又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