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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木石心,云水趣,【二】

  這‘萬’一出。

  吹簫人的身上猶如背負著萬鈞巨力。

  隨即而來一陣“咯咯”響聲。

  不但是他的渾身骨頭都被這股巨力壓榨的咯咯響。

  腳下的珍珠粉也因他的身形下墜而不斷碎裂,變得更加細密。

  吹簫人漸漸有些支撐不住。

  在膝蓋即將跪地的時刻,他用手中的竹簫撐住了身形。

  這竹簫看似輕巧不經風,沒想到卻是這般剛硬。

  今朝有月眼睛一亮。

  看來他這竹簫也不是凡品。

  雖然沒有自己的翡翠算盤這般珍貴,但也絕對是個稀罕的物件。

  “你難道不去幫他?”

  今朝有月對著風箏女問道。

  然而風箏女則是笑嘻嘻的看著吹簫人痛苦的姿勢。

  還一度彎下腰來和他碰了個臉對臉。

  “有什么可幫的?”

  風箏女媚笑著說道。

  “你二人若不聯手,怕是今日就得無功而返。還不如坐下好好談談,這酒菜都是現成的。”

  “菜都涼了,酒也不熱。和殘羹剩飯還有什么區別?”

  “不過你方才說的一點很對。”

  風箏女將自己右手的食指含在嘴里吮吸著說道。

  今朝有月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若是放在以前,他怕是覺得風箏女竟然如此風情萬種。

  但后來經歷了種種,到了今天,卻是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我說的什么很對?”

  今朝有月問道。

  “兩人分,不如一人分。然而一人分,不如不分。”

  風箏女吧指頭從嘴里拿出來,發出“啵”的一聲。

  “一人分豈不就是不分?”

  今朝有月問道。

  吹簫人還被那股巨力壓制著。

  雖然連頭都抬不起來,但他的耳朵可不聾。

  這些話卻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傳進了他的耳中。

  一時間,怒火中燒,五臟俱焚。

  攥緊的拳頭不知道該向何處揮去。

  “不分的意思就是,在誰那就是誰的。”

  今朝有月聽后瞳孔驟然一縮。

  身形后退了兩步。

  他知道風箏女是不會如此大方的。

  她看上的東西都是非要得到不可。

  得不到,就要將其毀滅。

  若是毀滅不了,那就殺掉所有的知情人,徹底埋葬了他。

  世人總覺得死后一了百了。

  但比死更徹底的方式,就是遺忘。

  風箏女這一點倒是做的淋漓盡致。

  也不知她真的是記性不好,還是本就如此念頭通達。

  但只要她不想記住的事,她都能忘記,忘得一干二凈,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一星半點兒。

  讓自己忘記容易。

  讓別人忘記卻很難。

  總不能鉆到對方的腦子里,把那些記憶一把火燒個精光吧?

  所以她的方式就是先殺死知情人,最后再讓自己忘記。

  今朝有月曾經問過她,既然自己都已經忘了。

  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去殺人?

  遺忘說明這心念已是足夠通達。

  但殺人豈不是又掉頭走了老路?

  風箏女對此的解釋是。

  她受不了旁人那般怨恨嫉妒的目光。

  話音剛落,隨即又溫柔的看向今朝有月。

  她著實是個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有女人味便能抓住男人心。

  即便是今朝有月這般男人也不例外。

  照例被他把心牢牢的攥在手里。

  而且她也總是能知道男人想要什么,想聽什么。

  從風箏女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沒有讓今朝有月不順耳的。

  從她風箏女指尖做出的每一個舉動,也沒有讓今朝有月不舒服的。

  他最喜歡的就是風箏女在狠厲過后,把手從鬢角處插進他的頭發,向后捋過去。

  最后停在他的耳畔。

  手掌托著他的半邊臉頰,手指輕輕的從他的耳廓上劃過。

  每當這時,今朝有月全身都會又麻又酥。

  似是被抖散了骨節的蛇一樣。

  只是當他舒服的閉起眼來享受時,卻是沒有看到風箏女嘴角的邪笑和眼中的血光。

  “你們找了我這么久,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在誰那就是誰的?”

