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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星離雨散【上】

  “這柄歐家劍從何而來?”

  三人中的老二問道。

  劉睿影忽然想起在客棧中遇到的歐家中人,說中都城里一夜之間丟失了二十七把歐家劍,故而閉口不達。

  這三人已經擺明了態度,無法商量,卻是多說無益。

  不但劉睿影這么想,那駝子也是這么想的。

  老二話音還未全然落下,那駝子手中的木杖已經飛擊而出,直奔劉睿影面門而去。

  同時全身猶如個陀螺般高速旋轉起來,帶起了一陣旋風,攪動地面上的浮土,以自己為中心,朝著四面散發而去。

  劉睿影頭一歪,便躲開了木杖的擊打。

  相比于他身子轉動的速度而言,這根木杖著實是太慢了…

  慢到劉睿影絕得雙眼盯著他一動不動都是一種浪費!

  但這么慢的一根木杖,就如此的平平推進,在半空中沒有任何下墜的勢頭,不得不說此人勁氣深厚…

  木杖通體烏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質的木頭。

  之所以知道它是木杖,是因為杖上雕刻著極為繁復的花紋,杖頭處還有兩根高高翹起的羊角。

  木杖的羊角本是直奔劉睿影的眉心而來,躲開之后依照原有的軌跡繼續行進。

  脫手后的木杖就是個死物。

  和暗器的道理差不多。

  只是沒有人用這么大的暗器罷了。

  要是暗器個頭都這么龐大,哪里還能起到暗器的效果?

  暗器要的就是一個“暗”字。

  一般都是精巧的小物件,匕首,銀針之類方便攜帶,藏在袖子里,手指里。

  出手時令人猝不及防,即便知道自己必須刻不容緩的做出反應,但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要是都像這個是這么大的物件,那不如拿刀劍明打好了。

  可是劉睿影明顯低估了這根木杖。

  他以為木杖不過是個障眼法,扔過來是為了讓自己眼花繚亂,然后就會露出馬腳破綻,令對方趁虛而入。

  殊不知,那駝子旋轉不停的身子才是最大的障眼法。

  劉睿影以傳統暗器來判斷這根木杖,如今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器,不過是個魚餌,勾起他的注意,好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木杖在被劉睿影躲開后,杖頭的羊角朝后猛然朝后勾起,竟是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的功夫,接著又急促退卻。

  要不是那羊角在倒立的時候發出了些許響動,讓劉睿影覺察,此刻他的腦袋已經被鋒利的羊角切下落在地上,像個熟透了的西瓜。

  有時候越是亮堂,反而越是看不清細節。

  相比于黑暗之中,一個模糊的輪廓都能讓人提心吊膽,光明的燈火之下,總給人一種歌舞升平的感覺,讓人不知不覺的放松了警惕甚至放棄了戒備。

  這根木杖如此詭異的行為,讓劉睿影很是心驚!

  瞇著眼,盡力看清那一團旋風之中的駝子,這才看到木杖的尾端連著一根極細極細的線。

  不知是什么制成,但卻韌性極佳。

  駝子將自身的勁氣附在這條線上,只要線不斷,他便可以在任何位置操控這根木杖,包括木杖上的種種機關。

  劉睿影連續躲開兩次之后,駝子顯然也有些詫異。

  他身子轉動的速度又快了幾分,木杖卻在那根線的操控下直挺挺的立在劉睿影面前。

  杖尾離地兩尺,杖頭朝前傾倒。

  上面兩個羊角倒掛著,像是生病的馬兒耷拉著耳朵。

  但羊角內側和外側都嵌了鋒銳。

  薄薄的一層,在燈火下閃爍著寒光,呈現出一種冰藍,與木杖通體烏黑很是相配。

  劉睿影的劍還在手上握著。

  不到必要關頭,他不想出劍。

  好鋼用在刀刃上,出劍也講究絕對的時機。

  時機不對,再好的刀劍都會變成一把廢鐵,發揮不出半點威力,時機到了,就算一根木棍也能變成傷人的利器。

  尤其是當下。

  他帶著蠻族智集還在下危城中,若是與這三人纏斗下去,難免會引來旁。

  到時候更多的人都知道有個蠻族中人卻是在下危城里大搖大擺,肆無忌憚的,就算劉睿影亮出查緝司和詔獄的身份也護不住…

  至于下危城里的兩大世家,歐家和胡家,估計也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因為再龐大的勢力,都不與天下人為敵。

