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年輕人看著自己虛握的手,他分明記得,剛剛自己是從地上撿起了一塊表皮酥脆的豬蹄啊?腦袋被砸到、握在手里的感覺,還記憶猶新,怎么突然就沒了?
“你是昨晚的酒還沒醒么?”中年人皺眉說道。
“不是,等一下,剛剛明明…不對,怎么搞的,哎?…”高瘦年輕人的手依然保持著虛握的狀態,然后在自己剛剛撿起豬蹄的地方查看了一下,又抬頭四顧了一圈,眼神有些茫然和不解。
“別發癔癥了,趕緊地,把車卸完,去泡個腳,補個覺,晚上再起來浪。”中年人打了個哈欠,抬腳踢了下年輕的同伴。
高瘦年輕人只好暫時壓下疑惑,到貨箱內協助中年人把最后一輛電動車卸下來。
但卸到一半,他忽然驚呼出聲:“叔,你…你看到了嗎?”在那輛被卸到的地上的電動車車座上,正“躺”著一塊看起來十分可口,卻透著莫名詭異的脆皮豬手。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有些發愣,因為他也看到了:“這是你中午吃飯的時候偷藏的?他媽的,惡心死了,你覺得這樣很有幽默感?”
“不是!不是我藏的,這是剛剛不知道誰拿來砸到我腦袋的!就是這玩意!叔,你也看到了吧!”高瘦年輕人有些激動地說道。
倉庫內走出了個臉上一道橫疤,看起來頗有幾分兇相的黝黑男人,他皺眉道:“干什么呢都?卸一輛車卸那么久,還吵吵鬧鬧的,說相聲還是演小品呢?趕緊的呀!”
“八哥,這有塊豬蹄,很吊詭!有人拿來砸我!但是…但是…”高瘦年輕人趕緊跟那疤臉男子匯報道,但他一時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剛剛那詭異的情形。
“什么豬蹄?”疤臉疑疑惑道。
“八哥,這小子估計是酒還沒醒,藏了塊豬蹄在玩…”
中年人說著,想把那塊電動車坐墊上的豬蹄拿起來,一轉身,卻赫然發現,那豬蹄不見了,一時間表情也有些愕愣。
“又不見了!叔,八哥,真的不見了!那塊豬蹄剛剛就在這里,現在就不見了!!叔,你也看到了吧?你也看到了吧!!”年輕人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別吵吵!”疤臉男子抬手扇了他后腦一巴掌,把他推到一邊。
檢查了一下那電動車的坐墊,疤臉男子皺眉看了眼自己的兩名同伴,斥道:“別瞎他媽折騰了,快點推進去,晚上還有其他活要干。”
但他話音剛落,那年輕人忽然看向遠處,大呼一聲:“八哥,那邊,那邊!”
中年人和疤臉男子同時順著聲音回頭,便看到順著倉庫門口延伸的那條路,在一個路口處,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滾落出來,落到了路中間。
“是豬蹄,肯定是豬蹄,叔、八哥,你們看到了嗎?”的高瘦年輕人指著那地面上黑黑的東西,大聲地說道,似乎想要證明剛剛并不是他眼花了。
這次不僅是他,疤臉男子和中年人也都清楚地看到了那塊落在路中間的豬蹄。看起來,它應該是從路口旁邊扔出來的。
疤臉男子面上閃過一道猶疑,他們之前偷到的摩托車、電動車之類,都是直接送到一些地下改裝廠里,直接把零配件拆了,或是交給一直有合作的販子,運到外地去改裝售賣。
但最近刺桐警方在展開專項行動,專門針對盜竊摩托車、電動車的團伙和銷贓渠道,所以他們偷來的電動車一時沒處放,不得已,只能是把新的贓物轉移到這片廢棄廠區的廢棄倉庫,做個臨時的存放點。
這種時候,自然是害怕被人注意到、被警方發現,要避免節外生枝。
不過又轉念一想,真要是警方或是其他沖著他們來的人,也不會弄這種扔個豬蹄出來的事。
于是疤臉男子眼睛微瞇,走過去拉開四座貨車的后排車門,拿了個扳手,便往那豬蹄所在的地方大步走去,高瘦年輕人和胖中年人也緊跟而上。
