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頃天,銀月如霜,海面遼闊得一望無際,潮起潮落之間像是整個世界都搖晃起來。
楚子航撐著刀起身,草草拍去衣服和頭發上粘的沙子,用連鞘的刀做拐杖,支撐著虛弱的身體,慢慢走向遠處。
你的身體和血統已經被我改造過了,不比一些次代種差,你現在感覺不出來只是因為我在之前的戰斗中透支了這具身體的體力,你現在太過虛弱,等休養一段時間,你就能體會到你現在的身體有多強大了。劉秀道。
血統更強了?會不會增加變成死侍的風險?楚子航問道。
你現在體內幾乎已經全是龍血了,人類血統占得比例還不到半成,你看你有要變成死侍的趨勢嗎?劉秀反問。
你能穩定強化混血種的血統?聽到這句話,縱是沉穩如楚子航也感到驚訝。
穩定地提高血統一直是混血種界每個勢力都全力研究但始終一無所獲的項目,所有已知的提高血統的方法都會有著大幅降低血統穩定性的副作用,只要使用,墮落成死侍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劉秀這種讓他的龍血比例超過百分之九十五還能保持穩定的奇跡,在混血種界甚至無人敢設想。
你不知道自己體內有血鍵?劉秀突然回過味來了。
血鍵是什么?楚子航問道。
是一種可以鎖定混血種的血統穩定度,使其無論如何都不會墮落成死侍的封印。秦朝之后這個方法就在華夏大地失傳了,我也只是根據自己讀過的古籍秘辛猜測你體內那個東西是血鍵。你自己不知道它的存在嗎?
不知道。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應是奧丁留在自己身上的,但奧丁為什么要把這樣的好東西給他?
這就奇怪了,雖然我對血鍵的詳細儀式并不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必須要有蘊藏自身精神力量的君王之血作為主材,而龍類的精神力量只有在自愿的情況下才能被取走,所以想要進行這個儀式可謂是難如登天,是誰會送給你這么一份大禮卻不讓你知道呢?劉秀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畢竟路明非雖然肯定有這個能力,但是之前站在楚子航身邊的夏彌應該也可以做到這點,諾頓這個青銅與火之王做起來更是易如反掌,所以到底是他們三個中的誰呢?還是說不在他們三個之中?
需要龍類君王,自愿獻出血?龍類…君王?
楚子航臉色微微變幻,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一直以來,在他的身邊,確實有著一個血統高得不可思議,仿佛天生就知道許多在混血種界被封為圣經的知識的人,他甚至不過二十歲出頭就具備了制造煉金領域武器的能力,以弱冠之齡站在了混血種界的頂峰,而自身的戰斗力更是可以和高等純血龍類硬拼而不落下風。
作為一個混血種,這個人的優秀實在是有些難以解釋,哪怕是密黨歷史上最優秀的屠龍者在他的面前也要暗然失色。
可如果他是一個偽裝成人類的龍王呢?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桉,縱是再不希望那是真的,他也無法想出更加合理的解釋了。
路明非,就是一頭偽裝成人類的龍王!
因為交流需要集中精神刻意把自己想說的話傳遞給對方,所以楚子航在想什么,劉秀并不知道,所以他只是語氣如常道我在之前的戰斗里消耗太大,暫時要留在你體內靜養恢復,在這期間我會教你一些戰斗和使用言靈操控火元素的技巧,能夠學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好。楚子航點頭。
東京,澀谷區街頭。
街道上的血魃不斷地向著真娜彈射出自己的舌頭,每一次的力道都超過尋常的箭失。
真娜靈巧地揮舞著脅差,刀莖在明亮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銀光,上一瞬留在眼中的刀光還未散去,新的銀光便再次乍亮。
威格拉夫從沒想過這個嬌憨可愛的少女竟然會有如此凌厲的刀法,這樣的鋒芒就算是在卡塞爾學院內也毫無疑問的精英。
一邊抵擋著血魃的攻勢,真娜一邊緩緩后退,因為把絕大多數精力都用在抵抗攻擊上,她后退的速度很慢,直到某一刻,她把刀橫在胸前,血魃的舌頭撞在刀莖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借著這股沖擊力,真娜飛身向后退去,沒有握刀的手抓住威格拉夫的手腕,將她一起拽出了包間的大門,側身貼著墻壁。
真娜低頭看下去,大廳里的客人早已慌亂逃走,地上桌椅、飯菜和飲料雜亂散落。
“呼…這就是死侍么?真是可怕的怪物,”真娜用握刀手的手背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我剛剛差點就擋不住它了。”
威格拉夫這才注意到,真娜握刀的手已經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了,她馬上意識到,真娜刀法的凌厲恐怕更多地是因為她有著優秀的天賦,而并非經歷了嚴酷的訓練,所以相較于精湛的刀法,真娜的體能并不出彩,否則之前她拉著自己逃跑躲狗仔的時候也不會才跑了三四公里就氣喘吁吁了。
“我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死侍,”威格拉夫皺眉思索,“這說不定是血魃。”
“血魃?”真娜好奇地重復著這個詞。
“一個煉金師朋友告訴我的,具體解釋起來很麻煩,簡單來講可以看做是死侍的一個亞種,而且是很強的亞種。”威格拉夫道。
雖然嘴上這么解釋,但威格拉夫也不太確定,畢竟當初在須彌座上她是親眼看著路明非引爆了核潛艇里的來茵的,在那種毀滅性的言靈轟炸之下,海底的那些血魃竟然還能有幸存?
