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機場的時候,向坤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他知道自己剛剛又沉浸到了某種情緒中,并且可能出現了“情緒同化”。
當時他自然沒有去關注周圍其他車輛,高速行駛下,受風噪、路噪和車體隔絕的影響,也聽不到太多其他車輛上的聲音。
但收集周圍感知信息的本能,還是讓他捕捉到了一些跡象,證明自己的“情緒同化”能力即便在高速行駛的車輛上,也能對周邊范圍的人產生影響,并不受移動速度和車體的隔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的“情緒同化”能力已經比最開始時有了非常大的變化。
最開始時,根據向坤的觀察,他深度沉浸某種情緒后,“情緒同化”造成影響的前提,是其他人注意到他、視線在他身上,“情緒同化”產生情緒的目標也只能是他。
就好像當初背著弓包在路上,只有無意中看到他的人才會有相同的情緒,而他們腦海中,那情緒中孤獨前行的人,也依然是向坤;唐寶娜生日那晚,KTV里他唱了首歌,也是因為其他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才能產生情緒同化的影響,他們的感知中,情緒產生的目標同樣是向坤自己。
所以他一度認為,當他沉浸在某種情緒中時,是他的神態、表情、身體動作、身上發出的各種信息,對人周圍注意到他的人產生了某種生理上的催眠影響,讓他們不知不覺被帶入了同一種情緒中。因為關注的目標是他,所以情緒的承載也依然是他。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飲血和變異的次數增多,不知不覺間,“情緒同化”的影響方式和影響程度都有了很大的改變。
現在他在沉浸入某種情緒后,并不需要周圍的人注意到他,直接就可以進行無差別的影響、同化。
就像在動車上,他坐在自己的位置里,其實車上的人沒有幾個注意到他的,但依然受到他的情緒影響,和他的情緒目標一致,鎖定那個霸座的人。
當時如果動車外面也有人處在受影響范圍內的話,很可能也會被同化情緒,不過因為沒有同一個情緒目標,所以反應會有差別。
就像剛剛在高速公路上,周圍部分車輛上的人受到向坤的影響,但他們沒有看到向坤,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反應肯定能也會有些差別。
在多次進入“超感狀態”進行大量觀測后,向坤猜想,“情緒同化”發生作用時,應該也是那種他用來與的各種關聯物建立聯系時互相傳到的特殊“能量”在起關鍵作用。
不過具體到這次的情緒,卻是非常特殊,在抵達機場后,他隱隱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在情緒的影響下,產生了一絲的變化。這種變化他可以直覺地感覺到,但卻無法具體地描述出來。
仿佛他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更加圓融了,那些他汲取而來的能力和能量也在被快速地同化和融合。
為什么會這樣?
事實上就連向坤自己,都有些說不太清楚剛剛在路上大笑之時,具體是什么樣的情緒、緒的目標又是什么。
他只是回想著大學時的生活和一些想法,然后又想到變異之后這實際只有幾個月卻佛漫長數年的經歷,覺得有些荒誕、搞笑,又有些無奈、惆悵,多種感覺交織,最后卻又變成了期待、快意和興奮。
高速路上、其他汽車里的人受到這個情緒影響,會是什么感覺?特別是他們并不知道向坤存在的情況下。
有些不太好想象,但想來應該不會是什么太負面的情緒。
至少他現在感覺還不錯。
向坤到機場后沒等一會,就看到了乘坐同一班飛機抵達的彭曉和他們大學時的老班長譚露露。
他當然沒有像幾個月前和常彬接自成的時候那樣上去惡作劇,有些玩笑要開得看關系的,關系不到那個程度,或者是明知道對方性格開不了那樣的玩笑而去開,那就會惹人厭了。
“老彭、老班,在這里。”向坤招手對兩人示意,上前主動幫譚露露拿行李箱。
看到兩人望著自己有點懵逼的表情,向坤沒有賣關子,笑道:“認不出來了吧?我是向坤啊。”
“向坤?我去!這是發生了什么情況,你這也變得太多了,你剛剛走過來,我還在跟咱們老班長說,那光頭哥們要是把眼鏡摘了,換身西裝,就是殺手47了。”彭曉打趣道。
向坤微笑著應了一句:“就是多鍛煉了一下。”然后便引著兩人先到邊上休息,他們還要等另一位大學同學,他的航班還要四十分鐘左右才會到。
對于彭曉和譚露露,向坤自然也建立了相應的認知模型,大多數還是用大學時期的記憶做基礎,但從初見面短暫的招呼,就可以基本對他們的性格進行修正,然后做出針對性的判斷。
在向坤看來,彭曉依然還是以前那喜歡嘚瑟、自來熟的性子,所以他沒有給予太熱烈的正面反饋,而是保持著一種正常的客氣,并且讓自己顯得有些神秘和不好惹,這樣可以省掉不少麻煩。