走近后,疤臉男子仔細看了幾眼,然后直接抬起一腳把那豬蹄踢飛,接著加快速度,沖向轉角處。
但到了拐角,視線所及處,一個人都沒有。
跟過來的高瘦男子,卻是趕緊跑過去撿那塊豬蹄,嘴里連連喊著:“一定要把它盯住了…”
站在拐角處的三人,自然沒有發現,當他們注意力都被那塊豬蹄吸引、向著那塊豬蹄走過去的時候,一個扎著馬尾的輕巧身影從倉庫旁邊兩棟建筑間的窄巷鉆了出來,抬手往那廢棄倉庫內撒了一把鎢鋼球珠,然后又快步到那貨車邊上,把幾顆球珠扔進了車廂內。
接著那身影又回到了倉庫邊上的窄巷里藏好。
那輕巧的身影,自然就是夏離冰了。
在向坤跟她簡單地說了計劃后,她就直接繞了一圈到了這邊倉庫邊上,然后悄悄地在那高瘦年輕人腦袋上方半米處“俱現”了一塊“脆皮豬手”。
對于俱現出來的食物,夏離冰現在既不能讓它們像在夢里一樣變形,也暫時沒法隔空移動。
但這些東西依然具備某些基本的物理特性,所以直接在半空俱現后,它們就會往下掉。
砸到高瘦年輕人的豬蹄和出現在電動車坐墊上的豬蹄,都是她俱現的,不過那塊道路盡頭出現的,卻是向坤所俱現——那么遠的距離,已經超出她能俱現的范圍。
按照計劃,向坤在那邊用豬蹄把人引開后,會直接繞一圈回來,然后進入“超感狀態”,等著那三個“偷車賊”回來“入觳”。
疤臉男子拿著扳手,帶著兩名同伙,在路口處四下搜尋了一番,并沒有找到人。
“媽的,估計是附近哪的熊孩子…”疤臉男子吐了口唾沫,拿著扳手往回走,對那高瘦年輕人說道:“那塊豬蹄呢,我剛看你好像撿起來了?”
“對,在這…呃…”高瘦年輕人手一伸出來,又愣住了,手上又是空空如也。
他剛剛一直盯著手上的豬蹄,但只是稍微一走神,眼神抬開一下,就沒了?
“邪門!”疤臉男子皺眉。
“八哥,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這片地方…以前我就聽說經常有不太對勁的動靜。”中年人也是有點緊張,一邊說話,眼睛一邊往周圍瞟,明明是下午四點多鐘,光線還充足的時間,但他卻莫名地覺得這片荒棄的廠區有點陰森。
回到倉庫內門口,疤臉男子讓中年人把那最后一輛電動車弄進倉庫里,年輕人去收拾和關上貨廂,他自己則先坐上了貨車的駕駛位。
中年人把電動車推進倉庫后,忽然覺得本就昏暗無光的倉庫內,好像更暗了,而且他有一瞬間,竟似失去了方向感般。
因為之前那一會莫名出現一會又莫名消失的豬蹄,中年人心里本就有些發毛,這會突遇異象,更是禁不住地涌起了強烈的恐慌感,就在他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想要找倉庫的出口時,忽然注意到,倉庫的一角,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慢慢地向他走來。
中年人忽然發現,自己本就很大的肚子,竟然又繼續開始膨脹起來,感覺到身體越來越重,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似乎已經有點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然后便不受控制地坐到了地上。
巨大的身影繼續逼近,身形仿佛撥開黑暗迷霧般顯露出來,他終于看清,那是一個高過四米、臉上布滿眼睛、有好幾條手臂的怪物。
看到它,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強烈,身體的變化也越來越大,抬起似乎因為水腫而變得像個吹歪的氣球般的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中年人不由得哭出了聲。
