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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裂變

  成名日久的老前輩,最害怕的莫過于出手。

  江湖上日新月異,稍有不慎,就會使得自己英名掃地。

  眼下,這兩人輸在劉睿影手里,輸的干凈徹底,體無完膚。很是驚懼的四下張望了一番,好在沒有旁人看見,不至于那么丟人。

  “一劍”與“連弓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覺得自己這張老臉著實是掛不住…斷掉的弓和碎裂的劍就這么丟在地上,二人卻是頭也不回,快步離開。

  劉睿影本想說些什么,畢竟他和歐家還是有不淺的交情。要是方才遇到的歐家人,不是那般狂妄,興許還能解釋清楚,幫他們一把也說不定。

  他也沒有料到,剛出中都城竟然就會遇到這般的情況。

  回到這間客棧中時,掌柜的還在不緊不慢的收拾著滿地的狼藉。

  “成天打打殺殺有個什么意思?踏踏實實過日子不好嗎…”

  這話雖然是掌柜的低著頭說出來的,但恰好劉睿影就站在他面前不遠處,自然而然的就覺得這話應當是對自己說的。不自覺有些抱歉…從懷中摸出兩塊銀錠,用手掌心托著,遞給掌柜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見了錢頓時就笑逐顏開。

  顧不得雙手沾滿了油污,就一把從劉睿影手中將銀錠拿過,放在嘴里,用后槽牙狠狠地要了一口。

  見到當真是銀錠,純度還很高,開心的從鼻子里直哼哼,宛如酒鬼喝多了宿醉,趴在說上做白日夢時吧唧嘴一般。

  收拾東西時,也沒見這掌柜的有多么利索,但這兩塊銀錠,卻是手腕一翻,立馬就不見了蹤影。

  “客官您這邊兒坐!這邊兒已經收拾妥帖!”

  “哎呦!您可得小心著點兒,這破爛碎詞片子千萬別踩到,污了傷了您的腳!”

  前倨后恭,劉睿影花費了極大的氣力才忍住不笑。

  抬頭看到那位同自己一道的蠻族智集早已經坐在掌柜的引領之處,一只腳搭在長條凳的另一端,背靠著墻,舒舒服服的用胳膊撐著腦袋,但眼睛卻望著門外,滿滿都是恨意…

  “怎么,害怕了?”

  劉睿影問道。

  “他們不是歐家人。”

  蠻族智集搖了搖頭說道。

  “為什么?”

  劉睿影問道。

  歐家丟了二十七柄劍,除了歐家中人外,誰會這不顧一切的找尋?

  “最開始的那人,不姓歐。你應當知道,歐家雖然吸納外人為族人,但條件就是必須改名換姓,自此之后前緣了斷,往后便才算是歐家人。”

  蠻族智集解釋道。

  對于這點,劉睿影當然清楚。

  他在剛到定西王域不久時,前往博古樓的路上就遇到了歐小娥,后來結伴而行,自是聽說了許多有關歐家的事情。

  蠻族智集看劉睿影并未有什么反應,也不似準備接過話茬,就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那人一看就是歐家的外圍,估計就指著這次事情能徹底進去,換了姓氏。”

  “你對歐家竟然這么了解。”

  劉睿影不禁贊嘆道。

  “每一個生活在漠南中的神族人,對于歐家都是這樣了解。”

  五大王域的人將他們成為蠻族,可他們卻自稱為神族。很多事情換個角度,大抵就是如此。或許這些“神族”中人,看五王,看劉睿影,覺得他們才是蠻族。

  “而且后面那兩人也不是‘一劍’和‘連弓子’。”

  蠻族智集說完,端起酒杯,仰脖喝盡。

  他喝酒的樣子像是尋常人喝水,然而喝水的時候,卻又好似那水里有著成千上萬把刀鋒,稍有不慎就會將其開腸破肚一般,因此很是小心謹慎。

  劉睿影顧不得分析他喝酒的樣子,不過方才這句話倒是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其實剛才一交手,他心里也很是詫異。

