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能不要裝神弄鬼嗎!”我嚇的一個趔趄,靠著邊上的椅子才保持住身型,不滿地嘟囔著,“讓我猜猜我是什么時候中招的。是不是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就突然睡著了,才被你溜進了夢里?”
卡特神父穿著華貴的神父袍,氣質優雅地站在布道臺前面,微笑著說:“那你可就猜錯啦。這一次不是我進入了你的夢里,而是你闖進了我的夢里。”
“好一招莊周夢蝶…”我感嘆道,“神父,我是個粗人。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
卡特神父搖了搖頭:“要我回答也可以。先回答我一下,你是怎么發現自己身在夢里的?”
“那還不簡單。”我毫無保留地說道,“主要是因為神父你身上的衣服太干凈太整潔了,上面連一個褶皺都沒有。像你這樣的懶…不拘小節的單身男子,怎么可能做到這一點。”
我好像看到神父站在臺上的表情,忽然間凝固了一下,本來要抬起的手也不自覺僵硬了一刻。
“馬庫斯,真不知道為什么,你總是在這么不必要的時候感覺敏銳無比…”
我謙虛地說道:“客氣了,剛好我爸爸在夏威夷教過我推理。”
卡特神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你說這個夏威夷是什么地方?”
“有機會一起去。神父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夢里環境怎么如此奇怪?”
卡特神父從布道臺走下,慢悠悠地看著我,用一種奇異的口吻說著。
“每個人的夢境是由自己內心的各種情緒所組成的。記住,是由情緒而不是記憶組成。而情緒的波動,才會影響記憶的讀取。”
“比如夢境里的感情是喜悅,那么整個夢境就會充斥著吃飽的喜悅、中獎的喜悅,久別重逢的喜悅,并且不斷重演著里面的因子。即便是有一些夢境的內容從未見過,也是因為融合了新的內容或者體現內心的所思所想。”
我聽著聽著,忍不住出口反駁道:“不對呀神父。按你這個說法情緒是一致的,但是做夢經常會有被嚇一跳的情況。這又是為什么?做夢情緒由喜變悲也很正常吧?”
卡特神父點了點頭:“這是我后面要說的東西。其實夢境中情緒的一致性,和夢境情緒的多樣性并不沖突。人的情緒是十分多變的,因此不可能一輩子都保持一個情緒,也不可能一輩子只做一個夢。每天的夢境本來就不同,那么情緒變化比較快的人,在一個晚上有多重情緒也很正常。”
卡特神父繼續舉例道:“比如一開始的情緒是悲傷,夢中充滿了記憶里悲傷記憶因素組成的細節,這時候人腦感覺到需要撫慰,就會主動尋找開心的情緒,依靠觸發感到開心的記憶因素,慢慢實現轉變。”
“但是從根本上來講,都是由情緒主導著,對應才會有各種夢境的情景出現。絕不是記憶混沌地相互碰撞產生的。因為這些記憶在大腦里,并不是像平時回憶時,以連貫而充滿邏輯的方式記錄著。而是被解構成為一個又一個片段,一個個因子,并賦予了各種情緒標簽,儲存在大腦的各處。潛意識狀態下搜索記憶,情緒順位永遠都高于時間順序。”
等一下…卡特神父這意思,就是說我并不是知道了太多的鬼畜知識才天天做精神污染的夢,而是因為我本身就是個沙雕?
“我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你的這個推理沒有問題。”卡特神父在夢境里,再一次發揮出了讀心術,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內心所想。
感覺有被冒犯到…
卡特神父微笑著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以我的淺薄研究,其實從夢境的色彩上來看,就能看出端倪。夢境不同于現實,原生夢境幾乎不可能存在五顏六色。比如精神緊張、壓抑的人,夢境就是體現情緒起伏的紅色,整個天幕都滲著血的顏色。而保持平靜、審視態度的夢境里,色調就是黑白分明的顏色,表示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和理性…”
“了不得啊!卡特神父!”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么具體的夢境理論。之前老約克遜和胡克老爹,都把入夢術歸功于一個叫做“夢境之門”東西,仿佛只要進到這個門里面,就馬上變得博學多才無師自通。
他們的領悟,應該是基于豐富的神秘學知識和超自然能力,確實是水到渠成的東西。
只有卡特神父這次的描述,是通過日常實踐的種種細節,構建出了一個相當可靠的夢境理論,把種種現象抽絲剝繭,還原成為一個基本的原理,闡明夢境的真相。
當然了,這個真相必須不包含“我是沙雕”這一結論!
“神父,那么你的這個夢境,為什么是黑漆漆的?你作為一個神職人員,不是應該內心充滿光明,飽含著愛與夢想的白色嗎?還有我的夢境是五彩斑斕的黑,這個怎么解釋?”
“五彩斑斕的黑,大概因為你是沙雕吧。”
卡特神父毫不掩飾地表達著對我的惡意:“還有,白色的夢境是瀕臨破碎的時候特有的顏色,不屬于你口中的圣潔。而且從原理上分析,白色是屬于精神里負載過大導致的蒼白,也跟我的工作性質無關。”
哼哼,神父啊,你對于夢境的研究這么深入,是不是暴露了你將有限的生命,投入了無限的睡覺事業這件事呢?
“…”卡特神父的表情明顯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又刻意當做不知道,自顧自地繼續著話題。
“當然了,你覺得我的夢境有問題也是合理的。這就要追溯到心理學的范疇了,人的童年遭遇的影響,幾乎能夠決定了一生的情感基調和性格特點。”
“我從小被送進教會學校讀書,后面直接升入神職人員的專門學校,幾乎整個童年和少年都在一種宗教氣息十分濃厚的環境中度過。因此…”
“神父,這個因此用得不太對!”本盲生立刻發現了華點,“你接受的宗教教育,跟這種妖魔亂舞的夢境有什么必然聯系嗎?”
卡特神父用一種復雜的口吻說道:“好吧…其實是我想說的是,這些教會學校就讀的同學,個頂個的會講鬼故事,甚至能把課本上各種宗教故事說得恐怖無比,給我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陰影,剛入學的整整三年,我都不敢在晚上獨自上廁所…”
“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