“不管是什么,我們先離開這吧,我沒有傷到它,那個血魃應該很快就會追上來的。”真娜拉著威格拉夫的手走下樓梯。
“不是很快,是已經。”威格拉夫虛弱的身體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反手抓住真娜的手腕,帶著她向前一撲,直接從三樓欄桿處躍下,落在一樓大廳上。
幾乎就在威格拉夫帶著真娜向前躍出的下一秒,一條猩紅的舌頭從他們身后穿過,足足延伸了五六米的距離才縮回去,被站在三樓的血魃重新收回口中。
落地的威格拉夫雙腿有些撐不住巨大的沖擊力,稍微踉蹌了一下,幸好真娜即時扶住了她。
“該死!”威格拉夫怒罵一聲,不知道是在憤怒自己的身體還沒恢復還是在憤怒血魃來的如此之快。
“我們走!”真娜扶著威格拉夫。
“不能走!它的機動性比我們更強,還可以用舌頭遠程攻擊,背對它只會更加被動!”威格拉夫搖頭。
“那威格拉夫醬你在一旁躲好,我來干掉它!”真娜轉身,將脅差反手而握,身子微微伏下去,將重心壓低。
威格拉夫有心上去幫忙,但她現在上去恐怕只能幫倒忙,只能不甘地咬咬牙,退到一旁。
血魃從三樓跳下來,魁梧的身軀如獵豹般輕盈。
沒有什么高手對峙的凝重氛圍,血魃落地的一瞬間就像是雙腿就像彈黃一樣蓄勢爆發,向著威格拉夫的方向彈射過去——對它而言威格拉夫更加鮮美。
真娜持刀上前,橫擋在血魃和威格拉夫之間,血魃嘶吼一聲,舌頭彈出,真娜手中脅差橫掃,將飛向自己面門的舌頭撥開,嬌小的身軀撞向血魃,將渾身上下的力道都壓在刀尖之上。
鋒利的煉金武器幾乎齊柄沒入血魃的腹部,然而血魃卻并不在意,反而雙臂一合,將真娜鎖住。
糟了!一旁的威格拉夫暗叫不好,真娜似乎沒有對抗死侍的經驗,對于已經被龍血高度侵蝕的死侍而言,身體的恢復能力已經大大增強,以傷換傷虧的必然是真娜更虧!
看著被鎖住的真娜,威格拉夫一咬牙,準備沖上去幫忙。
“噼啪——”
雷電擊穿空氣的聲音在血魃身上響起。
被血魃雙臂鎖住的真娜體表游走起明亮的電光,血魃哀嚎起來,像是抱住了成千上萬把刀,電光掩映著真娜金色的眸子,她的頭發在電荷的充斥下飛散起來。
明亮的電光只持續了短短的兩三秒,血魃雙臂無力地垂下,真娜反手把脅差從它的腹腔里拔出來,創口一片焦黑。
言靈·雷池,能夠控制環境中電荷的高危言靈,能夠釋放出即使對混血種而言也足以瞬間致命的高壓電。
真娜的脅差刀柄并不是完全封閉的,末端上有一小塊金屬部分一直連接著刀身,刀身刺進血魃體內后抵住了它的某個臟器,致命的高壓電順著刀身傳導到內臟上,會將它的體內電焦,從內部殺死它。
“咳咳咳咳——”
真娜踉踉蹌蹌地走向威格拉夫,但走到一半還是忍不住靠在了墻上,雖然用雷池殺死了血魃,但她也承受了血魃蘊涵巨大力量的一抱,那一瞬間她甚至恍忽聽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卡卡作響。
不過好在還是贏了。
強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真娜靠在墻上支撐身體,硬擠出微笑著對快步走過來的威格拉夫揮手:“威格拉夫醬…呃啊啊啊啊——”
血紅的骨刺洞穿少女抬起的手掌,將那只白嫩纖細的手掌釘死在墻壁上。
“真娜!”威格拉夫雖然擔心真娜,但戰斗素養讓她第一時間轉頭看向骨刺射來的方向。
店門口,一道一米八左右的修長高挑身影緩緩走過來,它看起來像是女性,身材凹凸有致,裸露著血色的皮膚,有一張五官和人類幾乎沒什么區別的姣好面孔,只是眼睛是純粹的漆黑,微微開合唇間露出雪白的獠牙。
她的左肘和兩個膝蓋上都各自延伸出一根鋒利的血色骨刺,空蕩蕩的右肘則昭示著將真娜的手掌釘在墻上的骨刺來自于何處。
它,或者說她,漆黑的眼睛在真娜和威格拉夫身上掃過,纖細的舌頭從嘴里探出來,舔舐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