  按理說歐家的這兩位供奉,“一劍”與“連弓子”,成名已經二十年左右。算起年齡的話,應當比擎中王劉景浩還要大上幾歲才對。

  這么一回想,剛才那兩人的確是有些太年輕了,才堪堪是中年。

  另外,盛名之下無虛士。

  一個人但凡是在自己所在的行當有了名望,一定都是有所成就。做生意的,賺了大錢,發了大財。劍客殺了不少公認的名家。

  想要出名,最本質最簡潔的辦法就是比已經出名的人更厲害。

  人家有千萬家財,你就有億萬。人家一日之內屠戮了三個馬幫,五座山寨,你就輕輕一劍殺了他。

  即便人老力衰,體內的勁氣和精神都變得遲緩、滯后,跟不上年輕一代,但出手時的臨敵之經驗,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速成的。

  交手的剎那,劉睿影便察覺到這兩人的對敵經驗不多。要么是許久未曾出手,要么就是出手的次數著實有限。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但說不定沒有反應過來。”

  蠻族智集統接連喝了好幾杯酒,給劉睿影留了些許空白思索的時間。

  “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別?”

  劉睿影反問道。

  既然注意到了,那定然就是有了反應。若是根本沒有反應,又怎么會注意到?二者相輔相成,本就不能分開單算。

  “你也用歐家劍,可曾見過歐家劍碎裂?”

  蠻族智集指著客棧外的荒地上說道。

  微弱的光照射下來,碎裂的劍身亮閃閃的,隨著光線的移動而顯得波光粼粼。

  劉睿影意識到剛才為何他會那么說。

  有些東西注意到了,但就是沒能反應過來。用道理說,很慢說的明白,但放在具體的事情上,頓時就懂得了。

  “歐家劍會斷開,絕不會碎裂。”

  劉睿影說道。

  蠻族智集點頭稱是。

  對于歐家的了解程度,恐怕許多歐家人都不如他。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句話一出口,劉睿影忽然打了個寒戰…

  并不是因為天冷,而是因為心寒。

  一個人只有在緊張和害怕的時候,身體才會不由自主的抖動。抖動過后,便是呆呆的立在那里,沒有動作也沒有情緒。

  劉睿影發現自己的反應好似比注意總是慢了幾分…碎裂的劍經由這位蠻族智集提醒才反應過來,然而剛才的那句話,直到說完之后,卻是才想到了其中的詭異…

  倘若歐家劍不會碎裂,那么碎裂的劍就一定不是歐家劍。

  倘若那不是歐家劍,那么“一劍”和“連弓子”就一定是假的。

  將思路整理通順之后,劉睿影得出了這么一個極為奇怪的結論。

  現在的結果就是,為何會有人冒充歐家的兩位供奉?歐家到底丟沒丟劍?

  最開始那位囂張跋扈的歐家人,亦或只是外圍,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這幾件事連在一起,讓劉睿影感到很是頭疼…本來在外面向來小心的劉睿影,竟是也情不自禁的端起了酒杯。

  觸碰到雙唇的剎那,覺得有些清醒,但很快一杯便已空。

  幾杯酒下肚,不過是回個頭功夫,坐在對面的蠻族智集竟是不見了蹤影。

  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會無聲無息蒸發掉了?

  就在這時,廳堂內陰風陣陣,門窗齊刷刷合上,所有燭火在風中起伏不定,繼之全部火滅煙消。

  又聞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一團烏云從頭頂掠過。

  廳堂內,一片死寂,再無半絲聲響。

  仿佛天地之間,只有這里還未打烊,其他各處包括中都城在內,全都停歇了下來。

  角落里的桌子上擺放著三大壇酒,劉睿影已經忘卻了四周的變故,將酒杯換成了碗,一碗一碗又是一碗。喝著喝著,似乎覺得用碗還是不夠過癮,索性抱起酒壇往嘴里灌。

  一醉解千愁。

  劉睿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喝酒,也不知道對面的人去了哪里,更是將一切都拋在了腦后,現在的他只覺得胸口上像是壓著一塊萬鈞巨石,喘不過氣來,連帶著后腦勺有些昏沉…

  晃了晃腦袋,但還是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繼續灌酒。

  “掌柜的,上酒!”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喝了多少酒,張開五指,瞪大眼睛,無數根手指在眼前重疊搖晃。

  “客官,你喝的差不多了,我們小店也準備打烊了。”

