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機場,克羅契爾族長帶著幾位俊男美女迎接路明非和昂熱,他臉上是熱情的笑容,但路明非總覺得他皺紋里藏著殺機。
說不定這個不算大的機場里已經埋伏了五百機槍手或者布下了地雷陣,只等克羅契爾族長一聲令下,彈雨或者爆炸就會把路明非跟昂熱撕成碎片。
“我曾經聽說過傳奇屠龍者路山彥的名字,據說他的鐮鼬可以覆蓋半徑一公里的范圍,”克羅契爾族長感慨,“光是這個距離就已經稱得上是傳說了,目前我所知的混血種里,能將鐮鼬展開地最遠的混血種領域半徑也只有五百五十米,半徑只有那位傳奇屠龍者的一半多點,這就是s級血統的強大啊,令人難以逾越,甚至不敢眺望的鴻溝。”
“那他得小心點了,我有個朋友才二十多歲鐮鼬就能展開四百多米了,”路明非笑道,“這個記錄估計用不了幾年會就被打破。”
“咳咳…”克羅契爾族長身后的一個青年咳嗽了兩聲,他身邊半數人都面色不善地看著路明非。
昂熱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低聲道:“目前混血種界鐮鼬范圍的記錄保持著就是克羅契爾族長。”
路明非:…
“哈哈,我很期待有年輕人超過我的那天,雖然超過我這樣的老朽也不算什么很輝煌的事情,”克羅契爾族長拄著拐杖,“請讓我送兩位去校董會吧,雖然我并不是校董,但也算是個中等體量的投資人。”
“那就謝謝了。”在克羅契爾族長的帶領下,昂熱和路明非跟著他走出機場,走上一輛勞斯萊斯,一位穿著筆挺制服的青年為他們開車,其他人坐在后面的車上跟隨。
意大利,波濤菲諾,splendid酒店。
勞斯萊斯進入酒店的黑鐵大門,在一座型似堡壘的小樓前停下——這是一棟獨棟套房,也是最常召開校董會的地方。
路明非和昂熱走下車,克羅契爾族長坐在車里,對著他們揮手道別——他不是校董,也不是校長,沒有資格出席校董會。
“校長,副校長有權力參加校董會嗎?”路明非問道。
他是代表副校長來的,他的權力和副校長別無二致,身上這身衣服還有路山彥留下的名聲可以讓他在秘黨內有特殊的地位,但路山彥并沒有給自己的子孫后代在秘黨里留下任何可以繼承的權力或職位,所以他只是空有一個如雷貫耳的名頭而已。
而且這個名頭對青年一代的混血種還不怎么好使,通常只有那些年代和路山彥相同甚至接近的老家伙才會在乎他這層身份。
如果副校長沒有權力參加校董會,那代表副校長而來的自然也沒有。
“他在我有事無法出席的時候有權代替我出席校董會,暫時替我履行校長的權力和職責,但是現在我來了,所以理論上就沒有他的位置了…”昂熱道。
“既然理論上是這樣,那實際上應該就是反過來了吧?”路明非道。
“沒錯,”回答路明非的并不是身旁昂熱那蒼老雄渾的聲音,而是身后一道年輕的女人的聲音,“歡迎來到校董會,雖然這未必是應該高興的事。”
路明非轉過頭去,他早就察覺到了有混血種的氣息在靠近,只是這道氣息實在算不上強,也沒什么特點,便沒能吸引他的注意。
在他身后說話的是位年輕漂亮的女士,容貌令人驚艷,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有三十多歲的眼神,化著典型的歐洲貴婦的妝,蒙著黑色的半透明面紗,穿著昂貴的套裙,外面罩著裘皮坎肩,身后西裝筆挺的管家正在關上車門。
比較吸引人的是她穿著一雙金色的高跟鞋,會喜歡這種土豪暴發戶一樣顏色的女人不多,能馴服這種顏色的更少,偏偏她做到了,土豪金那種暴發戶般的俗氣被她馴化,只剩下尊貴。
路明非轉頭看到了女人,女人也看到了他。
路明非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下,平淡如水,她的目光也在路明非身上掃了一下,微微低了下頭,掩去眼中的震驚。
在參加校董會之前她已經收集到了部分路明非的信息,他是卡塞爾學院裝備部最年輕的一級研究員,不久前主持建造了一輛性能卓越到前所未見的地面載具,同時還是副校長參加元老會的全權代理人。
資料里沒有路明非的具體年齡,她知道路明非應該很年輕,但沒想到他竟然能年輕到這個地步,他看起來可能才剛剛成年,而且英俊得有些夢幻。
“謝謝你,昂熱。”女士彬彬有禮地上前和昂熱行貼面禮,“那你恐怕得是有八年沒有見我了,但上次校董會時你還答應會在休閑的時候和我共進晚餐,你還是老樣子,時間在你身上看起來是停止的。”
“對于一個老人來說,時間是會仁慈那么一點點的。”昂熱微笑,非常紳士地伸出一只胳膊,被稱作麗莎得女孩挽上去。
一旁的路明非眉頭微微跳了一下,心說校長你玩得也挺花啊,你到底哪來得底氣批判副校長啊?
