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〇九章 控珠

　　吃完夜宵，夏離冰和向坤一起把剩下的食物收拾了，清理了一下垃圾，然后去洗了她那雙筷子后，才一人提一個食盒離開了會客室。

　　“你值班的地方，有微波爐還是電磁爐什么的么？晚點你要是餓了，還要吃那些菜的話，最好還是熱一下。”向坤一邊下樓一邊問道，夏離冰提的食盒里還有很多沒吃完的菜，基本上他是按三人份準備的，以免老夏這邊有其他一起值班同事之類。

　　“有微波…嗝兒。”夏離冰又打了個嗝。

　　向坤忽然站定，然后猛地回頭，“吼”一聲，抬起沒提食盒的一手虛握成爪，張大嘴、兇神惡煞、表情猙獰地做撲咬狀。

　　夏離冰站在樓梯轉臺上，俯瞰著隔了四、五階樓梯的向坤，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怎么？”

　　兩秒鐘后，向坤收回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繼續提著食盒往樓梯下走：“我聽說打嗝的時候被嚇一下，就會好了。”

　　夏離冰跟在他后面，語氣平淡道：“沒嚇到。”

　　“那你回頭多喝點熱水吧。”向坤隨口說道，“你們值班，晚上應該不用一直保持清醒，可以睡覺的吧？”他之前有了解過，像在綜合類醫院，值班醫生是可以休息的，只有像急診和ICU的醫生值夜班的時候比較沒法休息。

　　“嗝兒…可以睡。”夏離冰說。

　　“行，那你也早點休息，新年快樂。”他們已經出了綜合辦公樓，向坤一邊走向自己的電動車，一邊擺手說道。

　　夏離冰回道：“新年快…嗝兒”

　　她站在綜合樓門口目送向坤騎著電動車出了醫院大門，才提著食盒回身往值班的病區走去。

　　騎了電動車出了醫院后，向坤沒有騎遠，而是貼著醫院的外墻找了一處沒有監控拍到的地方停了下來。

　　既然老夏帶著那雙筷子，那今天晚上休息、睡覺的時候，應該也在筷子的影響范圍內，回頭估算下時間，可以再感應一下，引導老夏的夢境看看。

　　經過今天在超市的交流，他覺得以老夏的能力，可能再次進入夢境后，會有些其他的“發現”。

　　希望這次她不要太早“清醒”，或者“清醒”后可以讓夢境多保持一段。

　　不過現在老夏肯定還沒睡，他先要做的也不是去感知那筷子，而是先確定一下，醫院里到底有沒有“吸血鬼”或是變異生物。

　　大概率來說是沒有的，老夏之前所說的那個自認為是吸血鬼的病人，從描述的癥狀、身體情況來看，都不像是真正的吸血鬼。但他下意識地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覺得自己應該確認一下。

　　現在每當冒起這種感覺的時候，向坤就算一時無法確定原因，都會選擇相信直覺。因為他現在的感知能力太強也太雜了，很多信息可能是他的大腦還沒辦法瞬間進行正確處理，給出他能理解的結果，所以只會讓他有一個下意識的、應該怎么做的直覺反饋。

　　向坤自然不能直接要求老夏帶他進那些全封閉的病區，這不合醫院的規定，而且以老夏的性格，也肯定會很簡單干脆地拒絕：“不行。”

　　不過對他來說，探查醫院，比起探查“神行科技”的秘密研究基地、研究中心來，并不會更困難。

　　向坤把電動車藏好的，然后很輕松地翻過了醫院院墻，基本沒有造成什么動靜。

　　他躲避著院內的監控，找到了一條安全的線路，進入了其中一個病區，按著他的感應，老夏就在這個病區值班。

　　這邊有病患居住的室內建筑都有比較完備的安保措施，進出都要刷身份卡，而且有多重門禁，內部監控也較多。

　　向坤真的想潛入，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暫時而言，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并不需要潛入建筑內部。

　　他先通過氣味搜尋了一遍，沒有變異生物那特殊的氣味，然后從兜里掏出了一顆建立了“超感聯系”的球珠。

　　向坤將這顆球珠從一樓的通風口扔了進去，然后閉上眼睛進行感知。

　　那顆小球珠進入通風口后，開始勻速地向前滾動，好像它不是受到慣性運動，而是有一個牽引力在持續作用它一般。

　　按著這次他回家路上小胖妞新“開發”出來的新能力，向坤已經有了幾個衍生的應用，其一是干擾各種電子設備，其二是在車站救那心臟病發作老者的方法，其三便是控制“超感聯系”的物品進行相對精確的運動，特別是那些比較輕、比較小的物體，對自身及某一方向的磁場進行影響，形成類似電磁發射技術中的軌道，來影響本身的運動。

