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顫抖

　　車上三個年輕人很快看清了落到他們車引擎蓋上的“東西”——那是只個頭不小、毛色漂亮的金絲雀。

　　而且那只金絲雀還歪著腦袋，隔著擋風玻璃和他們對視。

　　“媽的，傻鳥，滾！”坐在駕駛室的年輕人放下車窗，伸手在車門上拍了幾下，想要制造噪音把引擎蓋上的金絲雀嚇跑。

　　但那金絲雀根本不受影響，依然歪著腦袋看他們。

　　后座一個年輕人開門下車，對著車前不遠的少女大聲斥罵道：“你他媽過來！你把我們這車玻璃砸了你知道嗎？傻愣著干什么，過來！”

　　依然留在后座的年輕人，懷里抱著失去意識、衣衫不整的女孩，皺眉道：“我覺得那妞有點怪怪的，還有那只鳥也是，咱們先離開這吧，開遠點再說…”

　　“媽的，車玻璃都給砸了，換個擋風玻璃要多少錢你知道嗎？”在確定同伴都能看到那少女后，駕駛位的年輕人知道不是“見鬼”后也不怕了，罵罵咧咧地說著，從車里拿了半瓶礦泉水，砸向引擎蓋上金絲雀，但金絲雀在他扔礦泉水瓶前，就撲棱了一下翅膀飛起，輕松地躲過，又重新落下來，十分不屑地看著他。

　　后座的年輕人罵道：“你他媽傻嗎？咱們車上什么情況你忘了？趕緊地走，換擋風玻璃的錢我給你出！”

　　“那女孩看著也挺漂亮的，好像就一個人，要不也…”

　　駕駛位的年輕人正說一半，忽然聽到車外的同伴“臥槽”一聲大叫，然后喊道：“那些是什么東西，你們看到了嗎？”

　　“什么什么東西？”駕駛位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眼車下表情驚恐的同伴，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前方那孤零零站在大燈照射中的少女，不由得愣住。

　　雖然離了五六米，但那車前的少女，那雙眼睛，就好像一個醞釀著風暴的天空，將他的意識吸入其中。

　　當他掙扎著轉移開了視線，又愕然發現，周圍突然變了模樣，本來是在人工湖邊、小樹林旁，但現在這些景物都不見了，到處都冒出了濃濃的霧氣。

　　甚至就連前方，那雖然漂亮，卻越看越詭異的少女，也飛速地被霧氣包裹縈繞。

　　就在那車下的同伴重新坐上，拉上車門的時候，前方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濃霧中奔出，越過那孤零零的少女，趴到了他們的汽車前。

　　那身影至少超過四米高，宛如蜘蛛般有好幾條粗壯的手臂，腦袋上密密麻麻都是眼睛，張大了嘴對著他們無聲咆哮，那嘴幾乎貼在了擋風玻璃上，嘴里一片漆黑，仿佛直通深淵，沒有盡頭，只看一眼都會讓人心寒。

　　“臥槽！！臥槽啊！！！快開車！開他媽開車啊！！！”

　　“媽呀！！媽媽！！！——”

　　后座的兩人發出了凄厲的慘嚎聲，顯然他們也看到了這恐怖的景象，看到了那個怪物。

　　駕駛座上的年輕人顫抖著手去按啟動鍵，但手快按到啟動鍵的時候，腦海里卻冒出了自己被那怪物連著車踩成肉醬的情形，他手一抖，不敢再按。

　　一抬頭，發現擋風玻璃已經出現裂紋，那怪物似乎就要直接沖進來，吞掉他的腦袋。

　　他驚嚇恐懼之下，再不敢開車，直接拉開車門，向后跑去。

　　但沒跑兩步，卻被不知什么東西絆倒在地，周圍一片霧氣，他根本看不見路，看不見其他情況，而且他發現自己心跳得很厲害，呼吸也變得有點困難。

　　一輛警車駛入人工湖邊沒有路燈的小路。

　　“這里是035號警車，已經到達報警地點，暫時沒有發現…等下，有了。”坐在副駕駛的警官放下了對講器，和開車的同事一起望向了不遠處人工湖邊兩道明顯的車燈，而且隱隱約約地聽到有慘叫聲傳來。

