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新的開始(1)
莊高資自裁身亡,松山城完全落入伊達家的掌握之中,莊氏的迅速敗亡開始隨著各種各樣的消息傳揚開來,這些消息本來就不是可以瞞得了的,無數的人們都不敢置信這個消息是真的紛紛跑到街上詢問相熟的下級武士這個是不是玩笑或則是傳播在市井的流言蜚語。當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人們的心頭肆虐,惶惶不安的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莊為資、高資父子年前還在與三村家親為了爭奪備中的霸權在猿掛城打得不可開交。此時卻是雙雙敗亡,而且還是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手中,本來山陽道相對微妙的局勢再一次被打破。不管是富田城的尼子晴久還是郡山城的毛利元就都沒有想到會發生如此意料之外的事情,雙方支持的政權都會如此迅速的滅亡,當他們得知松山城陷落的消息的時候已經是莊高資自裁三四天之后的事情了,可還是讓他們難以理解,各自急切召集家臣幕僚前來斟酌和討論。
安藝國郡山城構筑于江川和多治比川合流地的北岸標高約在四百米左右的郡山山頂上構筑,舊城于建武3年(1336年)由安藝霸主毛利氏始祖大江廣元曾孫毛利修理亮時親構筑。當時毛利時親的地位與伊達政衡的父親伊達宗衡相等,乃是一般的國人領主,舊城規模不大,也和和伊達家的舊城甲籠城相等,到了十二代目毛利元就統治時期成長為國人領主聯盟盟主,一步步踏上了統一安藝國的步伐,開始全山要塞化,更是經歷了尼子晴久郡山城攻勢的血腥洗禮,體現了郡山城作為毛利元就統治安藝國的核心地位。
此刻郡山城內的氣氛倒不是十分的凝重,起碼比起陶晴賢干掉大內義隆的時候要輕松許多,畢竟安藝國距離備中國中間夾著還有備后國。大部分人都驚奇于伊達政衡的傳奇,當然也有一些切身利益受到傷害的人的臉上掛上了陰沉的表情。例如那位去年還在備中國馳騁無人可擋的小早川隆景,他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懊惱當日為何沒有前去好好會會創造傳奇的伊達政衡,思考著備中國出現變數會不會對毛利家產生微妙的變化。而吉川元春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看到小早川隆景臉色不虞,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是一陣幸災樂禍。現在還沒有發生三矢之訓的故事,而且小早川隆景和吉川元春之爭由來已久,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有毛利元就在壓制著沒有爆發,歷史上一等毛利元就逝世兩人就反目成仇了。
評定會議室內的氣氛并不是十分的凝重,一班重臣列坐在下方。而毛利元就則在上方托著下巴半閉著眼睛,這個是他的習慣動作,遇到非常難辦的事情的時候他都會如此,此時最好不要有人去打擾他,不然會死得非常難看。
毛利元就張開了半閉著的眼睛,抬起了頭俯視著眾人,眼中帶著懾人的精光,竊竊私語的眾臣紛紛跪坐整齊不再有任何其他動作。
自從井上元兼一族遭到毛利元就的殘酷屠殺之后。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同樣領主出身的家臣們敢于在毛利元就面前趾高氣揚了。井上元兼之所以被滅門,理由說是有關井上氏權勢熏天,還說井上元兼是一個專橫跋扈的人。可是實際上卻是毛利元就為了一元化的一種殺雞儆猴中的那只雞而已。毛利元就和伊達政衡不同之處就是,他本來就是奪取了他兄長和侄子的位置爬上毛利家的主宰的,而毛利家一直以來都無法建立起絕對的中央集權,因為毛利氏只不過是是特定歷史條件下被眾多豪族用帶出來領導大家共同對抗敵人的一個象征性領袖,雖在后來的不斷發展中,毛利家自身實力不斷擴充,但是畢竟仍然不過是安藝國各方勢力的一個代表。
毛利元就為了能夠擺脫這種局面,用了差不多半輩子的時間來統和,在無法統和的時候,只得頻繁舉起屠刀。井上元兼就是屠刀下的一個不同聲音而已。
毛利元就的聲音不是非常響亮,帶著瑟瑟的聲線,低沉的說道:“似乎情況很嚴重啊,沒有想到原本沒有人注意的小家伙竟然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一舉連敗三村家親和莊高資,統一了備中國,看來他還是有很強的能力的。”