  今朝有月坐下來說道。

  隨即算盤珠子一撥。

  吹簫男終是經受不住這股勁氣的壓力,昏死過去。

  “這幾年你的武道修為倒是沒有落下!”

  “沒有人耽誤我的時間,自然要找些有意義的事情做。”

  “所以我們才這么久都沒有找到你。”

  “難道做有意義的事就會變得如此默默無聞?”

  今朝有月眉頭一挑,反問道。

  “不是默默無聞。而是沒想到你會換成這般活兒法。”

  風箏女搖著頭說道。

  她坐在了今朝有月的對面。

  “怕是你們一直在找出手闊氣的暴發戶?”

  “沒錯!所以我們在太上河呆了一年之久。想著你清明不來,端午總要來。再不濟,也不會熬過新年。”

  “沒想到我卻是熬過了新年。”

  今朝有月笑著說道。

  “而且還不止一個新年。”

  “不過你在這里建了一座明月樓。所以去不去太上河也沒有什么差別了。男人都一樣,我想的還是對的。”

  “男人若是一樣,像你這般的女人一個就夠,決計是不能再多了。”

  “怎么,我不好嗎?”

  風箏女站起來身來說道。

  有意無意的賣弄了一番風騷,顯擺了一下身材。

  “有些女人只會上床,有些女人只會上灶臺。而我即會上床,也會上灶臺!”

  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僅會上床,上灶臺,更會上酒桌。”

  今朝有月補充說道。

  風箏女聞言笑了笑。

  伸出舌頭輕輕的將酒杯杯口添了一圈。

  同時兩眼卻是片刻不離開今朝有月。

  就這般直挺挺的和他對視著。

  “既然你說了不分,那就請離開吧。明月樓是風月場所,本就不適合女人來。也不似客棧可供人留宿。”

  “明月樓不是客棧不假,而我也的的確確是女人。但老友相見,你豈能不盡地主之誼?”

  風箏女將酒杯中的酒飲盡說道。

  “酒菜都在眼前,看你敢不敢吃了。”

  “我剛才已經喝了酒。”

  風箏女滿不在乎的說道。

  “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今朝有月問道。

  “沒毒。”

  風箏女極力的搖頭封頂。

  “為何如此確定?”

  “因為你舍不得。”

  風箏女笑著說道。

  說完又提起筷子,加起了一粒油炸花生米。

  “這花生米下油的時候,油溫不夠,所以這外面酥了,里面卻還是脆的。”

  “自然是沒有你炸的好。”

  他的這句話倒不是說謊。

  因為風箏女做的油炸花生米的確很好吃。

  雖然花生米不是什么好菜。

  但她做的,總是讓人吃的欲罷不能。

  每一粒都很飽滿,炸的火候剛剛好。

  上面裹著的鹽巴也很均勻。

  那會兒他們沒有錢來置辦出如此一桌宴席。

  只能靠著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喝窮酒。

  不過喝窮酒的滋味,卻是一百道菜都換不回來的。

  若說今朝有月對過去還有什么懷念的話。

  唯一讓他無法忘卻的,就是孤燈下的那一小碟油炸花生米。

  “若是你想吃,我現在就可以做給你吃。”

  “我不敢。”

  “為何不敢?”

  風箏女微笑著說道。

  “因為我怕你下毒。”

  風箏女沒有說話。

  而是架起了一顆花生米,而后整個身子輕輕一躍跳上了圓桌。

  她輕盈的踩著菜品之間的空隙走到了今朝有月的面前。

  俯下身子,將筷子伸到今朝有月的嘴邊。

  想要把這粒花生米喂給他吃。

  今朝有月微微偏了偏腦袋。

  卻是沒有張嘴。

  “怎么,你自己的花生米還怕有毒?”

  同時左手輕輕的插進了今朝有月的頭發里。

  向后捋過去。

  今朝有月身子一緊。

  竟是張開了嘴。

  將風箏女筷子上夾著的花生米吃下。

  “哈哈哈!”