  在平南王域這座天下里,蠻族就是所有人共同的敵人。

  言語即便不能傷人,但到底也抵不過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更何況是天下人,天下是他們所組成的,他們若反抗,那所謂的天下就會頃刻間分崩離析,變成碎片。

  到那時,王者不過是個空有名頭的稱呼罷了,每個人都有權利來稱呼自己為王為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皇朝時期一位還算的上賢明仁德得皇帝所說。將舟比人君,水比黎庶,便有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說。

  可惜他的后代子孫卻是沒能吃透這句話其中的含義。

  天下間的黎民百姓看起來微不足道,卻又具有改變乾坤的無窮力量。

  一個人不算什么,可千百萬個人就能組成龐大的隊伍,這時候的統治者就是孤身一人對抗千軍萬馬了。

那位先帝作為個凌駕于萬民之上的君王,把“人君”與“黎庶”的關系比喻為“舟”與  “水”的關系,看似合乎邏輯的。但放在世家之中卻又有些發生了許多微妙。

  世家與皇朝不同的是,他們與黎民百姓的關系更加親密,簡直是相互依存。

  而世家原本也是從普通百姓中崛起,故而更加了解這種生活與心態。

  至于那種上下分明,貌合神離的“舟”與“水”的關系,現在在平南王域用來比喻世家與那位被架空了的王爺之間,卻是再是適合不過。

  大至一個皇朝,一個世家,小到一座城,一個村鎮,其中的統御者與廣大百姓之間的關系是否融洽和諧,能否得到百姓們的支持和擁護,是關系自身生死存亡的決定性因素。若為如此,便會遭遇“覆舟”的滅頂之災!

  歐家與胡家把這筆賬算的極為精明,要是劉睿影將事端鬧大,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站在劉睿影這邊的。

  中都城雖大,查緝司和詔獄雖狠厲,但畢竟離得太遠。

  他們的根基在平南王域,在下危城中。

  不會因為一人暫時的得失而放棄了整個下危城乃至平南王域的大號局面。

  這里的百姓們擁護世家,甘愿依附,正是因為他們面度蠻族時的鐵血。

  就像定西王霍望雖然冷酷無情,但當他的玄鴉軍在王城整裝待發時,王城的百姓們仍然會行簞食壺漿之事一樣。

  別的爭端他們看不見,別的利益他們也觸及不到。關心的無非是安危和吃飽而已,誰給他們滿足了這兩點,誰就能得到擁戴。

  在平南王域做到這兩點的,是以歐家和胡家為首的各個世家。

  一旦這些世家面對蠻族的態度稍有遲疑,那建立在此為基礎上的平衡便會被徹底打破,繼而土崩瓦解。

  萬丈高樓平地起,樓塌也在一夜間。

  世家看似家大業大,實則掣肘更多。

  尤其是上面還有個名義上的王爺,不知他什么時候就會想要翻身爬起。

  這樣存在兩股颶風之中的,唯有小心翼翼的駕駛,不能被任何一股風所徹底拉扯過去。

  這些種種劉睿影在進入下危城前就想的極為清楚,現在卻是又徹底透徹。

  在將蠻族智集送到漠南的蠻族部落之前,這座城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劍。

  念頭剛轉,一雙慘白色的大手忽然從地下伸出來。

  枯槁的雙手皮包骨頭,沒有任何血色,簡直不像是活人的手!