一直以來擔任備后國聯絡官的桂元澄聽到毛利元就的聲音。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他一向擔當備后國聯絡官,他的兒子桂元延在年前就失陷于伊達政衡之手,當時就應該特別關注伊達政衡的,不然現在也不會如此被動,三村家親敗亡,備中國統一在侵略心極強的伊達政衡的手掌中,備后國人們惶惶不可終日,本來已經差不多完結的備后國聯盟又起波瀾,顯然是短時間內難以得逞了。桂元澄忙趴伏在地,不敢應答。
毛利元就回過頭望向了他的嫡子毛利隆元,問道:“隆元,你來說說看我家該如何應付備中國的突然變局。”
毛利隆元向來以其溫良稟性和謙雅之度深得人信,深得毛利元就的喜愛,武勇不及元春,智略不及隆景,而溫和謹慎的性格和卓越的統御能力卻使得他已有了繼承毛利氏家督之位的能力,毛利元就也時常讓他有所表現好來繼承自己的地位,畢竟歲月不饒人,毛利元就已經不年輕了。
毛利隆元恭恭敬敬的行禮道:“父親,突然聽聞備中國的變局和伊達政衡的崛起,孩兒深感意料之外,便稍稍的派遣屬臣調查伊達政衡和他的伊達家,發現伊達家全系于伊達政衡一人,伊達政衡此人看來與尼子氏走得頗為接近,可是看了伊達家的情況卻發現不是如此。伊達政衡在年前還是一個躲藏在山中寺院的沙彌,年后由于父親伊達宗衡和兄長信衡的死亡不得不站出來成為沒落豪族伊達家的家主,然后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如此看來,伊達政衡并不是尼子氏的嫡系,比起莊氏和新見氏來要尤為不如,莊備中公和新見貞經公對尼子氏向來恭順,他說滅就給滅了,足以看出他和尼子氏貌合神離。”
說著頓了一頓。毛利隆元忙說道:“孩兒認為,伊達政衡其人能力尚有,可是只要稍稍給其一點好處,承認他的備中國主的地位。便足以讓貌合神離的尼子晴久公心懷不滿,兩家的關系必然會立刻破裂。”
毛利元就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言語,把目光瞧向了眾人。早已經關注毛利元就多時的赤川元保立即會意道:“多治比殿,少殿說的不錯,只要讓尼子晴久與伊達政衡兩人貌合神離,再給予伊達政衡一點點好處,他就會無暇顧及備后國了。還有如果多治比殿還是擔心的話,聽聞備前國的兩兄弟早已經布滿裂痕,只要稍稍加一把火就會熊熊燃燒起來,只要備前國燃燒起來,備中國就無法顧及備后國了。”
筆頭家老福原貞俊一邊用隱秘的眼神仔細觀察三兄弟的表情,一邊緩緩開口說道:“多治比殿,現在毛利家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如何破除嚴島的封鎖,陶賊一旦得知備中國三村家親敗北的消息必然會更加咄咄逼人的。或許還會聯絡備中國的伊達政衡,兩人一旦聯合起來夾擊安藝、備后的話,情勢就大大不妙了。還請多治比殿盡快決策。”說著跪伏在地。
眾人也一起跪伏在地。
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毛利元就直挺起腰,鷹一般的銳利目光剎那間掃過整個大廳,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們的頭等大事便是擊敗陶賊,備中國的事情就交由毛利隆元全權處置,桂元澄、赤川元保兩人輔佐,備后國不能夠亂,其他的隨你們處理。”
毛利隆元、桂元澄、赤川元保三人拜倒在地應道:“臣等定當圓滿完成任務。”
很快會議就進入了如何應對陶晴賢的事情去了,畢竟現在毛利家的頭等大事就是如何應付大內義長奪取周防和長門兩國了,其他的事情都是次等要事。會議開得很久方才結束,“主公武運昌隆!我等愿為毛利家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在一干家臣山呼萬歲的恭維聲中結束了。
毛利隆元騎在馬上回頭望了一眼郡山城,說道:“赤川元保,桂元澄,后面的事情就要全靠兩位了,還請兩位精誠團結。圓滿完成父親的任務。”說著揚起馬鞭揮舞了一下,駿馬呼哧的一聲竄了出去。
同時在備中國的伊達館外。
三浦久作剛剛從鶴首城而來,想要前往伊達館內見一見兩位來自云州的使者,詢問一下是否有什么東西轉交給宇山夫人。他其實是不愿意來的,現在伊達家氣勢如虹,大有一統備中的跡象,他想方設法想要搭上伊達家的隊伍,一時間左右為難了一陣,最后還是整理了一下情緒渡過了小田川向著伊達館走來。看到了蕭瑟的伊達館,又想到了通往月山富田城大道兩排林立的極盡豪華、美輪美煥的屋舍,心中不由感慨,月山富田城在尼子晴久手上看起來還是威風凜凜,卻是大有江河日下的趨勢,富田町的高門大屋也不再是尼子氏的驕傲,反而成為了那些逆臣腐敗的場所。
伊達館的大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伊達館,在之前,叫做三村館,居于鶴首城對岸,自從伊達政衡奪取鶴首城后就開始荒廢了,這幾日突然熱鬧了起來,原因很簡單,館內來了兩名來自云州的使者,使得伊達館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由于伊達家一直以來都處在戰爭狀態,家中資金都用于戰爭,在內政方面不是很寬裕,迫使伊達館一直沒有好好修繕和清理,院落荒草叢生,不過二階堂信弘為了迎接兩位來自云州的使者,多次與宮原丹波守等人交涉,稍稍整理了一下,門面上看起來還是那么一回事情。