這并不是說他討厭彭曉,而只是他社交策略的選擇,可以讓他更加輕松省力。
就像自成同樣很喜歡開玩笑,有適合也特別賤,但向坤就會給予強烈的反饋和反擊,這可以說是另一種社交策略選擇,也可以說是摒除策略的真實反饋,更情緒化、更直接。
陪著兩人聊了一會,另一名同學謝軍也到了,短暫寒暄了一下后,便在向坤的引領下去停車場。
“向坤,你還在之前那家公司做嗎?”上車后,譚露露問道。
“沒有了,我現在自己做些事情。”向坤簡單地回道。
“自己創業了?那不錯啊,是做什么方面的?軟件工程相關?”彭曉也問道。
“小打小鬧而已。”向坤笑道:“倒是我聽常彬說,老彭你現在的公司做的不錯,好像已經進行過好幾輪融資了?接下來是不是就該上市了,回頭指不定咱們同學里又要多一個億萬富翁出來。”
“屁的億萬富翁啊,我就是個最小的合伙人。而且現在沒前幾年好做了,資本都不愿意燒錢,開始小心翼翼了,唉,這年頭創業艱難啊,還是老班這種鐵飯碗最舒服。”
“這年頭哪還有什么鐵飯碗,彭曉你別叫苦,我可是聽說你九月份剛買了別墅,還買了輛跑車送女朋友?”
“牛啊彭總!什么時候我去找你玩,帶我見識一下土豪的生活。”坐在副駕駛的謝軍也回頭笑道。
成功地把話題引導到彭曉身上后,向坤就不怎么參與了,專心地開車。
進入市區,等紅燈的時候,謝軍忽然說道:“向坤,你這駕駛技術很不錯啊。”
向坤還沒回答,坐在他后面的彭曉已經扶著前座椅背,伸過腦袋來好奇地問道:“怎么個不錯法?沒見向坤開多快啊?”
謝軍解釋道:“車技不是單純看短時間內速度快不快的,市區那么堵,高速上有限速,又能快到哪去。主要是向坤開車,很有‘節奏感’,我觀察了十幾分鐘了,他預判特別的準,而且特別穩,我認識不少厲害的車手,平時生活中開車就都是這樣的。他剛剛其實一路上不停地超車,整段路的總速度其實是很快的,彎道的時候還走線了。但你們坐在后面,都沒有什么激烈駕駛的感覺吧?這就是最厲害的地方了。”
“你這一說還真是,向坤開車確實是穩。”譚露露也點頭贊同道。
向坤笑道:“我畢竟也是拿了九年駕照的老司機了,而且常彬這車我也熟。倒是謝軍,你不也是做網站的么,怎么會‘認識不少厲害的車手’?”
他確實拿了九年駕照了,但其實這兩年開車的次數,兩只手就能數出來。不過常彬這輛邁騰他開了多次,早就建立了認知模型,并且對駕駛技術也有相應的認知模型配對,每一次駕駛,都會不停地修正模型,以他的視覺能力、反應能力、大腦信息處理能力,提升駕駛能力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他甚至懷疑,這車給他開一段時間,他說不定不知不覺就會和其中一些部分建立“超感聯系”。
剛剛從機場回來的路上,他其實就是下意識地在進行著“練習”,不過他開的其實還是很溫和,本來他認為車上三人都是不會察覺到什么異常,畢竟從絕對的感官來講,他確實沒有開出那種風馳電掣不停加速、剎車的飆車感覺,反而是十分的穩當。
謝軍笑道:“因為我做的是汽車評測類的網站啊,雖然我是負責線上的開發和維護的,不過因為本身也挺喜歡車,平時事也不多,所以也跟著做過一些新車評測,幫他們拍下視頻,沒事也會去賽道和同事跑一跑,所以認識不少試車手。”
對于謝軍的行業,譚露露和彭曉都是很有興趣,開始連連追問起來,一會問他哪家車企充值最多,一會問他市面上某一價位的車里最推薦哪一品牌、哪一款。
向坤也是不時插上一兩句,幫助推進話題,讓他們把注意力都放在謝軍身上。
但謝軍提到的一件事,卻是一下把向坤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
“那次有好幾家汽車媒體一起去測那款越野車,我們網站人手不夠,我就跟著去充當攝影師。測試的那車吧,說是越野車,其實也就是擁有有限脫困能力的城市SUV罷了,連后差速鎖都沒有…呃,這些不重要。總之,我們的車隊在按預定路線行駛的時候,遇到了件怪事,穿行一片林地時,前導車輛撞死了一匹狼。”謝軍側著腦袋,對后座的兩位同學講著自己的故事。
“你們去試車的那地方,有狼也正常吧,難道是后來被狼群圍了?”彭曉奇怪地問道。
謝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不是,那狼被撞得好慘,我們本來以為它必死了,但沒想到它居然跌跌撞撞地起來跑掉了。而且前面車上的人說,那只狼頭上長著角。”
“長著角?看錯了吧?狼還能長角的?要說是馬長角,那還能說你們是撞到獨角獸了,這狼長角是什么怪物?”譚露露忍不住笑道。
“獨角獸也是童話書里的生物好不好!”彭曉在旁邊吐槽道,又問謝軍:“你們不是都媒體人么?沒有人拍照、攝像?車上也有行車記錄儀吧?”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謝軍說道:“行車記錄儀拍下了,我們有些媒體人正在拍周邊的景物,也拍下了。那些圖片和視頻我都有看過,確實撞到了一個長著個角的東西,看起來像犬科動物。”
譚露露好奇道:“有視頻、有圖像,那應該早就新聞滿天飛了啊,你們這是發現新物種了!”