  手上的一根根血管在皮膚下極為醒目,但全都是干癟的。

  指甲長的匪夷所思,一雙手上十根指頭,每根指甲都和小拇指一樣長。

  朝里扣著,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灰。

  這雙手出現在劉睿影的整下方。

  他的精神卻全都放在眼前的木杖上。

  猝不及防之際,他被這雙手死死的握住了腳腕。

  就像是兩個大鐵鉗,牢牢地將其夾住,使他動彈不得…

  劉睿影運氣掙扎,這雙手卻紋絲不動。

  他感到這雙手正在緩慢增加氣力。

  每掙扎一下,露出些許空隙,這雙手便會再收緊跟進。

  彎曲的指甲已經將劉睿影的褲子扎破,扣住他腳腕上的皮肉。

  劉睿影運氣抵擋,但收效甚微…疼的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過他在意的仍舊是面前的木杖。

  它懸停在這里,看似安靜,實則殺機深藏。

  因為劉睿影不知道它在何時又會突然暴起,也不知道這根木杖上除了那一對羊角的鋒銳外是否還有其他的機關。

  劉睿影疼的有些發昏。

  木杖還是一動不動…

  他抬頭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老二那雙如豆的雙眼,似是兩顆跳動的鬼火。

  與劉睿影對視之后,他的嘴角微微裂開,流露出一股濃郁的蔑視。

  他們三人并不像殺死劉睿影。

  可惜劉睿影不知道這一點。

  他只知道在下危城中若是捉住一個蠻族中人,可以獲得歐家賞賜的一把極品歐家劍,胡家一壇好酒和十萬兩銀子,卻不知要是捉住一個與蠻族私通,出賣下危城利益的人,以上的獎勵可以翻好幾番。

  曾有人主動與蠻族接觸,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獲取信任后,答應帶著蠻族中人混入下危城中,然后替他們打通關節,送他們出城。

  但這些頭腦簡單的蠻族人卻不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理,興沖沖的進了下危城后,迎來的卻是歐家遮天蔽日的劍光。

  至于那人,則早就與歐家、胡家談好了條件。

  開開心心的抱著一壇滿江紅,揣著二十萬兩銀票,提著一柄極品歐家劍,換了個姓氏就入了歐家的門,做了個管事。后來更是買了三處大宅院,半個月的功夫娶了五房妻妾,真可謂是花天酒地,夜夜新郎。

  如此日子誰不向往?

  所以劉睿影在他們三人的眼中,哪里還是人?簡直是一座長了腿的金庫!

  對于蠻族中人,他們早已駕輕就熟,知道所有的軟肋與弱點。

  唯一不可控的,便是劉睿影這個外來人。

  他為何勾結蠻族中人,卻是無須操心。拿下后自有歐家、胡家去審問,他們三人只要大膽提條件,痛快領賞錢就好。

  劉睿影疼的微微蹲低了身子。

  他瞅見木杖與地面之間尚有些距離。

  只要他能掙脫這雙鬼手的鉗制,便能運起身法,從那間隙里穿過,站在三人面前。

  手中劍短。

  他們的木杖和鬼手卻要長的多。

  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顯然是笨蛋才會用的法子…放在其他的事情上,興許還能落下個有毅力的名頭。

  但放在與敵相交之中,這法子卻是與自殺無二。

  何況他又不想過早的出劍。

  對面畢竟是三個人。

  三個人有六只眼睛。

  足夠把他看的通透,不漏任何死角。

  過早出劍除了把自己全然暴露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砰!”

  一聲巨響,夾雜著漫天浮土飛揚。

  似是有什么重物砸落在劉睿影腳邊,他被揚塵嗆的劇烈咳嗽起來。

  這么一咳嗽,腳下卻是又送了些許。

  那雙鬼手趁勢收緊,幾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煙塵中,劉睿影依稀看到個龐大的身影趴在自己腳邊。

  片刻后待煙塵稍稍散去,這才看清卻是那位蠻族智集。

  蠻族中人本就身材龐大,壯如門板,即使趴在地上,看去也是碩大無比。

  他為了防備木杖的偷襲,在劉睿影被這雙鬼手鉗住之后,先是退出了兩三丈遠,幾乎都踩進了河水里,鞋都濕了一半。

  蠻族中人不會身法武技,完完全全是憑借身體內的氣血之力。

  因為他是智集,不是戰師,在氣血之力上本就弱了不少,所以才要留夠余地,從這么遠的地方開始起步。

  不過智集的在部落中的地位卻是要比戰士高不少,這倒也不起該,畢竟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動腦子的人總是要比干體力活的更值錢,地位更高。

  幾個箭步的沖刺,蠻族智集雙膝彎曲,借著疾跑的勢頭一躍而起,竟是從木杖的上方飛過,然后以肩背著地,結結實實的砸在劉睿影腳旁的地面上。

  “你要做什么?”