“這位就是路明非吧,”麗莎看向路明非,“歷屆的校董會都很少邀請校董之外的人旁聽,如果不是弗羅斯特特別要求,你今天大概只能在另一個套房里休息了,或者也可以出去游覽一下波濤菲諾,之后把賬單交給加圖索家就好了。”
“我怎么覺得后一種提議更加令人心動?”路明非摩梭著下巴。
“我也這么覺得,弗羅斯特特別指名讓你旁聽會議,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事。”被稱作麗莎的女人捂著嘴笑。
“我倒是能想道會有什么事,”路明非聳肩,“所以我不得不放棄后一個誘人的提議。”
“兩位,這里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昂熱挽著麗莎,“雖然校董會的會議室可能還不如這里。”
會議桌邊,有好幾張椅子還空著,離約定的開會時間還有兩分鐘。
這是一間陰暗的會議室,不大的窗戶高高在上,像是古代僧侶們苦修冥想的地方。
會議桌上已經坐了三男一女,其中一位老者和這個像苦修室的地方實在般配,因為他穿著一身中國佛教徒的衣服,手里還捻著漆成漢紅色的串珠。
另外的兩位男人一位和僧人般的老者一樣蒼老,看起來和普通人七十歲的樣子差不多,另一位是穿著緊身自行車服的中年男人,他面前的桌子上甚至還擺著一個自行車頭盔。
唯一的女孩在這個昏暗冷肅的會議室里簡直是光禿禿的山峭上長了一從鮮花,她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比路明非還要年輕,淡金色的長發整整齊齊地盤在頭頂,一張還帶點嬰兒肥的小臉表情嚴肅,一雙深綠色的瞳孔,像是個精美的娃娃,戴著一雙白手套的管家昂首挺胸的站在她背后。
“其他人還不來嗎?遲到難道是校董會的傳統?”女孩把雙手在下巴前合攏,擺出碇司令般威嚴的造型,嘴上卻是嬌軟可愛的聲音。
“其他人不太好說,昂熱是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他不會遲到,但通常也不會早到,”僧侶開口道,他的聲音不太像老人,更類似于中年人,“麗莎通常會和昂熱一起到。”
“說的沒錯,看來還是你最了解我,”昂熱的聲音和他本人幾乎同時出現,挽著麗莎走進會議室,“沒必要到得太早,我不是你,我可不習慣待在這樣的地方。”
“我也不習慣。”身后站著管家的少女低聲附和。
昂熱和麗莎走進來,跟在他們身后,路明非也走進會議室。
“好帥!”少女眼前一亮,下意識地出聲。
“小姐,形象!”她身后的管家低聲提醒。
“哦!”少女回過神來,猛地把視線從路明非臉上挪開,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看著桌面。
昂熱和麗莎相繼落座,會議室里只剩下一把明顯是新加的椅子,雖然樣子和其他椅子一摸一樣,也不缺乏歲月的痕跡,但卻幾乎沒有使用的痕跡,正好擺在末席,左右兩側分別是穿著自行車服的中年人和身后站著管家的少女。
出了少女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路明非身上,代表加圖索家的校董弗羅斯特親自開口希望能讓路明非這個副校長代理人來旁聽,這個要求算不上很過分,作為卡塞爾學院最大的投資人,其他校董不介意賣這么個面子,也因此對路明非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副校長代理人頗感興趣。
路明非所代理的可不只是卡塞爾學院的副校長,同時也是弗拉梅爾導師,秘黨最重要的煉金師。
迎著校董們的目光,路明非環顧四周,感慨道:“我終于見到一個秘密組織有點秘密組織的樣子了。”
這句話完全是他有感而發,畢竟秘黨卡塞爾學院理論上來說是個隱藏在世界暗面的秘密組織,但是卡塞爾學院一點秘密組織的樣子都沒有,照理說這種建立幾千年的隱秘屠龍組織,就算不是成天用黑袍把自己罩起來然后用儀式和黑魔法互相聯系,也該有點陰氣森森,終年不見天日的秘密聚會點吧。
