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修業拿著八臂八眼的木雕上車后說了個地址,司機立刻駕車前往,熟門熟路。
上高速下高速又上山路,開了兩個多小時。
本來馮修業坐在后座上把那木雕隨手放到旁邊,但眼睛總是不自覺地想去瞟兩眼,然后就忍不住想起夢里那瘆人的八臂八眼怪人,于是最后干脆是把外套脫下來,蓋到了上面包住。
當透過車窗看到外面那座不起眼的小道觀時,馮修業才稍稍松了口氣,拿起那衣服包著的木雕下了車。
這小道觀看起來香火并不盛,甚至可以說是很冷清,現在是下午三點,沒有看到一個香客,門口也沒有人搭理。
馮修業并不在意,帶著司機直接進入大門,然后沿著主殿邊上的走廊走進后院,找到了右邊第二間房間。
房門大開著,里面一個隨意披著道袍,穿著運動短褲,露出條大毛腿,看不出具體年齡的道士,正在拿著手柄對著電視玩《只狼》。
“牛道長?”馮修業叫了一聲,對于一個道士居然在道觀里玩PS4他倒并不意外,因為這臺PS4就是他送的。
那道士停下游戲,回頭看了眼馮修業,笑道:“哎?馮老板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道士滿臉的落腮胡,頭上盤了個道髻,看起來顯得略有些邋遢。
馮修業知道,別看這道觀小小的,這牛道長也一點都沒有高人的樣范,但這觀里的收入其實很不錯的,至少他知道好幾位大老板,都經常請這牛道長和另一位觀里的道士去看風水、做科儀。
他曾經提議過捐錢把這道觀修葺一番,沿中軸線擴充,多修幾個院子,多建幾個大殿,至少把玉皇殿、九御殿、東岳殿、西岳殿這些修出來,反正邊上的地也都是道觀的,但卻被牛道長無比堅決地拒絕了。
理由是太大了香客會多,而且不好打掃,太麻煩了。
話外之意馮修業也聽出來了,這是怕到時候要忙的事太多,沒空打游戲…
不過牛道長的業務能力是真的強,找他看風水的時候,什么東西擺哪里,是什么原因什么原理,全都說得頭頭是道,道家經典也是隨手就來,你要是聽不懂,還能順便用通俗的語言幫你解釋一下,并且跟你普及一下道家和道教的區別,全真和正一各自的特色和所擅長的方面等等。
總之找牛道長看過一次風水后,馮修業不管是在哪置業,都忍不住想找他來看一下,哪怕收費確實不低。
“牛道長,我好像遇到邪門的東西了。”馮修業說著,把用衣服包著的那個木雕露了出來。
牛道長拿過木雕看了一會,問道:“怎么回事?”
馮修業對跟著他過來,站在門邊的司機說道:“你先到車上等我。”
等到屋里只剩他和牛道長,才將中午做夢的事情詳細地道出,不過相比起對父親的遮遮掩掩,對牛道長卻是解釋得十分地詳細,包括他當時的感受,那八臂八眼怪人的詳細描述,以及的他后續身體的變化等等,都說了出來。
牛道長認真聽著,沒有插嘴,一邊把玩著那木雕,一邊瞇著小眼睛觀察著馮修業,待他說完后,才開口道:“馮老板,你中午喝酒了吧?”
馮修業愣了下,點了點頭。
牛道長:“舌頭我看看。”
馮修業依言吐舌頭。
牛道長:“左手伸出來。”
馮修業伸左手。
牛道長三指在他左腕上搭了下,又道:“右手伸出來。”
再搭過右手腕后,牛道長說道:“你之前有過不檢點的性行為?”
馮修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過從一個道士口中聽到這話,還是覺得怪怪的,老實點頭道:“有過幾次。”
牛道長說道:“我的建議,盡快找時間去醫院做一下檢查,去皮膚科抽一管血就行,很簡單的,不過要去正規的三甲醫院,我推薦醫院,他們的皮膚科國內頂級。然后在性生活方面收斂一下,規律作息和飲食,增加身體鍛煉,多和家人朋友接觸,保持樂觀的心態。”
“啊?”馮修業聽得有點懵逼,愣愣地看著牛道長手里的八臂八眼木雕,問道:“那…那這個木雕…”
牛道長說道:“我們道教有‘三尸’一說,上尸好華飾,中尸好滋味,下尸好。這三尸作祟于人體臟腑和神魂,使人意亂精迷而致夢…算了,你不信道教,這些也無所謂。總之,人的夢境始于自身,由情緒引起,所謂外來邪祟,只有引動你情緒的能力,而無生造噩夢的功能,所以以我的判斷,根源還在你自身,至于這個木雕,你看這一條條手臂,這個光頭…我覺得你可能是看到木雕后,覺得這些部分像某些器官,加上剛飲完酒,本就情緒不穩定,受到了影響,產生了聯想。”
馮修業聽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急道:“我是先做夢,醒來后才看到那木雕的!”