  掌柜的湊上前去,小心翼翼說道。

  劉睿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龐,甚至連一個字都為說出口來,便徹底的醉倒。

  也不知是趴著還是躺著,就在他將要進入夢鄉之時,驀聞得木窗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頃刻,屋子里面亮起微弱的燭光,又刮過絲絲寒涼。

  一道倩影,手捧燭臺,用衣袖護著光亮,朝著他款步走來。

  有些女人看上去第一眼實在是很普通,說不上漂亮,也不能說不漂亮,唯有越看下去,才越覺得有味道。但這道倩影所屬的女子,天地間恐怕是沒有人敢說是不漂亮。

  待劉睿影看清后,看向她時的眼神就完全變了,如同一泓清澈透亮的泉水,連聲音都夾雜些許著暖意。

  “你怎么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女子緘默不語,含情脈脈凝視了一會他,推門而出,不一會手里端著一盆熱水,放在地上。

  劉睿影知道自己應當是醉了,但卻分不清這女子的出現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

  閉上了眼,想要讓腦中的沉悶繼續緩解一二。

  很快那女子去而復返,很是小心的將他扶起,上半身依靠在床頭上,輕盈的解開他的衣襟,露出胸膛,然后便開始用熱毛巾細心擦拭著他的臉,以及前胸。溫熱的毛巾劃過肌膚,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纏綿的熱意,不知為何,女子看著他,有兩顆豆粒大的淚,落了下來順著她紅潤的腮,滾落下去。

  可是醉酒的人怎么會知道這些?

  如果劉睿影很是清醒的睜眼看到這容顏憔悴的一幕,一定會勾起他萬般相思。如果他見了這兩滴淚,一定會萬分疼惜的將眼前人擁在懷中。

  從西北一直到中都,路途遙遙。他朝思暮想,也自知情深緣淺,故而在趙茗茗從中都城離的祥騰客棧不告而別時,才會如此難受…

  她為什么要走?

  她到底還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這些問題實在是值得劉睿影好好問上一問。

  可惜劉睿影酩酊大醉,早就已經昏睡了過去。

  酩酊大醉的人突然肚中一陣翻涌,張嘴欲吐!

  趙茗茗趕緊將剛才的盆端到床頭,伸手想要去攙扶,沒想到劉睿影醉態蒙眬,一把抓住趙茗茗的手腕,直接將他拉到床上,倒在他的身上。

  趙茗茗面紅耳赤想要一躲,沒想到弄巧成拙,胸脯迎到了劉睿影的臉上,于是兩個人以一個怪異的姿勢,一同倒在床上。

  “咚!”

  窗戶被人一腳踹開,只見漫天寒星吞吐,剎那全都打到床邊,沒有發出半絲聲響。

  寒光再閃,如雨點般的箭支劈頭蓋臉的砸下,趙茗茗大驚失色,一聲驚呼,急忙想要閃身躲避,突然又意識到劉睿影就在自己身下,這么一猶豫的功夫,漫天箭支已經射到了離他不足半寸的地方。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倒在床上的劉睿影竟然動了起來,與趙茗茗調換了個位置。

  劉睿影手一伸出來,能看到的只有千萬條乍現的影子。

  影子很淡,依稀透過指影甚至還能看到他微微瞇起的雙眼,箭支眨眼的功夫已經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突襲之人大驚,身形暴退,閃身到床邊躍到街上,劉睿影驀然睜開了眼睛,淡然一笑,身形縱起。

  趙茗茗還未見他怎樣作勢,剛聽到衣袂聲響,再一抬眼,他已飄上了屋頂。

  那人如同受驚的老鼠,離弦之箭般往遠處竄去。

  劉睿影身形再動,足下八步趕蟬,身如羚羊掛角一般無跡可尋,又好似風中飛舞的落葉,在空中回旋自如。

  那人不斷嘗試從不同的方向跳出去,但每次都能夠被他攔住。那人跳了五次,而他僅僅躍了一次。

  眼看劉睿影在身后緊緊相隨,他更加吃驚,稍微一愣神的功夫,似見他緩緩伸出一只手,五指一捏,他趕緊腰間一陣刺痛,忍不住吃痛,大叫了一聲,劉睿影便猛然停了下來,任由他遠去。

  劉睿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趙茗茗的眼前,著實將他嚇了一大跳,趕緊起身,讓出窗口的位置,令他回到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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