“我還沒說到奇怪的地方呢…”謝軍說。
“我去!我的軍哥喲,你這奇怪的地方都講半天了,到底哪里奇怪啊?”彭曉笑罵道。
“你們的視頻、圖像資料,不會是全都丟失了吧?”向坤看似隨意地說道。
“對!”謝軍卻是立刻肯定了他的猜測,然后說道:“我們當天晚上回到營地后,設備里的相關視頻、圖片,全都消失了,甚至連行車記錄儀上的記錄都沒了,不止是那輛車,是所有的車!”
“被人刪了?”彭曉驚奇道。
“除非是我們自己刪的。”謝軍搖頭:“有好多人都拷了視頻,我也拷了。”
“那估計是你們都沒拷下來?”彭曉猜測。
“不可能,我還在自己的設備上看過一遍。”
向坤問道:“你們路上有沒有停下來過?”
“這倒是有,停了幾次,有車輪胎破了,有車水箱破了。”謝軍說道:“但我們開到一半其實就發現問題了,那輛撞了狼的前導車,上面留下的血跡和皮毛,全都沒有了。”
“是不是你們開了一段路,被灰塵什么的覆蓋了?也可能經過水坑什么的,被水沖掉了?”譚露露猜測道。
“并沒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一點殘留都不剩。”謝軍說道,“我們回到營地后,還把那輛車的保險杠全都卸了下來,仔細地檢查,真的是一點血跡、一根狼毛都沒有!而且營地的技師說,從保險杠上的痕跡來看,那輛車不像是撞到動物,倒像是撞到石頭的。偏偏我們所有能證明的視頻、圖片,全都沒有了。所有車的行車記錄儀也是關閉的,上面沒有那天的任何記錄,就像是出發時忘了開一樣,但我很肯定,出發前負責活動的領隊在確認車況的時候,有確認過所有車的行車記錄儀工作情況,我們自己也有確認過。”
“這也…太奇怪了。”譚露露驚奇地說道。
彭曉也懷疑道:“太玄乎了!感覺你像在編故事似的,你們不會是集體產生幻覺了吧?”
“那天可不是只有一兩個人,是二十幾個人!怎么可能剛好全都產生了一樣的幻覺,而且當時一點都沒有發現?”謝軍說道,“但后來這件事,真的慢慢地大家都認為那車是撞到了石頭,我們是出發時忘了開行車記錄儀了,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解釋能說的通…”
“謝軍,你真的不是在編故事忽悠我么?”譚露露還是不太相信。
“你們就當我編故事也行啊,哎,不過之前我跟一個其他媒體的攝影師跟我聊起這事,他有一個理論,說可能我們是遇到世界線收束了,就是…曼德拉效應你們知道嗎?就是群體對某些歷史事件的集體記憶與史實不符,其實是多元宇宙在互相產生影響。我們前導車撞到長角狼的時候,其實是其他平行宇宙的事件,那些記憶串到了我們這邊,到了我們的腦子里。在那個平行宇宙中,我們的車都有開行車記錄儀,我們也確實撞到了長角的怪狼。但在我們這個世界,其實車只是撞到了石頭,車隊的行車記錄儀也都忘了開,我們也并沒有拍下那些和長角狼相關的畫面…”
彭曉一臉懵逼:“臥槽啊謝軍!你們去測個車,居然從動物世界躥到了怪物恐怖片,這又直接躥到科幻片了?”
對謝軍講的這個事情,彭曉和譚露露自然都是覺得在聽故事,甚至連謝軍自己,都一直不太確定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