  劉睿影忍住疼痛,低頭問道。

  但蠻族智集卻并不回答。

  雙腿在地面一蹬,身子又朝前躥了一截。

  胳膊平伸,雙手正好可以夠到劉睿影的腳腕。

  他的手要比這雙“鬼手”看上去有力、磅礴的多。

  但“鬼手”之所以稱之為鬼手,正是因為它詭異無比,難以用常理揣度。

  蠻族智集卻不管這個道理,本著一力降十會的想法,反其道而行之,也握住了這兩只“鬼手”的手腕。

  再蒼白枯槁的手也是活人所有,那邊該有知覺。

  他這般一握,劉睿影頓時就覺得自己腳腕上傳來的壓迫之力少了許多。與之而來的是一陣酥麻…就像是有人將熱水倒進了靴子里一樣。

  蠻族智集喉間發出一聲低吼…目眥盡裂,雙眼睜出血色,就連虎口處都青白流轉。

  站在駝子與老二身后的那名嬌柔嫵媚的男子腰肢一扭,嘴里發出呻吟陣陣…

  他的雙手剛才一直插入地里,不知修的是什么秘法,竟是可以間隔這么遠的距離以手鉗人。

  但他終究還是沒能抵住蠻族的氣血之力。

  本意是為了鉗制劉睿影,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老老實實的束手就擒。

  若是與蠻族硬拼下去,卻是得不償失…沒奈何,只好撤招,重新來過。

  失去了鉗制,劉睿影腳下一軟,竟是朝前跪去。好在及時用藏在袍子下的劍鞘撐住了身體,這才算是穩妥。

  駝子眼見劉睿影已不再被鉗制,急速轉動的身形也驟然停止,并且伸手一勾,召回了木杖。

  劉睿影好不容易挺立起身子,正在大口喘息之余,看到那老二的眼睛微微瞇起,卻是顯得更小。但其中的光芒更勝先前,劉睿影在震北王域的戈壁灘上所見到的野狼也不過如此。

  他雙手背負在身后,接著用力一撮,卻是就從衣衫下拉扯出一桿長槍出來。

  槍長丈二,槍身艷菜如虹,槍尖下的紅纓飄動如血。劉睿影并未在乎這槍頭是否寒閃,反而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槍頭下的紅纓上。

  槍原本只在軍隊之中,攻擊士卒沖殺敵陣所用,是沒有紅纓的。

  也不知何時這種兵刃卻是也被江湖中人所熱衷。

  臨敵之際,長槍這種刺擊兵刃必然是不斷朝著對方的要害刺去,在刺中的同時,被刺中的傷口往往會噴濺出大量鮮血,這時紅纓一斗轉,便能將其攔下大部。若是沒有紅纓的遮擋,這些血液就會大量濺射到自己身上并順著槍頭流到槍桿,導致槍桿打滑,難以持握,進而落敗。

  同時不斷揮舞戳刺的長槍會帶動槍上的紅纓來回晃動,更因為其鮮艷的紅色,能極大的分散對方精神,反而忽視槍尖的威脅,

  “堅而不硬、柔而不折、變幻莫測、神化無窮”便是使槍的基本要訣。

  長槍上的紅纓極其柔軟,對力量的反應也相當敏感。

  用不同的用力方式揮動長槍,便是不同的槍勁,紅纓便會跟隨者槍勁的變化而改變擺動的方式。

  劉睿影以這紅纓為“標尺”,便可摸準此人的槍勁,彌補手中劍短的劣勢。

  這人似是看出了劉睿影的心思。

  搶在手,重重朝地面一頓。

  槍尖下的紅纓非但沒有飄散起落,反而根根下垂,直指地面。

  他伸手將這一圈兒紅纓撥弄了兩下,發出類似珠簾卷起時,“嘩啦啦”的聲響。

  劉睿影心頭一沉…

  這桿槍上的紅纓,竟然是用紅鐵根根打造而成。

  如此一來,劉睿影若是將精神都放在這“紅纓”上,非但無法判斷槍勁與出槍刺擊的軌跡,反而會被它所迷惑,著實是舍本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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