　　兩名警官都有些緊張，很快開車到了那輛開著大燈的小轎車附近，跟指揮中心匯報了一下后，便下車小心地靠了過去。

　　然后他們便看到了站在轎車前方，身體不住輕微顫抖的少女，看到了一個在車外不遠處趴在地上一邊慘叫一邊胡言亂語的年輕人，還有個人抱著頭蹲在湖邊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名警官去檢查那車上的情況，一看到后座上那衣衫不整、沒有意識的女孩，就知道指揮中心接到的報警，指的就是這輛車。不過讓他詫異的是，后座上出了那女孩外，還有兩腿縮到了座位上，整個人蜷縮著瑟瑟發抖的年輕人，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

　　另一名警官則去檢查車前的少女，從指揮中心轉給他們的信息來看，這名少女應該就是報警人了。

　　但一走到車前，警官就被車大燈的燈光刺得睜不開眼，大聲對檢查汽車情況的同事喊道：“小王，把那車大燈關了先！”

　　然后他意識到什么，回頭看向身邊那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的少女，看著她那睜大的眼睛，抬起手在她面前輕輕晃了晃，然后輕聲道：“小妹妹，我們是警察，是你報的警嗎？”

　　“是，是我報的警…”少女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被嚇得不輕。

　　那警官家里也有個這么大、正在上高中的妹妹，所以看到小蘋果的樣子，也是有些心疼，低聲安慰了一會。

　　沒多久，更多的警車抵達，還有一輛救護車趕了過來，把那三個年輕人都銬上了警車，那昏迷的、失去意識的女孩，帶上了救護車。

　　而小蘋果也坐到了一輛警車的后座，當然，她的待遇就要好得多，一名女警陪她坐在后座，還有一名隨警車過來的女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

　　那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警，聲音溫柔地問著小蘋果之前的情況。

　　“我出來散步，然后走到這附近，就聽到那邊…那車上的動靜，我就趕緊打電話報警。但是我知道他們在做壞事，所以…所以我想先阻止他們，就撿了顆石頭砸過去，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砸中…然后，然后你們就來了…”小蘋果小聲地說道。

　　“你住的地方，和這邊離得可不近，你自己一個人散步過來的？”女警有些驚奇道，剛剛小蘋果已經把她的名字、監護人身份、住址等信息都告訴了她，所以她知道小蘋果的家在哪。

　　“我帶著我的‘導盲鳥’。”小蘋果說著，拉開了羽絨服拉鏈，讓女警看到正躺在她懷里的金絲雀。

　　“導盲鳥？它…它這是怎么了？”

　　“它太累了，睡著了。”小蘋果解釋道。

　　女警點了點頭，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你做得很好，你叔叔剛剛和我打過電話，他也正趕過來，不用擔心，不要害怕，那些壞人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那位小姐姐也沒事，因為你及時報警，她沒有受到傷害。”

　　看著這說話依然帶著些顫音，身體也還有些微微發抖，明顯還很緊張害怕的少女，女警也是盡可能地柔聲安慰。

　　不過不論是她，還是之前接警最先抵達的警官，都不知道的是，小蘋果一直持續到現在還有些控制不住的身體反應，不是因為害怕和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在最開始，決定要出手去拖延、阻止那車上的三人繼續欺負那失去意識的女孩時，小蘋果確實是有點緊張、有點害怕的。

　　但當她忽然找到了一個新的方法，將那八臂八眼怪物“召喚”過來，再借用和“金閃閃”之間的特殊聯系，將那怪物“釋放”出去后，她忽然發現，她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覺到那三個受到她影響——或者確切地說，受到八臂八眼怪物影響的年輕人的恐懼感。