  風箏女眼見今朝有月吃了進去。

  大笑著從圓桌上縱深躍下。

  “現在你只能告訴我那些錢到底在哪了。”

  今朝有月面露驚恐。

  舌尖上已然傳來些許苦澀和刺痛感。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風箏女,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花生米是你的,餐具也是你的,但嘴卻是我的。”

  今朝有月看著方才她用過的筷子。

  誰能想到她竟是把毒藏在嘴里,借著吃東西的契機,讓筷子上也染了毒?

  今朝有月漸漸的平靜下來。

  轉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實他是喝酒的。

  在以前。

  不但喝。

  還喝的很兇。

  酒量很好。

  “酒可不能解毒。”

  她看到今朝有月要喝酒,卻是主動過來壓酒。

  “左右都是解不了毒,何不喝點酒讓時間過得快一些?”

  風箏女也并不著急。

  反正今朝有月每喝一杯,她就再給其添滿一杯。

  忽然,她倒酒的手微微一抖。

  連帶著酒壺上的蓋子都掉到了地下。

  今朝有月裝作沒有看見般,繼續喝著酒。

  “沒想到你的人緣還不錯。”

  “我到哪里都能很討喜。”

  “有錢的人,自然不會遭受白眼。”

  “這和錢無關,是我會做人。”

  今朝有月放下酒杯說道。

  “你的陣法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是你安排的人”

  風箏女有些驚慌的問道。

  因為她布置在明月樓外面的迷困陣的確是遭遇了不小的震蕩。

  以至于方才她的心神都有些不穩。

  手中的酒壺也受到了牽連。

  “不是我安排的。”

  “那你為何知道會有人來闖陣?”

  風箏女不相信的問道。

  “因為我拿了他們的東西。”

  “你這賤手賤腳的毛病,卻是改不了了。”

  “雖然拿別人的東西不是個好毛病。但有的時候卻是能救自己的命。”

  “當年你敲鼓的時候,怎么沒看出來竟是如此的精于算計?”

  “鼓沒有曲調,只有節奏。節奏是很枯燥的。一個人若是枯燥的久了,總會琢磨點事。”

  “這姑娘的長得可是真水靈!”

  今朝有月看到她的眼前一陣出神。

  便知道她是在說明月樓外陣法中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風箏女口中的漂亮姑娘是哪一位。

  糖炒栗子的荷包的確是今朝有月藏下來的。

  因為他已然料定。

  自己一旦撥弄了算盤珠子,這二人必將找上門來。

  不過昨晚在常憶山的雅間兒內,除卻糖炒栗子之外,還有兩位姑娘。

  趙茗茗與歐小娥。

  兩人都很漂亮。

  也都很水靈。

  不過,今朝有月心里,卻是更希望來的人是歐小娥。

  畢竟歐家,還有歐家‘劍心’的名頭已經足夠鎮住眼前的風箏女。

  她雖然貪心,也自私。

  但卻是異常膽小。

  若是自己一人,怕是連這明月樓都不敢來。

  “水靈的姑娘一般都不好惹。”

  “那我水靈嗎?”

  風箏女把頭湊向今朝有月的臉頰旁問道。

  “你不算是姑娘了。”

  風箏女的面孔瞬時扭曲在了一起。

  沒有一個女人會樂意聽到別人說自己老。

  她可以自己說自己已然不再年輕。

  不過這般謙辭也是為了讓旁人能說一句否定。

  可是方才今朝有月赤裸裸的說,她不是姑娘。

  這讓風箏女怎么能咽的下這口氣?

  “姑娘做新娘。不是姑娘,就做你老娘!”

  風箏女惡惡狠狠的說道。

  把手中的酒壺種種的砸在桌上。

  酒壺沒有了蓋子。

  壺中的酒水從中涌了出來。

  打濕了那風箏。

  明月樓外。

  迷困陣中。

  糖炒栗子有些害怕的縮在趙茗茗身邊。

  劉睿影站在原地。

  手中劍。

  已出鞘。

  先前他朝著正前方全力劈出了一劍。

  但是這迷困陣卻安穩如常。

  沒有絲毫變化。

  “如何破陣…”

  劉睿影這句話似是在自言自語。

實則卻是看著  自從這次在博古樓相見之后。

  他便覺得趙茗茗的身上藏著些非同凡響的秘密。

  若只是一位普通的大家閨秀,怎么會時刻都如此鎮定?