三浦久作輕輕嘆息了一聲,不再去想這些無用的東西,邁開大步,向著大門走去,大門口幾乎已經沒有了百姓在行走,有的只是一隊隊身形高大的身穿華麗足具的士兵在巡邏。這些士兵全都是跟隨那兩位云州來的使者的護衛,每一個能成為守備威儀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士兵,挑選的并不是勇猛和忠心,而是身高和體重。當然還有眼神,這些人無一不是云州的美男子,個個儀表威儀步伐整齊。
三浦久作嗤笑了一聲,露出了蠟黃的牙齒。心忖道:“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有什么用處,還不如伊達侯的那幫子挖銅的猴子們?!”他突然想起了他家的那一只掉入陰溝淹死的大黃狗小黑,小黑體態高大,聲音如雷,最后掉進了陰溝淹死。伊達館外面稍稍清掃了一下,里面卻是沒有多少清理,還好二階堂信弘和佐次郎爺孫兩人為了讓云州來的兩位使者舒心。倒是盡心盡力,將上一次從海上淘換來的陶瓷茶器整齊的擺列著,倒是一美遮百丑。
三浦久作帶著宇山夫人的信箋很快通過了門房的詢問,他本就知道只要稍稍遞上一些錢財就能夠通往這些狐假虎威的詢問,不過能省就省,既然有了通行信箋,為何不用,只是邊走邊想著該如何回答兩位使者的問題。該如何說清宇山夫人的近況。
三浦久作等候在了門房外,門房內的侍從官小心翼翼的走進去向云州來的兩位使者報告去了,突然聽到兩名侍從的嘮叨聲。似乎對伊達家頗有點牢騷,似乎是怠慢了他們這些大爺。他曾聞伊達政衡對于是否要修繕鶴首城時這樣說道:百姓町人們居住何樣,我亦何樣,家臣士卒們居住何樣,我亦何樣。現在想來一對比顯然讓三浦久作更是坐立不安。
尼子敬久拉開木門,大聲問道:“伊達家的小子有沒有返回鶴首城?”
一名剛剛不見了的護衛忙跑了出來跪在地上稟報道:“還沒有,哦,三浦久作大人等候多時,只是大人您事情繁忙,只得讓他在門房中等候。還請大人恕罪?!”說著將三浦久作的來歷說了一番。
尼子敬久是一個矮子,瘦瘦的,長著一對很好看的眉毛,一副慈眉善目,曾經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猛將,歲月的流逝磨礪了他的一切。從外表到內在,可能只有那一對眉毛還是那樣的好看。他將頭轉向了一邊,看到他的好友山中幸高穿著整齊的和服早已經坐在了門旁,山中幸高用一種好聽的細柔的聲線喃喃道:“三浦久作?宇山小姐的輔役,從他的口中倒是可以聽到另外一番情況。”
沒有想到云州來的兩位使者的規格會如此的高。
正使尼子敬久,尼子國久的三男,分屬新宮黨的成員,其權利在一門中排列在第七位,隨父兄轉戰各地,參加過1540年的吉田郡山城之戰,在1544年攻打比睿尾山城主三吉氏,當時名聲甚至傳至畿內。
副使山中鐮次郎幸高,父親乃是尼子家重臣山中滿幸,母親是尼子家臣立原源太兵衛久之姐,地位雖高,卻只能夠成為他弟弟山中幸盛的背景。
尼子敬久冷聲笑道:“哼,本以為宇山久兼偶得一佳婿,沒有想到伊達小兒竟然與宇山夫人形同陌路,若是讓那老兒知曉了他的寶貝女兒的近況的話,怕是要嘔出一盆心頭血了。伊達小兒倒是膽大包天,竟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尼子敬久說到這里,不滿的哼了一聲,“不管怎么說,宇山久兼得話比起我們這些新宮黨徒來要管用的許多,要不是現在還用得到我們,要不然卸磨殺驢的事情怕是要重演了吧。”
顯然山中幸高和尼子敬久的關系相當不錯,不然尼子敬久也不可能在山中幸高的面前說起這等事情來,在等待三浦久作來的一會,話題不知不覺中,便轉到了尼子晴久對于新宮黨的態度上來了。
山中幸高輕聲嘆道:“若是式部少輔公能夠稍聽人言,也不至于鬧到這般田地。”尼子國久,通稱式部少輔,新宮黨二代目。
尼子敬久一想起自己的這位兄長,一肚子的火氣,怒氣沖沖的說道:“說也沒用,功高震主的事情古來有之,現在要不是新宮黨掌握了一半的兵權,國主不敢輕易動手,一旦稍稍過激,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新宮黨滅亡之日不遠。”說著長嘆一聲,還想再說些什么,看到三浦久作來到便閉口不提。
三浦久作早已聞知云州的兩位使者權位頗高,當輕言得見后更是冷汗淋漓,一時間不敢抬頭見人只顧得半跪在地,忙道:“微末小臣三浦久作拜見兩位國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