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人類千百年來的夢想。
在生物進化的鴻篇巨著中,不斷有后來者,依靠著扇動翅膀、膜翼滑行、乘坐氣流、調整浮力等方法實現飛行夢想,堪稱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但即便未來進化出氨氣加速、屁動力飛行的開創者,也必然折服于扎克左腳踩右腳,螺旋升天的神奇方法!
“殺了我…殺了我…”
癱倒地上的諾伯蒂不知是哭是笑,嚴重受損的聲帶發出夜鸮的號泣,瞪著黑云劇烈翻滾的天空——和那道直沖天際的白線。
白線…他不會真的“噴氣式”升天吧?
諾伯蒂的掙扎沒有持續多久,一只手已經攥住他的腦袋,將他輕松提起。
“想死還不簡單?你有這個需求就跟我說嘛。”
我的眼中放出寒光。
這家伙看上去太危險了,光是這份噬心刻骨的仇恨,就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馬庫斯,你先放開他。”
如我所料,羅德先生再一次站了出來。
但這一次,連凱伊都不愿意聽取意見了。
“先生,在你向我爺爺開炮的時候,我沒有反對意見;當你下令轟擊末日核彈的時候,我也相信著你。但你這次能不能給我一個理由,為什么要庇護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瘋子?!”
羅德先生也沒有動怒——眼前磐石般的中年男人,似乎總有自己的意志與節奏,天崩地裂也動搖不了半分。
他只是輕飄飄地說道:“你殺不了他的。”
“這十幾年里,諾伯蒂的敵人想殺死他、競爭者想殺死他、賞金獵人想殺死他,就算是契賊組織里,也有無數人想要將他挫骨揚灰。”
“每次抓住他,勝利者都認為是真身,用各種手段折磨致死。但時至今日他沒有死,想殺他的人卻都死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摸著下巴琢磨半天,試探地問道:“…因為他叫燕雙鷹?”
被我攥在手里的諾伯蒂,咧開了滿是碎牙和血沫的嘴,戲謔而輕蔑。
羅德先生嚴肅地說道:“很多人誤以為,諾伯蒂屢次脫身反殺,是依靠精神控制法,以為他總能預判對方的行動,制造并控制無數的替身殺手,以至于他的真身都沒有人見過。”
“但如果你見過胡克老爹,他會斬釘截鐵地告訴你,諾伯蒂從未學習,也從未使用過精神控制法!就連他在契賊中的名聲,也只是一個刻意為之的誤會!”
我和凱伊倒吸一口冷氣,發覺了羅德這番話的分量。
諾伯蒂不是契賊?可羅德先生不是和契賊組織接觸過,才讓諾伯蒂加入行動的嗎?那他到底是誰?
但現在從頭捋一遍,諾伯蒂確實從未親口承認過,自己是契賊組織的一天,聽命于某某命令。他只是陰冷地潛伏、暴虐地行動,貫徹著至今都沒有人知曉原因,和對扎克徹骨的仇恨…
更有趣的是,“X計劃”制造出的巨大環形飛行器有上百個乘位,卻沒有諾伯蒂的一席之地。
他是依靠著控制斯圖亞特才潛伏上凱伊的船,最終進入黑潮島海域,從線路上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了!
我基本可以推測出,這是契賊組織中的某些人,向他透露了黑潮島和扎克的所在。目的也極可能如羅德先生所暗示,是一次不動聲色的借刀殺人…
“這個和胡克老爹有什么關系!我們怎么問他?他已經死了!”
雷聲隱隱,凱伊的腦袋似乎又疼了起來,捂著前額痛苦地說道。
但凱伊的話提醒了我。
這個難題看似無解,可在我這里,明明可以直接求助場外觀眾嘛!
摩西摩西,老爹在嗎!出來挨打!
在我心中默述完情況后,胡克老爹滄桑且氣急敗壞的聲音瞬間響起。
羅德這個臭小子!他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精神控制的事情是我告訴他的沒錯,但我也跟他說過了!是約克遜那個老騙子發明出來的!
好家伙!果然每個陰謀后面都有背鍋俠老約克遜,時臣在他面前都只能算個弟弟!