倉庫里的異常動靜,那突如其來的哭聲,讓關好車廂的高瘦年輕人,和駕駛室的疤臉男子都是心頭一跳。
“八哥…八…八哥,叔他怎么了?我們…我們進去看看?”高瘦年輕人湊到駕駛室邊上,聲音有些發顫地問道。
“你去看看。”疤臉男子皺眉命令道。
“我…我一個人不敢進去。”
“媽的,廢物!”疤臉男子罵著,猶豫了一秒后,終于還是拿起剛剛的那把扳手,打開車門,和年輕人一起往倉庫走去。
這邊的倉庫并不大,雖然早就已經沒有通電了,沒有燈光,但倉庫大門打開,里面的情況一眼就能看清。
所以一走進倉庫,他們倆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哭得跟個孩子似的,一臉眼淚鼻涕的中年人,而周圍并沒有任何異常。
“叔,你怎么了叔?”高瘦年輕人趕緊跑過去,雙手從后面架著中年人的雙臂,想要把他架起來。
但中年人卻好像賴在地上了,怎么托都托不起來,還反而使勁往地上墜。
不過很快,年輕人就顧不上攙那中年人了,因為他忽然發現,這倉庫里突然暗了下來。
一個巨大的怪物出現在面前,八個眼睛俯視著他。
高瘦年輕人覺得自己開始迅速變得蒼老起來,兩手的皮膚皺得仿佛風干的橘皮似的,視線變得模糊,牙齒開始松動,清楚地感到自己的生機在流逝。而周圍,雖然可以看到那胖中年人坐在地上,那疤臉男子就在旁邊,卻又覺得他們實質上已不在這里,整個空間只有他一人,強烈的孤獨感、恐懼感充斥意識。
不僅是他,疤臉男子同樣也看到了那怪物,他全身繃緊,十分地恐懼和害怕,但他的害怕不止是對那怪物,也對著地上的中年人和站著的高瘦年輕人。雖然這兩個同伙外觀上看起來并沒什么改變,但他卻覺得兩人莫名地猙獰、兇狠,眼神好像把他看透,似乎隨時都要沖上來撕咬他、攻擊他。
但不論他多么害怕,多么恐懼,兩腿卻根本邁不動步,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動著,腦子里不斷地冒出一些自己被同伴出賣、暗算的想法。
倉庫邊上,與另一棟建筑之間的巷道內,向坤和夏離冰并排靠墻坐在地上。
向坤閉著眼睛,正處在“超感狀態”中。
而夏離冰則是微側著頭,好奇地聽著倉庫里隱約傳來的聲音。
有哭聲,有呢喃聲,有哀號聲,有斥罵聲,還有慘叫聲,如果不知道的人聽到這些,估計會以為里面正發生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又或者在排練戲劇。
但夏離冰很清楚,這是向坤在給那三個“偷車賊”制造群體性幻覺——而且是第一次使用這個能力——據說是從昨天晚上“小蘋果”新“開發”的能力進行改進而來。
她其實挺想去倉庫門口,偷窺一下里面情況的。
不過向坤交代過讓她保持距離,以免也被幻覺影響。
不一會,里面的各種聲音漸漸停止,然后腳步聲響起,接著三人跌跌撞撞地上了貨車,想要離開。
但坐在駕駛室的疤臉男子,不論怎么轉動鑰匙,都沒法打火成功,發動機怎么也打不著。
“八哥!快走,快走呀!”坐在后排的年輕人兩眼通紅地大喊著。
“打不著,我他媽打不著火啊!這他媽什么破車!!”疤臉男子也很急,不斷嘗試著,但車卻依然打不著火。
這時候,副駕駛上的胖中年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漬,深吸了口氣,語氣幽幽說道:“可能是它不想讓我們走…”
疤臉男子停下了打火的動作,吞了口口水,回頭看同伴:“那是什么東西?你也看到了?”又扭頭看年輕人:“你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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