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風和日麗的一天。
至少表面上風和日麗。
大審判長凡賽堤住在帝都頗為豪華的一間酒店里,他無需擔心自己引人注目,因為這家酒店的“豪華”在帝都所有高級酒店里遠遠算不上頂級,連混血種都會選擇去住比它更高檔的酒店——堂堂的大審判長,初代種里地位僅次于君主的龍族元老,甚至還不如混血種會享受,這說出去誰會信呢?
況且如果一條龍鐵了心要隱藏,別說是初代種,就算只是一頭三代種,偽裝成人類的形態之后也是幾乎不可能被發現其本身是條龍的,若是次代種之上,那除非自己露出了馬腳,否則絕無可能被認出來,所以他們這些暗面君主是絕對不會暴露的。
但凡賽堤總有一種莫名不祥的預感,自從踏上這片曾經群雄并起的土地,他的預感就愈發不祥。
而自從他得到了某些情報之后,這種不祥的預感便轉為了頭痛。
他現在所身處的這個國家有個成語叫“出師不利”,現在正該用在他自己身上。
他派出去的親信索利姆失蹤了。
所羅門圣殿會搜集到了情報——索列姆最后一次出現是在帝都某條街上,當街暈倒,被一個青年扛進了一輛出租車里,出租車開走之后索列姆人間蒸發,只有那個青年后來又出現在帝都大學里。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凡賽堤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們特么的是在逗我?”,在街道上,當眾,悄無聲息地制服次代種索列姆?
這他媽是白王復活了嗎?!
當然,凡賽堤心里清楚,白王已經死透了,是不可能復活了,所以干掉索列姆的自然不是白王。
可不是白王能是誰呢?這片大地上確實出過很多雄主,但他們大多是領導著一批勇士,以人數和戰陣的優勢圍獵葬送龍類,自身的實力再強,也不過就是臨界在公爵和親王之間罷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理所當然地操縱所羅門圣殿會派人去刺探那個青年的情報。
然后派過去的人手不出意料地也蒸發了。
這片大地就像一頭龐大到看不見形貌的巨獸,混血種畏懼著龍,龍則畏懼著這尊巨獸,祂每一次的翕張吐闔都將無數棲居在其身上的龍類碾碎,血流如河。
自從秦王政的時代之后,凡賽堤已經離開這片土地兩千余年,他已經自己已經淡忘了這種令他恥辱的恐懼,但重新踏上這片大地,同類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依舊縈繞在他的鼻尖。
他不知道的是他應該慶幸,慶幸劉秀的元神境是生拉硬拽上來的,是純粹的靈魂力量縫合、堆積、相融的扭曲產物,否則他早就已經被發現了。
“夜長夢多,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感受到自己留在霍諾利亞身上的印記仍在正常運轉,凡賽堤當機立斷,“今晚就入侵尼伯龍根!”
帝都,帝都大飯店,行政套房。
這是帝都第二好的酒店,比它更好的是帝都國賓館,但里面高檔些的房間不對沒有身份的客人開放,因此單純的有錢人所能在帝都住到的最好的房間還是在帝都大飯店里。
當然,作為世界金融戰場里仿佛女武神般的“黑天鵝”,蘇恩曦有的是辦法把自己和酒德麻衣送進那座國賓館里,但說實話,既沒有這個必要,她也沒有那個心情。
“老板說今晚有大戲,”蘇恩曦拍開一袋薯片,“長腿你想看戲嗎?”
“拿命看嗎?”酒德麻衣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屏幕里紅發的女孩靠在巨大的龍王身上熟睡——剛剛她們一起看完了一場愛情電影《魂斷藍橋》,哭得像兩個傻逼,現在哭夠了就睡著了。
順便一提,電影由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熱心市民路某提供。
不知道老板是怎么神通廣大到在尼伯龍根里接監控的,什么攝像頭質量這么好?話說這算不算窺探個人隱私?但是龍王的隱私受法律保護嗎?
酒德麻衣對此十分想要吐槽。
“話說老板這次難得善良了一把欸,居然什么任務都沒安排給咱倆,只要咱倆把尼伯龍根里的事都錄下來就行了。”蘇恩曦抓了一把薯片扔進嘴里。
“是嗎?我怎么覺得這個任務已經夠要命了…”酒德麻衣搖頭。
“要命?有什么要命的?讓你那監控記錄,你還想尼伯龍根里去拍實景啊?”
“我當然不想進去,”酒德麻衣搖頭,有些不確定道,“但…你說龍王要是在自己的尼伯龍根里放個滅世言靈,那他的尼伯龍根…扛得住嗎?”