什么意思?老約克遜混過黑道?洪興還是東星?不,應該是山口組,他們才招這么大年紀的雙花紅棍…
少胡思亂想。如何精神洗腦并寄生一個人,是老約克遜被俘的時候研究出來的。由于副作用太大,只在控制礦警掩護出逃時用過一次,隨后他都和我呆在礦石鎮上,不可能參加過黑手黨組織。
好的,明白了老爹。老年癡呆癥和躁郁癥的藥記得吃,改天我再去養老院看你。
臭小子你…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嘟…嘟…嘟…
得到了明確的答復后,我立刻掛斷了電話,重新掌握了信息主動權。
“羅德先生,雖然精神控制法有嚴重的副作用,但除了這個方法,我猜不到還有什么辦法,能如此輕易地控制一個人。”
我的表情誠懇,仿佛只是在課堂上問一個課后習題,卻讓羅德先生表情更加凝重。
“知道當年事情的人,果然是你…我還以為老凱伊會選擇將事情,告訴自己孫子…”
無須多言,我已經知道了羅德先生所指。
多年前礦石鎮的毀滅悲劇,變成了一個代代相傳的機密,如今島上唯二的外部知情人齊聚這里,冥冥中也有了命運搬弄的味道。
“既然胡克老爹選擇告訴你,那我也不再隱瞞了。我在調查諾伯蒂的過程中得到了很多線索,卻只得到幾十具使用過的替身殘骸,始終尋找不到他的真身。”
“失望之下,我將尸體帶回了密大醫學部研究室封存。那天熬夜實驗的醫學生,誤將桌上的殘骸當成導師的化驗品,連夜趕出了染色體報告,然后發現一個事情——這些死亡時間不一、尚未腐爛的殘骸,染色體屬于同一個人!”
等等!這故事我聽過!
曹操墓驚現兩頭骨,經鑒定一個是曹操的,一個是曹操小時候的!
…明天的UC頭條難不成是《震驚!有絲分裂!曹賊竟是我自己!》?
“你先別急著反對。一開始,我也不相信這個結果,認為是諾伯蒂用了金蟬脫殼的伎倆。恨到對尸體水淹火燒、開膛破肚的敵人,怎么可能不去化驗尸體成分,鎖定諾伯蒂的生物體征?人又怎么可能死上那么多次?”
“但在我自己重新鑒定后,發現這些殘骸遺留的部分不多,能夠提取出DNA的地方,確實有相同的堿基序列。”
我忽然靈光一閃,提出自己的看法:“會不會是克隆人?這些被控制的,都有同一個生物母本!”
但羅德先生也搖頭否認。
“愛倫·哈爾西教授確認過了,這些尸體沒有調制催生的痕跡,不太可能出自于克隆技術,除非有地下組織在幾十年間,持續不停地克隆一個人,并等待他們自然成長。”
我摸著下巴思索道:“要是那人叫碇源堂,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用考慮這些了,愛倫·哈爾西教授品行上存在瑕疵,但他的學術水平是值得信賴的。更重要的是,在使用他的A10神經元分析法檢測后,發現這些殘骸中不僅是同樣的DNA,還混合著許多異常殘缺的部分。只是‘恰巧’遺留下來的,都是相同DNA部分…”
半死不活的諾伯蒂冷笑道:“羅德,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秘密的人…”
羅德轉動著銅戒指,面無表情。
“基金會將你虐待折磨的行為,定義為反社會人格精神障礙,但我根據精神肖像側寫確定,你并不滿足反社會人格的十六個條件。你熱衷使用酷刑所留下的傷口,只是為了掩蓋自己真正的意圖…”
諾伯蒂面無表情。
“植入控制物。不是精神上的操縱,而是神經元上的控制、物理上的控制!”
諾伯蒂陷入了無聲的緘默,仿佛并不在意羅德的發現,一門心思地看著重云瀚海中的仇人,心無旁騖。
羅德先生側過身來對我說,“西恩尼斯先生告訴我,諾伯蒂可能擁有血肉復制的能力。他可以通過血肉控制他人,復制出的神經元,甚至可以接管宿主思想,成為一具靈魂傀儡。”
…果然真正的黑客攻擊,是不屑于利用協議漏洞或者撞庫取數的,都是揮著兩把刀殺進貴州數據大樓,扛起幾十噸重的數據庫就跑嗎?
好一個物理手段入侵!
