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日本,東京都以南,神奈川縣偏僻郊區某條公路上。
“這就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犬山狩右道,“現在想想我就像個誘拐孩子的怪蜀黍。”
“自信點,把‘像’換成‘是’。”一旁的路明非道。
犬山狩右竟然也會說中文,不過這倒方便了其他人,他們這些外國人里,日語最好的是兩年前離開日本后就專門勤學苦練了一段時間的楚子航,路明非雖然學習能力超群,但他對日語沒啥興趣,看日本作品都是專門找有字幕的,不想廢那個力氣,所以他這個懶鬼現在日語水平已經不如楚師兄了。
犬山狩右用中文,倒是正隨了他的意思。
“說得也沒錯,我后來把她拐進了猛鬼眾里。”犬山狩右點頭。
初遇的半個月后,犬山狩右發現宮本晴子也是“鬼”,邀請她加入猛鬼眾,她欣然同意,犬山狩右成為了她的前輩,帶著她學習。
“后來呢?”楚子航問道。
“后來?后來不過是些老套的戲碼,我不說各位也能猜到,”犬山狩右盯著楚子航道,“閣下真的沒有見過晴子?”
楚子航沉默片刻,開口道:“是我殺了她。”
一旁的夏彌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疑惑。
犬山狩右輕吸一口氣:“那么,和我決斗吧。”
“還是奔著決斗來啊!”一旁路明非吐槽。
“好。”楚子航點頭。
周圍的猛鬼眾們識趣地開車擴大包圍圈,為兩人在中心騰出戰場來,路明非幾人也站到角落處。
犬山狩右轉身,走到身后越野車英菲尼迪的后座車門前,開門,取出座椅上的面具和頭盔。
面具是冷硬的煉金金屬,本該是呲牙的怒目惡鬼形象,但后來卻被他換成了面無表情的人臉。
這張臉太嚇人了,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種鬼面戴的太多了所以也長得越來越嚇人?宮本晴子如此開玩笑道。
戴上頭盔,面具扣在臉上,于是面容無喜無悲。
犬山狩右又走到副駕駛前,拿起兩柄太刀,一柄別在腰上,一柄拿在手里。
他帶了兩把刀,卻不是如同源稚生一般的雙刀流。
單刀出鞘,他走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拔出村雨。
“閣下知道摩天輪嗎?”犬山狩右沒頭沒尾地對著楚子航問道。
“據說是情侶約會的三大圣地之一。”楚子航一臉嚴肅地跟一個全副武裝的高大武士談論這個話題。
一旁的夏彌一巴掌捂在自己臉上。
“是啊,情侶約會的好地方。”
摩天輪也可以作為狙擊點,雖然會移動,但視野開闊。游樂園外犬山狩右向著宮本晴子傳授狙擊的知識。
犬山前輩,為什么進去的人里很多都是情侶?宮本晴子問道。
聽說摩天輪是約會圣地。
犬山狩右大喝一聲,握劍前沖,高大的身軀壓迫感十足。
他手中的太刀比尋常太刀大個兩號,而且更加厚重,揮舞下來無論威力還是聲勢都極為浩大,氣勢簡直像是一座山壓下,楚子航手中村雨劃出亮銀的彎弧,劍尖精準地點在大太刀的尖上。
他不像路明非有神識,所以他想使用可控的暴血需要一點時間,未暴血時他的力量遠不如這個兩米多高的壯漢,但這一劍擊打的位置極為巧妙,爆發力也不容小覷,大太刀在尚未把力量積蓄到極點時受此一劍,發力受阻,犬山狩右如山般的氣勢被破。
初次交鋒,楚子航略占上風,但誰都沒有受傷。
犬山狩右再次大喝一聲,胸腔配腰腹發力,雙手握住的大太刀刀莖反射車燈光,變成一片耀眼的銀光。
楚子航的身影像是融進了夜色里,論力量他不暴血不如犬山狩右,但技巧是他的優勢,村雨在太刀上一觸即走,每次都是在受力點的力量爆發,壓力順著刀身傳導到犬山狩右的手腕中。
直到某一刻,楚子航眼中凌厲的光一閃而逝,暴血的力量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村雨的速度和力量驟然提升一截,劍尖挑過了犬山狩右的一只手甲,昂貴的煉金甲胄在數次被路明非強化的村雨面前毫無阻擋之力,被輕易劃破。
“好劍!”犬山狩右持劍后退,盯著村雨。
他的手在具足上游走幾下,不知道觸發了什么機關或矩陣,具足自發解體,從他的身上掉落下來,露出里面的武士服,犬山狩右腳尖一挑,跟著具足落地的另一把大太刀飛起入手,再次掛在腰上。
既然擋不住,那就不擋了。
脫下具足,沒了防護與負擔,犬山狩右的靈活性提升許多。
楚子航沒有趁著對方脫下具足的空擋攻擊,而是將目光落在了犬山狩右握著刀柄的手上。
被他村雨劃過的手躲避及時,只有一道淺淺的傷口,另一只手上套著一根頭繩。
“那是什么?”楚子航看著那根頭繩問道。
犬山前輩,伸手。宮本晴子捏住自己的頭繩捋下來,長發頓時散開。
干嘛?犬山狩右伸出手。
好了!宮本晴子把頭繩套在犬山狩右手腕上。
給我這個做什么?我又沒有長頭發。
沒有可以留嘛!