　　那種感覺，并不是她對那三人遭受的恐懼感同身受，而是在她的認知中，那三個人的恐懼感，成了三個可以被她“看到”、被她“發現”的信息團。

　　她不僅可以清楚地判定那三人的狀態、方位，甚至還能感覺到關于那三人更多的信息。

　　除了聲音、嗅覺，還有觸感外，現在她又多了一種新的感知方法。

　　在八臂八眼怪物和“金閃閃”一起制造的“恐懼海洋”中，她能夠“看見”！

　　而且，那三個在欺負女孩子的壞人，面對著她所“召喚”來的“八臂八眼怪物”，根本沒有一點抵抗力。

　　從出生到現在，她從未有過像今晚這樣對自己、對他人、對周圍事物的掌控力。

　　這讓她興奮，興奮得全身發抖。

　　而且，從警方對她問詢的話來看，之前她所感應到的一切，都是真實地發生過的，不是她自己的癔癥。

　　“向叔叔，我現在有超能力了嗎？”她在心里默默地念著，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情告訴向坤，既是分享喜悅，也是請教問題。

　　她之前就已經可以在意識層面和那個“八臂八眼怪物”溝通，甚至可以“召喚”它，讓它降臨。只是一直沒有實際使用過，之前親戚家的小孩來家里惹惱她時，她曾經差點使用過，但最終還是臨時“剎車”，控制住了。

　　但今天晚上，她召喚那“八臂八眼怪物”降臨時所帶來的影響、所制造的感覺，明顯已經和之前有了極大的不同。

　　雖然她很興奮于那新獲得的感知和掌控力，但她同時也很擔心，她怕那“八臂八眼怪物”是故意要讓她嘗到甜頭，然后借此一步步影響她的心智，把她便成它的傀儡。

　　她需要向叔叔的幫助。

　　她相信，向叔叔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沒多久，李升也開著車趕了過來，跟現場的警官還有那名女警寒暄了一會，交代了些事情后，就接了小蘋果上車，親自送她回家。

　　一路上，李升都沒有說話，坐在副駕駛的小蘋果也低著腦袋，抱著躺在羽絨服里的金閃閃，沉默不語。

　　事發的地方離小蘋果家并不遠，所以很快SUV就開進小區停下來。

　　熄火后，李升嘆了口氣，轉頭要說什么，小蘋果卻是先開口道：“小叔，我錯了。”

　　侄女這小聲的、誠懇的、帶著一絲乞求和委屈的語氣，一下子讓李升的心軟成了面條，他只能又嘆了口氣，然后下車，到副駕駛開門，扶著侄女下了車，才無奈地交代道：“下次不能再自己一個人出門了，就算你有‘導航鳥’也不行。還有，我不是叫你待在原地不要動了嗎？你怎么還逞能，跑去扔石頭？這萬一要是…你說該怎么辦？你說你爸，你說我，該怎么辦？”

　　“我錯了…下次一定不會了。”小蘋果小聲說著，又忍不住道：“小叔，‘金閃閃’不是‘導航鳥’，是‘導盲鳥’。”

　　“是導彈鳥也不行！”李升瞪她。

　　但旋即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無奈地揉了下侄女的腦袋，帶著她往哥哥家里走去。他知道不用說太多，這侄女聰明得很，也懂事得很，今天這事，說一遍就夠了。

　　到了門口，小蘋果又小聲道：“小叔，我爸估計還在睡覺，就不要吵醒他，這事不用讓他知道了吧？”

　　“晚上就不跟他說了，但明天我還是要告訴他的，不然他回頭從其他渠道知道，我會很慘的…”李升無奈道。

　　小蘋果也理解地點了點頭。

　　把侄女送到家后，李升又去了趟分局。

　　之前他已經聽分局出警的同事說過，他們趕到的時候，現場的情形有點詭異。

　　雖然那三個犯罪嫌疑人的情況有些詭異，但警方其實并沒有多問小蘋果之前的事，畢竟小蘋果是盲人，什么都看不到，也表示過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而且他們剛剛已經找到了嫌犯車上的行車記錄儀，確定之前行車記錄儀一直在工作著，之前發生了什么，檢查一下行車記錄儀就行。

　　趕到分局后，李升找到了最先出警的那位警官，和他交流了一下。

　　“那三名嫌犯，已經差不多緩過來了，雖然還蔫蔫的，但可以正常錄口供了。對他們犯的罪行，都是供認不諱。當然，他們狡辯也沒用，那女孩的情況，車上的證據，還有行車記錄儀上的信息，都是鐵證。”那名姓韓的警官說著，搖頭道：“至于為什么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們會是那副德性，估計是吸食了違禁藥品，已經抽血檢測了，回頭就能知道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