牛道長反問:“你說那木雕擺放的架子,一進門可以看到嗎?”
馮修業回憶了一下,點頭道:“那倒是可以,不過我今天進門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那木雕。”
牛道長拈了拈自己的絡腮胡,說道:“我們能看到的東西,其實遠比我們自己以為的多,你以為你沒注意到,但其實你的潛意識已經把它的形象印在了腦海里。”
說著,牛道長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這方面我也不是專業的,你如果規律生活作息、檢查完身體沒事后,還是老做噩夢,就去醫院看看精神科,或者去找有執照的心理醫師咨詢一下。醫院的精神科很不錯的,國際一流水平,沒事去檢查下也可以的。”
馮修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表情十分復雜地盯著眼前的落腮胡道士,你特喵的可是道士啊!!我是來請你驅邪的啊!!怎么老勸我去看醫生??
牛道長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道:“術業有專攻嘛,馮老板你要是請我看風水,那我責無旁貸,但這明顯是身體和精神有問題,那還是去找更專業的人為好啊!
“這都什么年代了,可別想著什么事都讓我們道士搞定啊,不要諱疾忌醫,該看病就去看病!
“以前我們出家人什么都要學,也得幫人看病,那是因為那時候普通老百姓看病并不方便,現在不一樣了,那些醫生、專家,大半輩子都鉆研的是某一類病癥,可比我們專業多了。”
馮修業聽得有些不明覺厲,明明從一個擅長看風水的道士嘴里說出這些挺違和的,但莫名覺得有道理,而且一點也不覺得對他原本的高道形象有什么的損害。
“牛道長這番說法確實是…讓人耳目一新。”
“道家講究道法自然,易經八卦是法自然,物理化學也是法自然嘛,不是說新的東西一定更好,也不是說古舊的東西就不能改變,一切都要看效果嘛,都得與時俱進不是?”牛道長說著,抬起手中那木雕,說道:“不過這木雕確實是挺有意思的,我看著也挺喜歡的,馮老板要是覺得看著礙眼,不如送給我?或者賣給我?我出500塊…”
“呃,這是我父親的,未得他同意,倒是不敢送人。”馮修業趕緊說道。
“噢,這樣啊。”牛道長點了點頭,倒也不以為意,把木雕還給馮修業:“這木雕其實看著挺有意思的,嗯,馮老板,盡早去醫院檢查啊。”
從牛道長的屋子出來,站在大殿前方,馮修業還有點恍惚,揉了揉太陽穴,發現旁邊門柱上的一副楹聯:
“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扶身正大,見吾不拜有何妨。”
再低看手中的木雕,他也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牛道長說的確實有道理,既然擔心身體有問題,那去檢查一下是最保險的。于是他心里暗暗定好了明天去醫院做下全身檢查,當然,也包括去皮膚科抽管血…
然后和幾個情人做下切割,出差的時候也管好下半身,他相信短時間內,光是回憶那個恐怖的噩夢和八臂八眼的怪人,就足夠打消他的欲望了。
不過坐上車后,馮修業還是忍不住給父親打了個電話。
“爸,你是不是也做噩夢了?和那個木雕有關的噩夢?”馮修業的問題很直截了當,他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否則父親不會默許他帶那木雕出來。
“偶爾做一次噩夢不是很正常的么?不要大驚小怪。”馮老先生語氣有點不耐煩。
馮修業卻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父親也做了和八臂八眼木雕有關的夢!
“爸,我這不是擔心娜娜么?她認識的那個朋友,不會是惹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不干凈你個頭!那木雕別給我弄丟了,兩天后還回來,就這樣。”馮老先生似乎有些惱羞成怒地掛掉了手機。
馮修業想了想,又給唐寶娜打了個電話:“娜娜,今天中午我去你外公家了,嗯,你外公身體挺好的。對了,我看到一個有八個手臂八只眼睛的木雕,聽說是你朋友做的?噢,確實是他親手雕的?還雕了其他的沒?生日禮物?什么樣的?什么,撒…波爾?噢,動漫人物啊…對了,你最近睡眠怎么樣,有沒有做噩夢什么的?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沒有啊,噢,那就好…”
掛掉電話后,馮修業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決定做兩手準備,抬頭對正開車的司機問道:“老王,你之前說過那個驅邪什么的很有一套的‘師傅’在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