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雙翼螺旋槳飛機緩緩靠近,其中一架險而又險地降落在了馬德斯山頂上,另外兩架則與我們擦肩而過,急掠之后消失在了山的另一側。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推開了身邊年輕人攙扶的手,形態極為敏捷地跳下了飛機,雙足踏上了這片土地。
“羅德,真沒想到我會在這個年紀再一次直面神明。”老者面帶微笑地看著晶壁內的羅德先生,開口說道。
我還一頭霧水的時候,邊上短發的的凱特·溫斯羅普已經面色緊張,說話都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您…您好!尊敬的亨利·阿米蒂奇教授!”
“怎么回事?這老頭的來頭很大?”我悄悄地問身邊的女子,卻被她毫不客氣地一肘打在了腰上。
“注意你的言辭…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可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最資深的教授,同時兼任圖書館館長,更是曾經在敦威治事件里力挽狂瀾,將世界從毀滅的邊緣拯救了回來…”
凱特·溫斯羅普似乎還想介紹,但是我看著面前,身穿板正西裝的矍鑠長者向我走來,渾身忽然一激靈,感覺眼前的形象忽然變得神秘莫測了起來。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微笑著看著我,張嘴就說道:“這位年輕人,羅德似乎很看重你的作用,聽說你還能死而復生,不知道有沒有興趣進入密斯卡托尼克大學進修,也聽聽我這個長者的一點人生經驗…”
“不至于不至于!聆聽人生經驗什么就算了,我總覺得頭上有奇怪的數字在冒出來!”我后背一涼,直覺告訴我這樣簡單地答應他的話,下一秒我就會后悔莫及。
然而亨利·阿米蒂奇教授還是沒有放棄,繼續說道:“原諒我的冒失,年輕人。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總覺得下一秒就會走到盡頭,因此看到有才的年輕人總忍不住將我庸碌一生的淺薄經驗傳承下去。神秘學家、詩人阿爾杰農·布萊克伍德曾經創作過一首詩,是這樣說的…”
“只要不念詩什么都好說!”我連忙阻止了矍鑠長者更危險的舉動,好家伙這要是張嘴一句詩念出來,我未必能活得過他!
于是我馬上露出了虛心好學的表情,訕笑著說道,“教授,我就是開個玩笑,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可是我向往已久的知識圣地!您讓我什么時候入學,我就什么時候入學!”
羅德先生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低聲問道:“我跟你認識到現在,可從來都沒發現你身上有求知若渴的品質…”
我連忙擺手道:“羅德先生你誤會了,好戰粗魯的維京人都有一句名言:如果奧丁失敗了,可以試試基督。只要能不被續命…啊不是,只要能提升自我,多學點知識算什么!”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黑框眼鏡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線,這才看向了羅德先生。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您沒有必要趟這一處渾水。”羅德先生無奈地說道。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低頭眼了一眼自己布滿皺紋的雙手,憂傷地說道:“羅德,我在奧恩圖書館里塵封了一輩子,和那些晦澀不明的書籍知識一樣離群索居,然而直到碰到了威爾伯的事情,我才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在…”
羅德先生垂目相對:“教授,那件恐怖的事件是一件禁忌,中間發生的一切也是出于偶然,您擔心的是卷土重來嗎?”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搖了搖頭:“我的精神還很健旺,記憶力也沒有衰退,每頓飯甚至能吃兩個研究生的飯量。但是我腦海中黑暗的知識一直在呢喃著,將宇宙中引人瘋狂的知識灌入我的腦海。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相信其他人能夠克制而謹慎地研究館藏物品。”
我直接開口問道:“教授,羅德先生的計劃不是被視作危險的激進舉動嗎?”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謹慎地看了我一眼,在和羅德眼神確認之后,才小聲說道:“年輕人,學校董事會的目的也未必就是表面上那么簡單。他們的謹慎決策僅僅是出于權利的相互制衡,和他們對于未知的恐懼。當我翻開那些被詛咒的書籍時,我就知道這種不自然且危險的力量,將是人類保護自己最后的手段…”
羅德先生似乎敏銳地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模糊地問道:“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您來到這里僅僅是因為一個宛如天方夜譚的計劃嗎?”
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意味深長地看著羅德先生,直到他磷光星晶石后的身影出現了劇烈的擾動,才緩緩說道:“我曾今以為只要保持著美德與理智,就能戰勝這些邪惡而狂亂的惡夢。然而這幾年的研究,讓我深切感受到背后潛藏的惡意。當年我們的奇跡也只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而這份天命不可能永遠都在人類這邊。我們需要近乎于無限的機會,才能攫取到屬于未來的一線生機…”
矍鑠長者深深地呼吸了一會兒,平復了內心波動的情緒,才喚來背后從飛機上下來的一位男助教,“將我的藏品帶過來。”
這名瘦弱的男子從飛機上走了下來,臉上卻掛著無比驚恐的蒼白之色,就像是恐高癥患者在過山車上呆了一個小時一樣,后頸上都掛滿了汗水,浸透了他的絲綢襯衫——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害怕的是手里平平無奇的舊盒子。
“卡爾文·馬林,不要緊張,將盒子帶過來就行。追求知識的過程要高過收獲知識的結果,不是嗎?”亨利·阿米蒂奇教授卻毫無恐懼感地接過了他手里的盒子,放過了這個渾身冷汗的可憐人。
在我們的面前,亨利·阿米蒂奇教授捧著一個有著奇怪的不對稱形狀的金屬盒子。它的翻蓋被翻到了后面,盒里掩埋在長年積塵之下的內容物看起來是一個約4英寸大小的蛋形的或不規則的球狀物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一種不知名的礦物結晶化石。
胡子花白的亨利·阿米蒂奇教授不上了眼,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仿佛回到了記憶中那個夜晚,他匆忙地套上幾件衣服,跑出門去,穿過大街和草坪,沖向了夜色里的學校大樓。
隨后,亨利·阿米蒂奇教授蓋上了金屬盒子的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