路明非在卡塞爾待了兩年也沒見到過這樣的地方,沒想到一來校董會就見到了,果然秘黨還是比學院靠譜點的啊。
一邊這么想著路明非又環視了一圈校董。
一百三十歲的老流氓,一臉陰鷙拄著拐杖的老頭,穿著僧衣捻念珠的老頭,歐洲貴婦,花癡少女,花癡少女背后的塞巴斯,還有穿著黃色緊身自行車服中年人…
算了,當我沒說過吧。
路明非落座,一下子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果然,混血種里怎可能會有正常人呢?
“都到齊了吧,那么,開始吧,”一臉陰鷙,拄著拐杖的老人率先開口,“因為有新的與會者,大家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弗羅斯特·加圖索,很高興見到您,路明非先生。”
弗羅斯特對著路明非用敬語這件事實在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連昂熱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高興得太早了。”路明非脫口而出。
“噗…”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憋笑失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然后嘎然而止。
少女捂住嘴,盡量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麗莎深深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僧人看路明非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中年人干脆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頭盔,昂熱臉上甚至露出了笑意。
“咳,不好意思,我意大利語還不是很熟練。”路明非道。
弗羅斯特用法語對路明非講話,路明非自然也用意大利語回應,可惜他的意大利語只是閑得無聊時隨便學學玩的,水平有限。
所以那句話真不是他故意說的。
真的。
“沒關系,用中文吧,”弗羅斯特眼角跳了跳,竟然忍了下來,“這是路先生的母語,想必應該很熟練吧?”
“那當然,”路明非點頭,“不過我還是得再說一句意大利語。”
“什么?”弗羅斯特問道。
“其實也不是我要說,是您侄子想讓我帶給您,”路明非道,隨后突出了一串意大利音節,“意大利粗口。”
如果說會議室剛剛的氣氛只是安靜或者沉默,現在立刻就壓抑了起來。
路明非吐出的是異常粗俗的意大利語臟話,就連黑手黨都很不常用這樣的詞匯。
其他董事們驚訝的同時產生了深切的茫然和疑惑,以及對路明非這個人好奇——他和加圖索家是不是有什么私怨啊?
弗羅斯特的表情簡直像陰森古堡里常年見不到太陽的潮濕角落一樣,昂熱則是差點就眉飛色舞了。
“怎么了?”路明非微笑,“是愷撒兄,也就是您的侄子讓我把這句話轉述給您,您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我意大利語學得不好,不太清楚。”
“祝福,”弗羅斯特深吸一口氣,露出實在很難稱得上是笑容的笑容,“這是一句意大利古老的祝福語言,但是現在因為文化的變遷含義已經不是很美好,只有知曉其古意人才會拿來祝福,我不建議你對其他意大利人說這些話,他們也許會錯會你的意思。”
“原來如此,”路明非恍然大悟般地點頭,“那我再祝福您一次,意大利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