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優從一幫醉鬼里拎了出來,交還到他姐姐手里,就湊進了女孩兒們聚集的圈子,全場喧鬧中,感覺也只有這里還能給我難得的平靜。
“艾麗,照顧好我三弟,別再讓他亂跑了。”
“馬庫斯,正好你來了!”
我剛露面,就被眼尖的卡蓮發現,并且一把揪住,“你說說看,你覺得哪個更好看?”
女孩們也全部盯了過來,用眼睛一刻不停地發出質問,仿佛一旦回答不順意就要把我人道銷毀。這種窮途末路的處境是怎么回事?我這是穿越到了衛宮和志貴的劇本了嗎?
啊?一上來就是這么勁爆的問題嗎?我剛剛起床刷牙順路經過的,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我立刻緘口不言,感覺猶如針刺的視線已經化成實質,最終演變為堆放在我顯示器前的眾多選項,每一個都指向了不同的BadEnd結局!
…話說如果每個都是BadEnd,那應該是傳說中的T乳eEnd結局吧!人皆有一死是吧!
還有,連梅這個小女孩都在盯著我是什么意思!我的攻略圖鑒里可沒有這么喪心病狂的選項!
就在我冷汗直流,兩股戰戰,打算選取最近距離逃離這個修羅場,隨便找一處星際荒野打海賊度過下半輩的時候,松鴉擠到了我的面前,猛地展開一張畫紙!
“你覺得哪個好看、快說嘛!”
寬闊的白紙上,是一幅幅各不相同的圖畫,筆觸里有的稚嫩、有的簡潔、有的華麗唯美,用鉛筆勾畫著各不相同的造型,卻都圍繞著一個六棱形的圖案進行描繪。
原來是評判繪畫?
“害你們早說嘛!”
“早說什么?”卡蓮狐疑地看著我。
“…我還以為評判書法呢!”
我擦了一把冷汗,“你們這是什么比賽嗎?”
松鴉嘴里塞滿吃的,試圖一本正經地解說原委,“我們在重繪部落的圖騰!褐池部落原先的標志不夠有吸引力,一定是因為這樣,部落才一直招不到新人的!”
“冒昧問一下,你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認知?”
松鴉苦惱地說道:“那不然為什么部落開出了那么高的條件,都招不到愿意加入的人?”
我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想說把條件改成包吃包住包分配媳婦兒,上門女婿都能招到了吧?
隨后我忽然感覺有人散發著殺氣,轉頭一看,是剛才還裝作酩酊大醉,酒力不支的貝特霍爾德,正銀眉倒豎地盯著我。
…找到了!
果然就像柯南說的,兇手就在我們中間!
“…我覺得這張把六棱花連成六邊形的圖案,最富有特色!試問誰能拒絕成為一個六邊形戰士呢?!”
我指著其中一幅隨口說道,“這是誰畫的?”
扎著馬尾辮的梅,立刻興高采烈地舉起左手。
“是我!”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愧是我的學生!來跟我一起唱,wearethe插mpions!”
但剛唱完這一句,已經引起了女孩兒們的眾怒。
這種簡筆畫的繪畫方式,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筆,看來我刻意把梅的畫評做最佳來擋槍,是沒辦法糊弄過去了。
做為最成熟的一員,艾麗杏目微瞇,率先嘆了口氣:“馬庫斯,你也別總是逃避問題,有些事情總是要思考的。”
啥意思?這話聽著事兒可不小啊?
我趕緊說道:“艾麗,你就別難為我了。就連我都要拜托你設計標志,怎么可能給你們定勝負…”
艾麗咯咯笑了起來,嗔怪道:“那也沒見你用過我設計的標志呀。”
…啊這,整個基金會都被來自外界的不可抗力河蟹了,可不能怪我啊。
但話都說到這里了,我也只好老老實實地再看起了畫作,至少得在其中選擇一個靠譜點的優勝者。
剩下的圖掃視一圈,在六邊形上插滿了花邊和花體字的肯定是珀布莉;而將六棱花融入一朵冰凌雪花,這是艾麗的風格;認認真真把圖形重新刻畫流暢的應該是琳…
誒,話說誰畫了一幅版畫上去,是成竹在胸要直接刊行了嘛?
我皺眉思索,果然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明明穿著和珀布莉同款的甜美小洋裙,卻透明得像是電視節目邊上的水印。
阿卡林少女臉一紅:“我也沒學過繪畫,只在書頁劃過插畫嘛…”
哦,這個我熟悉,宇智波·杜甫、加勒比海盜歐陽修、飆速宅男關漢卿嘛。
我接著往下看,發現了一幅更離譜的圖畫。
這枚六棱花的形狀被放大了好幾倍,棱角分明的同時,涂下陰影增加厚重感,四周還均勻分布著六個棱形,環繞著熊熊的火焰紋路。中心更有模糊的雙目,仿佛要用這怒火焚燒整個世界…
“這啥東西畫風陡然一變?是不是隔壁賽區來的,搞錯參賽主題了?”
我有點懵逼地看著大家,“這誰畫的?”
卡蓮騰的一下站起來,熟練無比地把我夾在她胳肢窩下面,使勁薅著我的頭發,羞怒地說道:“我畫的不好嗎?我爸爸可是從小就教我繪畫!”
“沒…沒有的事…血,血要流下來了…快放手…”
我要喘不上氣了…
卡蓮不依不饒地說道:“松鴉她們招不到人,肯定是因為部落里只剩下婦幼,沒有武力威懾!怎么會有戰士前來投效呢!”