　　不單單是金屬，比如球珠、硬幣可以受到影響，紙、木頭同樣也可以。在進行感應的時候，“超感聯系”物品本身也會帶有一個磁場，將它自身包裹為一個性質特殊的整體。

　　向坤之前只可以微弱地干擾一些“超聯物”的運動方向，比如射出的箭頭稍微偏離一點，扔出的紙飛機改變一下方向或是飛得更加平穩，用彈弓彈出去的球珠在空中進行落點的微調等等。

　　后來這種控制力強了不少，甚至可以讓硬幣、球珠懸浮，可以讓它們貼著自己的身體運動。還可以借助“超感狀態”，在把它們扔出去前進行預先的操作，讓它們被扔出后進行一些預設的、不符合慣性的運動。

　　但是想要控制它們完全由靜到動開始，進行比較長距離且精確運動時，卻比較困難。

　　但是在小胖妞的幾次針對“超聯物”的新能力開發后，向坤已經找到了更加高效和準確的馭控“超聯物”方式。

　　馭控的關鍵不在它們自身，而在它們周圍。

　　不應該把它們當成汽車或是飛機，而應該當成列車。當它們受到向坤的影響開始有運動趨勢的時候，可以在想要它們運動的方向上鋪軌道，一邊運行一邊鋪。

　　“超聯物”受到向坤的影響后，并不是簡單地“制造”磁場，而是利用和攪動周圍已有的磁場，引為己用。就像是周圍本就有無數條鐵軌，只不過橫七豎八沒有條理，而在向坤的意念下，“列車”上伸出一根桿子，撥動幾下，就將前方的軌道按需要的方向瞬間重整、鋪設好，引它前行。

　　現在，那顆球珠，就是在用這個方法，滾動前行著。

　　不一會，球珠從建筑內的通風口落了下來，在地上彈了兩下后，繼續緩緩滾動。

　　其實如果是近距離的話，向坤可以控制這球珠直接懸空平移，但那樣速度太快，不好精確掌控，而且現在向坤用這種方法馭空“超聯物”還無法距離自己太遠，超出一定距離，會很“吃力”，也沒法做到精確控制，畢竟進入建筑后，他是看不到的。

　　所以用比較微弱力量的牽引，讓球珠滾動起來，是最“省力”，也最容易隔空精確控制的方法。

　　某間值班室內，一名四十多歲、正在拿著手機的女性護士忽然抬起頭，看向了門外，眉頭微皺，推了推旁邊戴著耳機在看晚會的另一名護士：“聽到沒，好像有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同伴摘掉一邊的耳機，詫異抬頭回道。

　　“是珠子落地的聲音，好像還在滾動。”女護士皺眉說道。

　　她的同伴隨口道：“鋼筋水泥建筑里，半夜有這種聲音正常，好像是熱脹冷縮什么的，你網上搜一下，有原理的。”

　　女護士皺眉：“不是，不是那種聲音，是真的有珠子在滾動，現在還有聲音。”

　　“可能是樓上夏醫生掉了什么東西吧，夏醫生也是奇怪，咱們除夕夜值班那是沒辦法，早就安排好了，夏醫生明明可以不用值班，卻還主動申請，不是聽說副院長是她親戚么，想不明白？”同伴說道。

　　“不對，我去查一下，別是有哪個病人在搞事。”女護士說著，把手機收起，起身走出了值班室。

　　但當她剛一到過道，剛剛明明確確聽到的珠子滾動聲卻一下消失了。

　　她皺眉看了一會，然后巡視了一圈病房，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再聽到珠子滾動聲。

　　回到值班室后，女護士剛坐下，拿起手機準備繼續，卻又隱隱聽到了珠子滾動聲，而且隱約就是在外面走廊。

　　于是她猛地站了起來，沖到門口，探頭查看，但門外依然什么都沒有，滾動聲也再次消失。

　　“你怎么了？不會是熬夜出幻覺了吧？要不要上去找夏醫生看看？”看到她這么進進出出、動作這么大、表情這么凝重，她的同伴也不再看晚會了，摘下耳機說道。

　　“你真沒聽到珠子聲？”女護士問。

　　“我剛戴著耳機啊，當然沒聽到。”同伴說著側耳傾聽了一會，搖頭再次確認道：“沒有，沒聽到。”

　　“現在沒了。”女護士走回了值班室坐下。

　　不過這次，她坐下后，那珠子滾動的聲音沒有再響起，這讓她自己也忍不住懷疑，剛剛是不是出幻覺了？或者就是建筑熱脹冷縮的自然聲音？

　　同伴忽然起了談性，說道：“哎，你知道么，我聽到個傳聞，昨晚劉醫生被警察從家里帶走了，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女護士點頭：“那事我知道，好像是之前做司法鑒定，他收了錢，不過后來又后悔了，事情沒有做，把錢退回去了。昨天送錢的人出事被抓，把他給招了…”