“羅德先生…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還是人類嗎?”凱伊目瞪口呆。
羅德點頭道:“奇怪的就在這里,不管從哪個層面分析,諾伯蒂的染色體特征都與常人無異,卻有著超常的復制再生能力,哪怕只剩一截,也能在合適的環境下重塑再續,仿佛在某個維度永久儲存著他的信息。”
超常的恢復能力、與常人無異的表現,這兩個因素,讓我瞬間想到了莉莉雅夫人所得的怪病。
如果諾伯蒂的奇跡能夠復制,那么完全可以憑借超強的恢復性,克服莉莉雅夫人無法醫學治療的疾病!
羅德先生果然還是在尋找…真是個令人肅然起敬的混蛋啊…
想到這,我的語氣終于軟化了下來,“那您有成果了嗎?”
“西恩尼斯先生也不清楚更多…”
羅德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諾伯蒂身上,顯然是還在找尋。
“當年我帶著莉莉雅來到礦石鎮,就是為了尋找方法。礦石鎮當年的災難,已經給了我一些啟示,或許‘扭曲點’的真相,能將人類之上的力量化為助力。”
“但胡克老爹最終告訴我,鎮上的扭曲點存在嚴重的‘污染’,釋放出來的東西足以毀滅世界,并不能幫助莉莉雅。”
那場恐怖的模因災難,是付出了礦石鎮整整一代人的性命才平息,直到老約克遜化身觸手怪,以船新版本回歸才暫時驅逐,胡克老爹平時也拒絕談論“最終災禍”所在扭曲點的事情。
但卡特神父告訴過我,這樣的扭曲點在這顆星球多處存在,依靠教會力量勉強壓制住。礦石鎮可能是最危險的一個,但絕不會是唯一一個。
“‘扭曲點’能治療莉莉雅夫人???那東西的恐怖你應該清楚的吧?!!”
我顯然難以接受——以毒攻毒也要有個限度啊!
“正因為胡克老爹的親身經歷,我才有這樣的把握。”
羅德先生斬釘截鐵地說道。
呃…我還真沒想到還有這個思路,就跟兔醬本以為摸著鷹醬過河,鷹醬已經被禿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鷹醬翻了個身,大叫道“反面!反面還有得摸!”
羅德先生撇開一頭霧水的凱伊,認真地對我說道。
“我走遍了聯邦各個扭曲點,看到的都是尸橫遍野、荒蕪可怖的景象。但我相信,那是因為扭曲點已經被不可名狀的力量污染。真正扭曲點顯現的特質,是擁有重塑物質、改變規則的力量的。”
他看向了諾伯蒂,眼神復雜,聲音卻有些飄忽。
“調查諾伯蒂之后,我猜到他很可能接觸過‘扭曲點’,卻未被不可名狀的力量扭曲墮落…”
“…胡克老爹說這是不可能的,但我認為他本身就是明證…我更加確定,只要我能找到未被污染的‘扭曲點’…”
“…只要找到了純凈的特異點,就一定有治療莉莉雅的方法…”
凱伊一直被自己爺爺蒙在鼓里,聽完這些的腦子更是一團漿糊,終于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等一下!您所說的這些,和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什么關系!和這次行動又有什么意義!”
天上一陣陣炸雷響起,怪嘯和怒吼在云層中此起彼伏。而凱伊的頭痛正在加劇,似乎有什么繼續干擾著他的思維。
但我驚訝地發現,面前的羅德先生身體也出現了部分的霧化,仿佛一團被風吹散的縷縷青煙。
“記住,馬庫斯,抉擇的時刻就要到來。大陸上的“扭曲點”已經盡數被污染,連古代的神明都悉數隕落…無人能抗衡怪異…但是航海者聯盟…還掌握著幽靈航線…”
就像一臺被干擾的電視機,羅德先生的身影顏色越發駁雜,隨后框架也開始崩塌,無數形狀開始混亂,尖銳的鈍角、彎折的直線、圓潤的立方體以無序狀態混雜在一起,交疊拓印后進入坍縮的深淵。
空間維度的泡沫在我面前破碎,我伸出手在那兒胡亂揮動了兩下,空空如也。
我突然想起,羅德先生從出場到消失,未跟任何人有過肢體的接觸。
他就像一個幽靈,倏忽而來飄然而去,再無影蹤,腦海里回蕩著他最后的話語。
“幽靈航線的終點…可能是未被污染的‘扭曲點’…”
“莉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