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街頭上的Beyond
整個手術時間長達五個小時,在這五個小時里,周彗敏都是那樣靜靜的坐在長條椅上,臉色蒼白眼睛無神,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樣。
直到手術門燈熄滅,醫生出來,周彗敏才仿佛恢復了一點神氣,踉蹌著從走上去,聲音略帶嘶啞的詢問。
“手術很成功,傷者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醫生的一句話讓周彗敏的灰蒙蒙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只是醫生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她心里一緊,“不過生命體征還不是很穩定,所以從手術室出來之后需要轉入了重癥監護室。方便的話,先去辦理一下相關的住院手續吧。”
“重癥監護室”這五個字使她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
在重癥監護室里,因為設備昂貴,住一天的費用就是兩千。好處當然也有許多,例如24小時都有護士看護,不會出現什么意外。
“沒有生命危險就好,接下來就是調理休養恢復,不用太過擔心了。”林靜握著周彗敏涼涼的雙手,安慰道。
“嗯!”周彗敏應了一聲,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周媽媽被護士推著從手術里出來。周彗敏看到,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對于周媽媽的不幸,林靜能做的其實不多,也就幫忙出點錢,言語上一下安慰周彗敏。
到得下午,周彗敏這邊穩定下來,林靜才走出了醫院的門口。
將近12月份的香港,天氣開始慢慢從涼變冷。
林靜抬頭看了一眼天,有些陰霾,一如她現在的心情,感覺到吹過來的冷風,她不由得緊了緊衣衫。
從醫院出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壓過馬路了,雖然從來就不喜歡壓馬路,但林靜并沒有立即坐計程車回中大,而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權當是一個人靜靜散散心。
其實,在人流穿梭不息的大街上,滿目都是人群,各種聲音入耳,自己一個人冷眼旁觀,是別有一番“清靜”的。
不過當她走到一個人流洶涌的地鐵出入口時,被傳來的電吉他聲和敲鑼打鼓聲從思緒的“清靜”中喚醒了過來。
這電吉他聲和敲鑼打鼓聲實在是太熟悉了。
林靜眉頭微蹙,想起了一些事情,停頓了一下的腳步拾起,走了過去。
正在進行街演的正是Beyond樂隊,主唱兼節奏吉他手黃佳駒、主音吉他手鄧煒謙、貝斯手李榮潮和鼓手葉世容。
在原來的歷史中,這個時候主音吉他手鄧煒謙、貝斯手李榮潮已經相繼離開了Beyond。不過現在,早已經簽約時空唱片公司,有林靜賞識,有唱片公司做后盾,沒有了后顧之憂,鄧煒謙和李榮潮并沒有離開。
他們正在表演的是《腦部侵蝕》,純搖滾音樂。
《腦部侵蝕》說的是一個曾犯嚴重罪行的人,在放監之后,面對社會的冇種種壓迫,雖然痛苦之余仍有朋友鼓勵他,可始終建立不起自尊,到最后走向一個自毀的道路的故事。
但是顯然沒有幾個人能夠聽得懂他們的音樂,即使他們很投入的去表演了,龐大的人流依然是不斷流動著,大多數都是奇怪的看了幾眼,駐足圍觀的人寥寥無幾。
說實在的,就是林靜,如果不是事先對這首音樂的背景有了了解,并仔細的去琢磨感受過,她肯定是聽不出來什么所以然。畢竟《腦部侵蝕》一句歌詞也沒,單純以音樂的形式去表達,想要聽懂,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太難了。