“放心吧,”蘇恩曦走到酒德麻衣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我對龍族知識的了解,這個尼伯龍根它肯定…”
“肯定不會炸?”酒德麻衣松了口氣。
“肯定扛不住。”蘇恩曦搖頭。
“靠!那你還這么淡定?”酒德麻衣大怒。
“不淡定又能怎么樣?你一個日本難道沒聽過一句關于地震的名言嗎?‘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蘇恩曦聳肩,“雖然實際上大震運氣好還是能跑掉的,但龍王的滅世言靈那可是不是地震而是核爆啊,這個是真的跑不了,擔心也沒用啊。”
“所以今晚是不是咱倆人生的最后一晚就取決于那個言靈炸不炸了?”酒德麻衣苦著臉問。
“嗯,”蘇恩曦點頭,表現得出人意料地淡定,“所以大戲開鑼之后,今晚一定是個刺激之夜,刺激到可能會死。”
“那死前我一定要再爽一爽!”酒德麻衣從老板椅上站起來,壞笑著對著蘇恩曦就是一個餓虎撲食,將她帶飛起來后壓倒在床上。
“我靠!長腿你要干什么?!混蛋!別捏!別掐!別打!啊疼疼疼疼疼…”
今天晚上刺不刺激蘇恩曦不知道,但至少今天下午,對她來說很刺激。
甚至有點刺激過頭了。
入夜,帝都,某酒店路明非和蘇曉檣的房間中。
“對,事情大概就是這樣,等我把帝都的事情搞定了,大師伱有時間跟我一起去趟瀛洲嗎?”路明非對著電話對面的緣空大師問道。
之前他就準備和緣空大師同去,但畢竟不急在一時,便因為種種原因一直耽擱了下來,現在出了妖孽害人之事,一下子便急迫了起來,如果大師還是抽不出時間,路明非就準備自己去了。
“沒想到楊施主父女…阿彌陀佛,”電話對面緣空大師深深嘆了口氣,宣了聲佛號,“老僧這邊還有些事,但很快便會了結,所需也就個把月功夫,路道友可自先去,老僧隨后便到,屆時你我電話聯系。”
“好。”路明非點頭,又與緣空大師各自交代幾句,便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路明非正想跟蘇曉檣說一下,靠在墻邊的司命卻突然顫動起來。
揮袖將劍招入手中,冥冥之中的意念傳來,留在神農架尼伯龍根里的入侵印記有動作了。
“動手了?”
路明非眼眸一瞇,心道一聲“正好”。
“曉檣,龍類開始入侵夏彌和芬里厄的尼伯龍根了,”路明非道,“我先去幫忙,事情搞定之后咱們回一趟學院,就立刻去瀛洲,怎么樣?”
“注意安全。”蘇曉檣替路明非整了整領子。
她修為雖然不低,但參與龍王混戰還是有些不夠班,過去也只是添亂,所以最好還是在這里等著路明非。
但即便路明非已經反復保證他絕不會有事,蘇曉檣還是難免有些擔心。
“放心吧。”
伸手擁抱了一下蘇曉檣,路明非熟練地給自己套了個隱身術,與劍合身化作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見的虹光,穿過窗戶向著夏彌尼伯龍根的方向略去。
蘇曉檣望著路明非離去的方向,眼中擔憂之色彌漫,但雖后又轉為無奈。
“混蛋!你走前就不會把窗戶打開?這一地碎玻璃我怎么跟酒店解釋啊!”
帝都,凡賽堤所在酒店的房間里,巨大的落地窗外夜幕如墨。
其他幾位暗面君主已經先一步出發,凡賽堤深吸一口氣,準備也順著自己的印記侵入進去。
能否登臨真正的君主寶座,就看今天了。
哪怕是大審判長的漫長生命經歷,此刻的凡賽堤心情也無法平靜。
然后指節敲擊玻璃的聲音響起來,凡賽堤的心跳也不平靜了。
他猛得轉頭,落地窗外,一個穿著帝都大學校服的青年正面帶微笑,屈起食指宛如敲門一般輕輕敲響玻璃。
如墨的長發在如墨的夜色里披散開,飄舞著。
不止頭發飄舞著,那個青年也飄舞著,沒有膜翼,沒有狂風,沒有那種極不起眼的落腳物——他就這么憑空的懸浮著。
凡賽堤見過那個青年——在所羅門圣殿會送來的情報里。
見到凡賽堤轉頭,青年微笑頷首,然后穿過玻璃,飄進了屋子,仿佛是一個沒有形體的幽靈。
來自血統最深處,生命的求生本能向著凡賽堤瘋狂示警,龍類的特征在一瞬間布滿他的全身。
——我前面說了,如果不是劉秀是個揠苗助長的元神境,他早就發現凡賽堤了,這是時間問題,不是能不能的問題。
現在時間到了,所以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