  即便是武修,在看到兩名紅袍客的尸體之后,也難免露出詫異之色。

  可是趙茗茗是古井無波。

  劉睿影知道。

  這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見的多了。

  見少,則生奇。

  見多,則不怪。

  所以劉睿影有意識的想要勾著趙茗茗出手,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來歷。

  可但趙茗茗卻是把身子轉向一邊,和糖炒栗子說著話,似是在安撫。

  趙茗茗身為九山異獸,赤金蒼雪銀耳狐一族皇族成員。

  血脈天賦中有一項就是能堪破虛妄,識透人心。

  所以眼前的迷困陣,在她眼里絲毫不成體統。

  明月樓的入口,就在他們身前右邊四丈遠的位置。

  劉睿影心中的所思所念,雖然不能知道的那么確切。

  但也卻是能知道個大概。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劉睿影橫劍當胸。

  看著雨滴落在劍上。

  飛濺起的水珠,升起一陣濃濃的酒味。

  “這迷困陣的布陣人倒真是有雅興…似是知道我們有些著急,所以下點酒給我們喝。”

  劉睿影說道。

  趙茗茗笑了笑。

  伸手托起一顆從天而落的酒珠。

  酒珠落在他的中指指尖。

  趙茗茗玉手輕晃,看著那一顆酒珠在自己的指尖滴溜溜的轉圈。

  繼而屈指一彈。

  酒珠向前飛了四丈遠,才緩緩下墜。

  待它落地后。

  劉睿影看那酒珠一落地,眼前的景象就莫名出現了一絲波動。

  “原來是那里!”

  劉睿影心念一動。

  挺身而出。

  朝那酒珠落地處刺了一劍。

  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刺。

  劍尖受挫。

  原來此處便是這陣法的邊緣所在。

  “這陣法沒有這么簡單。”

  劉睿影收了劍,轉過身來看著她。

  “的確。這布陣之人倒是一點都不風雅。反而是一副木心腸。”

  劉睿影說道。

  木,生生不息,四季輪回。

  這陣法也猶如樹木的年輪般,圈增長。

  刺破了一圈,卻是還有一圈。

  沒有盡頭。

  石,堅硬如鐵,萬古不變。

  卻又在不經意間吸收天地造化。

  時間愈久,便愈發靈秀。

  能布置出此種陣法之人,想必那心有七竅卻是七竅皆通。

  而且每一竅都通的極為堅實決絕。

  “木石心的陣法,就要由云水趣來破陣。”

  劉睿影卻是沒有聽懂。

  云水之物。

  一天一地。

  一靜一動。

  如何能成趣味?

  “你就是一個很有趣的人,難道還不識這云水之趣?”

  趙茗茗笑著說道。

  “可惜了…雖然我是個有趣的人,但卻沒有多余的時間去研究有趣的事。”

  劉睿影頗為無奈的說道。

  這抬頭看云,低頭觀水的事他也沒少做過。

  可他卻從來沒覺得這云有趣,也沒有覺得這水有趣。

  不過云多了,便會下雨。

  雨多了,就會積成水潭。

  這么一想。

  云水二者便能被聯系起來,甚至還異常緊密。

  “水蒸發化云,云重疊落水。云水不就與那木石一樣,都是生生不休,輪回不止之物?”

  “沒想到你對這陣法一脈卻是如此了解!”

  劉睿影贊嘆道。

  “我不懂陣法。”

  趙茗茗搖了搖頭說道。

  “可你卻三言兩語就點破了這陣法的門道。”

  劉睿影說道。

  “陣法不過借天地大勢。而布陣之人和你我一樣,皆有私心。天地無情,人有情。一旦懂了情念,有了私心,陣法自然也會出現紕漏。”

  劉睿影點了點頭。

  這些基礎的道理他也是懂得。

  可若是讓他一眼便能看出這陣法是借了天地的什么勢,布陣之人又是動了何種私心,卻是還做不到像趙茗茗這般一眼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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