林靜看到這個情景并沒有立刻走上去,而是遠遠的看著。
十多分鐘后,《腦部侵蝕》終于是結束。
剩下的五六個觀眾,這個時候明顯是松了一口氣,似乎是感覺到整個世界清靜了下來。
“這是什么音樂?”一個腦袋渲染得五顏六色的殺馬特青年大咧咧的問道。
“《腦部侵蝕》!”黃佳駒答道,言語間略顯拘束靦腆。
說完他抬頭環視一眼,臉色變得有些黯然,但還是繼續說道:“接下來是《大廈》,說的是我們對我們所住的城市的一些感受。”
可黃佳駒的這首新曲也絲毫無法喚起觀眾們的興趣,特別是在音樂響起的時候,僅剩的五六個觀眾又走了三個,只剩下那個七彩頭發的殺馬特青年和一個穿著邋遢戴著一定破爛骯臟的太陽帽的中年男人。
“彈得什么東西,敲的什么破鑼,鬼哭狼嚎一樣,聽了這么久我就它么沒有一點能夠聽得明白的。”《大廈》開始沒多久,那個殺馬特青年忍不住叫道。
“鬼哭狼嚎,不正說明你聽明白了嗎?”卻是邋遢中年男人調侃道。
“哈哈…”
面對著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大聲哄笑和冷嘲熱諷,以及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黃佳駒幾個人都是有些憤怒。只不過他們都已經經歷過了這種場面,更做好了街頭表演可能引來的各種惡評的準備,所以還是忍住了,堅持將《大廈》表演完畢。
“佳駒,不如我們今天就到現在為止吧?”鄧煒謙靠過來悄悄的說道。
黃佳駒看了看天,點頭說:“就最后一首吧。”
他話音一落,熟悉而動人的旋律旋即揚起。
“咦?!”
音樂響起,富有節奏感,激越昂揚,讓人忍不住跟隨著音樂動起來,一改前面幾首的“又長又臭”。
邋遢中年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掏了掏耳朵。
“《不再猶豫》送給大家!”
“《不再猶豫》?”邋遢中年男人喃喃自語道。
“無聊望見了猶豫,達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卻抑止…”
“原來這是一首歌,風格倒是大變!”
伴隨著激揚的音樂,黃佳駒沙啞洪亮中略帶滄桑的嗓音滾滾而出,在人流中散發開去,繚繞不止。
“問句天幾高心中志比天更高,自信打不死的心態活到老…”
一聲高吼,仿佛驚濤拍岸,裂空而去般,迥異于時下搖滾樂的《不再猶豫》一出,四周的人流停止了流動,無數雙眼睛紛紛看了過來。
不一會兒,以黃佳駒的樂隊為中心,數十人里里外外的就圍了好幾重。
黃佳駒經過在時空唱片將近一年時間的練習,唱歌技巧已經能夠很好的融入到了天賦中去,唱起《不再猶豫》不見絲毫的稚嫩和滯澀。
不知道為什么,林靜在看到此情此景時,腦中忽然閃過:關西大漢,銅琵琶,鐵卓板,唱“大江東去”!
“OH…夢想有日達成,找到心底夢想的世界,終可見!”
嘩啦啦——
圍過來已經達到了數十之多的觀眾不約而同的鼓起了掌。
掌聲如雷,黃佳駒心中的抑郁似乎也已經隨著《不再猶豫》盡去,雖然臉上沒有多少歡喜,但也不再是深沉如水。
“這才像樣嘛,音樂就應該這么玩,歌就應該這么唱,有這么好的歌,早應該毫不猶豫的唱出來。好東西就不要收著藏著捏著,盡拿一些破爛出來丟人現眼。”一曲聽罷,在側耳傾聽完畢,指指點點的人群中,殺馬特青年說道。
“走吧。”唱完《不再猶豫》,黃佳駒毫不猶豫的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哎,哎,再來一遍啊,這么好聽的歌曲,我都還沒冇記住呢!”眼見黃佳駒等人收拾東西好像要中,聽得熱血澎湃意猶未盡的殺馬特青年連忙叫道。
但是黃佳駒幾人不為所動,搖搖頭按計劃好的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這里。
“林小姐!”