“所以我畫的六邊形有著鐵壁銅墻的身軀,象征不可撼動的威嚴;環繞著六個火焰格,代表威懾四方的霸氣。這個核心的無口眼狀圖案,意味著部落的敵人在火焰中已經盡數亡魂喪膽,只剩下敬服的目光!”
“這幅圖名為‘六火亡魂’,難道不是最好的部落圖騰嗎!”
卡蓮振振有詞地說著,瞬間收獲了周邊女孩們欽佩的目光,紛紛表示想不到這個看著最不靠譜的投稿,居然有著這樣的用意!
…但是有沒有人告訴你,這個在你口中敵人聞風喪膽的部落,既不是東廠也不是西廠,只是一個成衣紡織廠?
“我宣布…這次獲勝的是卡蓮…”
聽我說完這句,卡蓮才不甘心地松開了手,臨了還意猶未盡地薅了薅我的頭發。
我目光中透著堅定,表示自己的裁決公平公正公開,合情合理合法,絕對沒有被什么東西蒙蔽了雙眼——我擦了擦鼻血,如是想到。
“那就決定了!我明天就宣布部落圖騰更新!”
松鴉得意洋洋地把畫卷收好,向眾人宣布。
像這種事情貝特霍爾德倒是放得開,已經收回注視的目光,轉頭繼續喝酒了。
喂,這樣隨便真的好嗎?!
反正都是六是吧?信不信我畫個六小齡童上去,讓你們踏上金光大道!
我站到了酒館門口,看著長夜漫漫秋風蕭瑟,一輪明月高掛在半空之中,清澈澄凈到看不見纖塵,將清幽的光輝灑向山海。
遙遙矗立的馬德斯山沉默不語,層林卻在月光下染上了白霜,宛如一個蒼涼沉靜的老人,一呼一吸都輻照著蕓蕓眾生,即便對我們的喜怒哀樂全不在意,卻也漠然中聽之任之。
但另一側,遙闊的大海波瀾起伏,永遠澎湃著內心的力量,海浪甚至能推動著海風凜凜,明月倒映后碎裂成的無數浮影,飄蕩成一片浩無際涯的光之海,魚龍潛躍中永恒堅持一意孤行的勇氣。
我忽然有點迷茫,就像任何一個站在分叉路口的人一樣,不知道是應該像馬庫斯山一樣挺立不動,還是應該像大海一般驚浪滔天。不論怎么走,時間總是滾滾向前,再也不會給人猶豫退縮的機會了,又豈能不茫然不知所措。
“馬庫斯,你在想什么?”
艾麗發現了我的出神,偷偷來到了我的身邊,一起看著遠處蒼涼的夜景,也不禁被這樣的景色所鎮服。
我幽幽說道:“我在想…以后再也不能讓卡蓮喝酒了。”
艾麗捂嘴淺笑道:“我下次注意。我們也是后來才發現,她偷偷把葡萄汁換成了葡萄酒。只要是大家都沒想到,她能夠像喝果汁一樣不停地喝酒…”
好吧,反正不能有下次了。
否則以她的酒品,下次喝多了打個老虎、撞個山門、從高老莊搶個老婆回來我都不會有一絲驚訝。
艾麗背靠著門口,飄逸的白裙在月光下似乎也染上一絲靈性,透出一種比寒風更透徹、皎月更無暇的質感。
“馬庫斯,我聽松鴉說你在那邊做了不少事?”艾麗低聲說道,語氣如夜風一般溫柔。
我摸了摸腦袋:“也沒什么,因緣際會罷了。”
“你不打算詳細說說嗎?卡蓮可是聽得熱血沸騰,還一直鬧著要去松鴉的部落看看,體驗一下那種刺激的生活呢。”
我瞬間頭大無比。
“希望她明天睡醒就忘了吧,那邊可不是說著玩的。而且過了這么久,鬼知道形勢又演變成什么樣子。”
卡蓮捂嘴笑著看我一眼,良久才把目光轉向飄渺天際的明月,似乎慨嘆著明月的遙不可即。
“真羨慕你們呀,能夠有說走就走的勇氣和能力。有的時候低頭久了,甚至忘記了自己到底還向往著什么。”
聽到這句話,我也忍不住沉默了下來,原本復雜糾結的心態忽然摻進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就像艾麗說的,她明明是在跟我們同樣的年紀里,卻擔負著更多的東西,患病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總是她無法逃避的問題。
但這個堅強的女孩子沒有頹唐失意,反而勇敢地擔負起了責任,用實際行動填補了缺失的一切。
她固然是羨慕著我和卡蓮這樣的異想天開,也必然憧憬琳和珀布莉的家庭呵護,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沒有選擇的,就如月光所照,皆是故鄉;雙腳所踏,皆是生活。
但我更知道,這個細心的女孩子不是自怨自哀,而是想要告訴我一些事情。
譬如我現在站在風口浪尖的選擇點上,要做什么并不是全憑心情,而應該看清自己的內心,是否和艾麗一樣比起無拘無束的自由,更珍惜身邊陪伴的家人。
為了礦石鎮,為了守護這里的和平溫馨日常,我還是應該繼續下去,不像山也不像海。
像一個腳踏實地的,大寫的人。
“謝謝你呀,艾麗。”
我呼出一口濁氣,任由寒風撲面而來,回首卻看著屋里輝煌的燈火,和人們臉上真摯洋溢的笑容。
“放心吧艾麗,不管是卡蓮的憧憬,還是你想要的自由,都是小鎮的一部分。我一定會有辦法改變一切!”
我自信地笑著說道,“到時候不管是松鴉的家鄉還是宇宙的哪個角落,大家一定都能去到的!”
“那約定好了喲,我等你實現這句話的那天。”
艾麗露出淺笑,緩緩轉身從我身邊走開。
“嗯,約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