　　“錢退了，事也沒辦，劉醫生應該不會被判刑吧？”

　　“這不好說，畢竟他本來是有打算做的。”

　　兩名護士談論著八卦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在值班室外空蕩的走廊邊緣，一顆小小的球珠正在“小心”地沿著墻壁和地板的交界處滾動前進著。因為那交界處材質的特殊，所以球珠在上面滾動，發出的聲音也幾不可聞。

　　之前向坤因為并不清楚建筑內的結構，事先沒有做“功課”，那球珠也沒有“眼睛”，只能靠他本身通過聲音來進行方位的判斷，所以控制著那球珠的運動軌跡有點亂，在寂靜深夜的封閉建筑物里，難免會造成一些動靜，引起了那護士的注意。

　　不過護士說話的聲音也提醒了向坤，于是通過滾動著一一嘗試，找到了墻壁邊緣接觸面，降低制造的噪音。

　　向坤之所以要把這球珠弄進建筑內，還要進行著“控制”，讓它慢慢移動，為的就是要定位。

　　他在樓下，就可以聞到這棟建筑物內的各種氣味，但這些氣味太過龐雜，在缺少定位參照的情況下，他無法追根溯源地找到氣味源頭，特別是沒法在“超感狀態”下找到位置。

　　按著之前和老夏的聊天，他知道那個自認為是“吸血鬼”的病人，吃東西一定要有紅色的液體才能吃下去。所以他著重分辨番茄醬、番茄汁、蘿卜汁、西瓜汁等醫院最可能給其提供的食物的氣味，那病人如果總是吃這些東西，那身上、房間里肯定會有比其他房間更重的味道。

　　他確定了味道，并且確定味道的方向后，就需要用球珠來進行定位。

　　他沒進過這棟建筑，單靠一顆球珠無法進行準確定位，但現在建筑中的老夏身上還有一枚“超聯物”硬幣，加上他自己身上的“超聯物”，可以進行一個相對精確的定位，讓他知道球珠所處位置和判斷的氣味源頭一致。

　　向坤在排除掉廚房、垃圾桶、庫房等幾個所在后，很快就讓那球珠停在了一間病房外，他推測，球珠所對應病房內的人，應該就是每頓飯都離不開“紅色液體”的“吸血鬼病人”。

　　接下來，向坤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盤坐下來，閉上眼睛進入“超感狀態”，開始感知這棟建筑物的認知信息。

　　在“超感狀態”下，“情注物”相當于“傳送門”，而“超聯物”則相當于茫茫大海中幫他定位的浮標，以及用來“撬動”現實世界的杠桿。

　　他立刻就找到了代表那顆球珠的認知信息，然后根據那顆球珠的方位，來感知其對應病房內病人的認知信息。

　　在“超感狀態”下，他一瞬間就已經可以確定，這棟建筑物里沒有“變異生物”的存在，但他還是要確定一下，這名“吸血鬼病人”是不是有什么問題，這也是他把球珠“安排”進去幫助定位的原因。

　　對于人類在“超感狀態”下所表現的認知信息，向坤已經接觸非常多了，也已經可以解讀出一部分信息所代表的意義。

　　在他的觀測中，這名“吸血鬼病人”是一名女性，而且身材十分高大，預計超過一米八，但應該很瘦削，身體狀況卻還不錯。

　　向坤觀察了很久，從那些認知信息，并沒有看出什么與正常人類非常明顯的不同，但他卻還是感覺到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他知道，這個“吸血鬼病人”有問題。

　　雖然暫時而言，他還不知道這問題出在哪。

　　向坤將她的認知信息和周圍其他病人、護士的認知信息進行對比，果然發現了些許的不同，這些不同并不是每個人的個體差異，而是她獨立于整個群體的特殊之處，周圍其他病房的病人都沒有，就只有她有。

　　不過暫時而言，向坤還無法解析這些認知信息所代表的現實信息是什么，需要他實際地與這名“吸血鬼病人”接觸后才能知道。

　　從“超感狀態”中退出后，向坤沒有再繼續去探尋那名“吸血鬼病人”的情況，也沒有今晚就進去接觸那名病人的打算——想要完全不驚動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地做到這一點太難了，而且也沒有必要。

　　他急著今晚確定，只是要排除三院里有變異生物，可能會對老夏造成威脅的可能。

　　而目前來看，那名“吸血鬼病人”并不是變異生物，不是真的“吸血鬼”，即便有問題，暫時也不會對老夏產生威脅。

　　向坤沒有收回那顆球珠，讓它鉆進了那“吸血鬼病人”所在的病房，待在靠墻的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