“晴子送的,但我還是習慣用繩子,”犬山狩右把頭盔摘下來,露出腦后綁住的頭發,“頭繩套在手上,也不差。”
楚子航點頭。
犬山狩右再次上前,速度明顯比之前要快了太多。
但楚子航已經一度暴血,他比犬山狩右更快。
楚子航不再執著于攻擊弱點,或者說在此刻的眼中犬山狩右全身都是弱點!
村雨和大太刀一次次交鋒,每一次大太刀都被更強的力量崩開,刃口已經遍布細小的鋸齒。
犬山狩右卸掉具足但依舊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有一雙黃金瞳愈發熾熱。
他手中大太刀突然反轉,用刀背去撞擊村雨的刃,被蹦出一個小缺口的同時在村雨連綿的劍光中壓出一瞬間的破口,犬山狩右松開一只手,猛得握住腰間的太刀。
劍鋒爆起,和大太刀刀鞘一摸一樣造型里裝著的是一柄輕巧纖薄的肋差,犬山狩右握住柄的一瞬間爆發,得益于輕巧的優勢,它的速度比村雨更快更輕,在空氣中無聲地滑向楚子航的小腹,而此時村雨已經來不及回防。
所有敵人都會以為犬山狩右的另一個鞘里裝著一摸一樣的大太刀,但實際上里面是專門用來迷惑偷襲的脅差。
雖然長得威武雄壯,濃眉大眼,但實際上犬山狩右很會騙人。
你騙我!第一次見面時你教我的那些星星的名字只有北極星是對的,其他都對不上!我最恨男人騙人!
我確實就認識那一個嘛,你別生氣啊,其他的星星你不是也已經看書學會正確的名字了嗎?
可是錯的已經忘不掉了!
脅差的刀身打著旋飛出去,只剩光禿禿的柄。
村雨的劍身來不及回防,但千鈞一發之際,劍身上陡然延伸激射出無形的鋒芒——煉金領域·刀罡。
當初在卡塞爾學院教堂劈開了君焰的強大煉金領域再現,比刃更鋒利的罡將纖薄的脅差齊根而斷,隨后返獠直刺,在向后飛退的犬山狩右胸口撕開一道口子,血珠飛散。
犬山狩右退出攻擊范圍,楚子航占得優勢,立刻追擊而上,犬山狩右低喝一聲,渾身上下的肌肉都鼓脹起來,身形仿佛擴大了一圈,手中大太刀再揮,已經快到在空氣中拉出隱約的白痕,金鐵交鳴聲大盛,楚子航如閃電般倒飛出去,在半空中翻轉身形,落地后村雨插進公路地面,一路向后拉出十數米長的犁痕方才停下。
“言靈?”楚子航看向犬山狩右。
“是不朽!”槍手不射擊,威格拉夫也和櫻出來看戲,她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貝奧武夫族長的同款言靈。
“麻煩了,不朽能大幅強化肉身強度,可以讓人徒手擊穿鈦合金板。”源稚生也知道這個言靈,面露嚴肅。
“楚師兄加油!”夏彌舉起小拳頭大聲給楚子航打氣。
楚子航重新調整身形,對方用了言靈,戰斗進入白熱化階段,他也就不必再留手了。
暴血·二度!
在暴血狀態下,更強的力量再次蔓延開,如果不是楚子航的改良版暴血可以控制外形,他這會身上已經開始長龍鱗了。
他雙手握住村雨,緩緩高舉,周圍空氣溫度驟然上升,火焰和爆炸圍繞著他如紅蓮綻放,耀眼的焰光照亮了黑夜。
村雨劍身上刀罡領域再次浮現,君焰中的火焰自發地涌入,化作火流匯聚進刀罡中,等到楚子航周身火焰消散,他手中的村雨延長了近三分之一,已經看不出實體,楚子航像是握住了一束凝固的火光。
犬山狩右屈膝發力,身形撞破空氣,腳下公路開裂,飛濺出去的碎石在車輛上打出火花。
楚子航靜靜地站在原地,雙手握住那一束火光,精準地捕捉到了犬山狩右的身影。
吸氣,踏步,屈膝,擰腰,揮臂,出劍!
犬山狩右的身形越過楚子航,在他的身后停下。
“當啷——”
半截斷刃落地,斷面赤紅融化。
君焰·刀罡,溫度六千攝氏度,只有村雨這種經路明非數次強化的神兵才能夠承受。
“厲害。”犬山狩右松開刀柄,另外半截斷刃也落在公路上。
楚子航手下稍微留了一點情,讓他不至于馬上就死。
他踉蹌兩步,一手扶住離自己最近的車,另一只手伸進口袋里,指腹摩梭著一張發皺的紙條。
前輩,我又要去執行任務了。
母親說她這一生都毀在了一個男人手里,讓我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一個可以讓我幸福的男人。所以,這次任務之后,前輩可以帶我去坐一次摩天輪嗎?
——宮本晴子 “摩天輪,可是約會圣地吶…”
犬山狩右覺得自己的生命和力氣在流逝,舌頭也不聽使喚了,以至于他竟然連自己說得話都有些聽不清了。
所幸眼前還沒有完全黑下去。
他靠在車身上慢慢倒下去,坐在公路上,用最后的力氣抬起頭來。
夜正清朗,北極星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