可才收拾好,正要離開的葉世容無意中抬頭看到了人群中的林靜,不由驚訝的叫道。
“林小姐!”
在這種時候這種場景遇見公司的Boss,黃佳駒幾人不禁都有些尷尬,但也不得不上前去打招呼。
“嗯,大家好,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想不到你們會在這里練習。”林靜點點頭,說道。
時空唱片公司自然是有練歌室的,不但有,而且隨著時空唱片的發展壯大,練歌室的硬件已經跟了上來,即使在香港所有的唱片公司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不再是一開始的時候的簡陋。
可黃佳駒幾人身為時空唱片的簽約歌手,寧愿流落街頭,也不呆在公司里練習,實在是讓林靜感到有些無語。
Beyond與公司的幾個音樂制作人之間有矛盾,林靜是聽說過的,不過因為林靜認為,一點磨練對黃佳駒等新人來說并沒有壞處,所以她沒有太過在意。
可現在看來,事情已經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在時空音樂公司,陳彗嫻憑著林靜親手為她打造的校園風專輯《我們的紀念冊》,一炮而紅,在青少年中擁有了不少的粉絲。蘇芮,更是憑借《酒干倘賣無》這一電影同名專輯,紅遍了港臺兩岸,一躍成為華語歌壇大名鼎鼎的“黑衣歌后”。
就連最后才進公司的貌不驚人的張雪友,也在經過一段時間培訓之后,前一段時間發行了首張個人唱片《Smile》,雖然不及《酒干倘賣無》的火爆,但在香港的銷量甚至是超過了陳彗嫻的《我們的紀念冊》,達到了驚人的十多萬張,成為名副其實的后起之秀,時空唱片公司乃至整個香港最耀眼的新星。
而黃佳駒幾人,幾乎是和陳彗嫻差不多同一時間進入時空唱片公司,現在一年過去了,除了他們,其他歌手都唱響了,可他們依然還是原地踏步,“一事無成”。
剛被簽進公司的時候,黃佳駒幾個人都是很興奮,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音樂理想音樂理念,與公司的幾個音樂制作人并不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這也就導致了,黃佳駒的樂隊和張閏秦、安格斯和陳振權幾個人之間經常爆發出爭吵,沖突在最近一段時間更是接連不斷,達到了相看兩相厭的地步。
黃佳駒他們認為真正的音樂人不應該過分商業化,應該有自己的“天真”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理念”自己的“理想”。
正在他們對立面的張閏秦他們則認為,搞音樂的人也是生活在這個物質的世界,要吃飯,就避免不了金錢。何況,創作大多數人都能夠接受的音樂,才是真正的音樂人應該做的事。
曲高和寡到連自己都養不活,這樣就高大上了?
張閏秦他們甚至向林靜提出,要將太傻太天真的黃佳駒他們踢出公司,因為他們的搖滾根本不被人所接受,不能為公司創造任何的價值,反而要公司供養著他們。
實際上,現在的Beyond還確實是如張閏秦他們所說的那樣,創作出來的搖滾歌曲除了他們,沒人喜歡,更不用說創造價值。如果黃佳駒他們一直堅持這樣下去,沒人看好他們確實是正常的。
當然,林靜沒有同意,而是堅持把他們留了下來。
黃佳駒他們在林靜把話說明之后,也覺得就這樣兩手空空一事無成的離開時空音樂公司,實在是對不起林靜的一番好意。既然留下來,他們發誓要讓搖滾樂在香港闖出一片新天地,絕對不讓那些小看他們的人看扁了。
于是他們更加努力了,因為不想在公司里看張閏秦他們的眼色,所以他們經常是在外面在街頭上練習,順便鍛煉自己面對大眾的能力。
這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固執或者說勇氣,實在讓林靜不知道說佩服好,還是搖頭好。
“林小姐,我們…”見林靜話里有話,黃佳駒想要分辨。
“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到公司再說。”林靜擺擺手說,示意自己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