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生當作梟王 虞宗正用了些茶水,有些心有余悸:“當年幽王以謀逆論處,我憑著一腔意氣,不顧都察院一干人的阻攔上了奏疏,直陳了幽王于社稷十功,懇請皇上重新徹查,從輕發落,叫皇上當庭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如今竟然也保了我一家老小。”
虞宗慎轉頭瞧了大哥一眼。
幽王一進京,就在金殿之上自絕了,皇上希望盡快了結這事,可他大哥這人在朝堂之上,還是有幾分剛莽,竟然還敢奏疏,讓皇上重新徹查。
人都死了,要怎么查?
皇上氣得一折子砸到他頭上,罵他不知所謂。
之前在朝堂上,兵部首當其沖,都察院上上下下七八位御史當朝擼了官,脫了蟒袍,拖下去了,連家里也都跟著下了大獄。
生生就繞過了虞宗正。
虞老夫人聞言后,也是一臉慶幸:“可見啊,這人是不能做虧心事。”
幽王殿下戰功赫赫,老大也是十分敬重,稟著心中這一份敬重,種了一份雖然沒什么大用的善因,如今也得了善果。
虞宗慎擱下了茶杯:“葉寒淵拿出了長興侯通敵叛國的證據,去年狄人三千鐵騎殺進了幽州城里,長興侯不堪一擊,北狄在城中殺人,劫物,擄人,放火燒城,長興侯擔心狄人再次進犯,到時候遮掩不住,就親自寫信給了狄人首領哈蒙,承諾愿意奉上十萬白銀的物資,以期北境安寧。”
此言一出,虞老夫人震驚當場:“長興侯這是瘋了不成,高祖皇帝立國之初,就曾說過,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歷代皇帝均不敢忘記宗祖遺訓,為了揚大周國威,御駕親征的皇帝不在少數…”
光這一條罔顧祖訓,就足以誅九族。
虞宗慎繼續道:“而上貢狄人的錢,卻都是幽軍三十萬士兵們的軍晌,以及犧牲士兵家人的撫恤金,士兵們悄悄寫了萬人血書,他們的家人知道后,也悄悄地參與,附近的朋鄰知道后,跟著加入,萬人血書,何止萬民…”
萬人血書,是士兵們、百姓們,拆了家中的衣、被一塊一塊縫起來的,是閑云先生用一輛大馬車拖進了宮里。
從金殿一路,鋪了足足五里地。
當朝就有官員駭軟了腿,暈過去了。
“葉寒淵還拿出了,當年朝廷發放幽軍軍晌的帳冊,原賬冊雖然叫長興侯毀了,可世子深謀遠慮,所有的賬冊都做了明暗兩本,上頭蓋了幽王大印,做不得假,只需向兵部查證,兵部越不過戶部,想賴也賴不掉,一切自然明了,兵部尚書孫閣老當場伏罪。”
可見殷懷璽此子心性之縝密深沉。
若當年,沒讓長興侯在戰場上偷襲重傷,以致昏迷半月多,醒來后,一切都成了定局,幽王哪能落了這樣的下場?
長興侯哪有現在的猖狂?
“葉寒淵還拿了幽王府的私賬,皇上看了之后,氣得當堂昏厥,幽王身為親王,享皇室俸祿,賜田畝,莊鋪等,可為了支撐幽州三十萬大軍的開銷,幽王名下產業所剩無幾,連王妃的嫁妝也消耗了不少。”
虞老夫人聽了,默然。
證據貴精不貴多,其一證明長興侯通敵叛國,幽王身上的罪名,便足以洗涮。
其二證明,幽王并沒有屯兵自重,對朝庭忠心耿耿,一切罪責皆在長興侯與兵部之上,那么幽王謀逆之罪,也洗涮了。
這兩樣都不如最后一樣來得份量大。
前面代表的是,幽王忠君愛國,這是為臣者的本份,而幽王府的私賬,算不得什么證據,可卻是幽王待皇帝的一片赤忱之心。
虞宗正接了話:“幽王世子殷懷璽,當朝呈了一把匕首,此匕首名為四海蛟龍匕。”
此言一出,場中一片靜默。
半晌之后,虞老夫人緩聲說:“殷懷璽此子,生當為梟王,死亦為成鬼雄,能交好便交好,不能交好,亦不要與之牽扯。”
旁的不說。
單說葉寒淵進京敲登聞鼓,狀告長興侯,為幽王鳴冤,這是籌謀以久,葉寒淵拿出來的證據,那是三年前就有備無患好了的,那么是否三年前,殷懷璽已然察覺了,朝中局勢變化,未雨先籌謀?
這般深謀遠慮之才,世間罕有。
再有就是,世子殷懷璽呈上的這把四海蛟龍匕,實乃誅心誅圣之舉,幽王殿下猶記當年誓血為盟,多年來鎮守幽州,驅北狄于邊境五十里外,護北境十幾年安康,護朝堂安寧,震各地藩王,保吾皇高枕無憂,守大周江山,保殷氏祖宗基業,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仰無愧于君王,俯無愧于兄長信任。
雖死而無撼!
那么,皇帝看到這把四海蛟龍匕又是何等心情?
于情,于理,于法,又該是何等反應呢?
自古帝心難測。
可從殷懷璽進宮開始,一步一步算計的卻是君心難測。
虞宗正面色凝重:“眼下,葉寒淵是審完了,兵部尚書孫閣老,這只是開胃小菜,只等長興侯押解進京之后,經三司會審之后,葉寒淵所奏十罪,便也徹底清楚了,謀害天家血脈,罪同謀逆,所有與長興侯牽連的官員,宦官,豪紳,都難逃干系,到時候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滿朝上下不知道又要經歷一場怎樣的動蕩?!”
虞老夫人也是心有戚戚,卻注意到另一件事:“皇上在朝堂上昏厥,想來龍體…不管是后宮,還是朝堂,暗地里又是一番暗潮洶涌,你們小心一些。”
虞宗慎和虞宗正聞言,臉上也都透了凝重。
審理葉寒淵這幾天,皇上精神不濟,全靠丹丸支撐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