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國新宮黨館,新工黨首尼子國久輕輕點了一下茶水,微微笑著說道:“式部少輔,不在富田城當差回來干啥?”
來人正是尼子國久的嫡男尼子誠久,他穿著一身當值的鎧甲,看到父親悠閑的模樣,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片,輕聲說道:“父親,徹底打倒興國院一派的機會來了。”
尼子國久接過紙片匆匆看了一眼,疑惑道:“哦,只是備中國的豪強變更而已,這和興國院一派有何關系?”
尼子誠久回道:“父親,這伊達家一個月前派遣了兩名使者前來向國主求親,請求能夠迎得一名尼子家的女子為他們的主母,您知道是誰私自將他們看押了起來嘛?!”
尼子國久用指尖點了一點茶水,說道:“你是說?”
尼子誠久大點起頭,說道:“正是興國院次郎四郎,聽聞他與那莊松山的女子藕斷絲連,那女子原本應是許配給伊達家的家主的,后來強搶而來,又將伊達家的使者私自扣留。現在毛利左馬頭已經基本上兼并了備后國,又和備中的三村修理以及備前的浦上遠江交往密切,如果…”
尼子國久思量了片刻,說道:“這件事情我們不便出面,將它捅給宇山飛騨守好了,他不是自詡尼子家第一忠臣嘛?!我看他什么反應。”
尼子誠久一頓,微微笑道:“聽聞那美作的三浦殘黨這段時間又是反復無常,若是能夠得到這個什么什么,嗯,是伊達政衡的助力,或許不用我們新宮黨前去給他擦屁股了。又能夠表現他的忠誠,又能夠為宇山家謀求福利,我想他定然會跳出來的,只是他一個人的話,怕是難以扳倒興國院一派。”
尼子國久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的這位國主眼中是不容沙子的,興國院次郎四郎這一次能夠截留他國使者,他日還會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必然會在他的心中留有芥蒂,以后就難以得到國主的信任。只要以興國院一派為首的主和派偃旗息鼓,那些墻頭草立即就會傾向于我們。”
一老一少兩只狐貍嘎嘎的笑了起來。
月山富田城,站在月山富田城高聳的天守閣上,迎著涼風徐徐,尼子晴久的心情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是洶涌如波濤澎湃的日本海。對于一個二代家督而言,有偉大父親在上的龐大陰影的遮掩下自然倍感壓力,可是只要二代目的艱苦能夠成功交到三代手上,家業通常能夠成功渡過,諸如后來的后北條以及德川家也是如此。
不幸的是,尼子家的二代目早死,而新的家督尼子晴久負擔的卻是兩代的總和,而且非常不幸的是擁有著偉大的祖父,在尼子經久的時候就有意讓尼子晴久擔任要職,可是難免會被認為是祖父的傀儡。擁有一個偉大的祖父,是尼子晴久的大幸也是他最大的不幸。
在尼子經久死后,不少家臣都把未來交到尼子晴久的身上,以立威來說,尼子晴久有等于無,特別是攻略安藝國的慘敗讓他很長一段時間無力支配尼子經久遺留下來的老臣。在偉大祖父的陰影下,不但比較難眠,而且大全政務也不得不交給那些從很早以前就跟隨在祖父身旁的老臣手中,更是交到了他的幾個叔父手中。
可是無論是家臣或則是他的幾個叔父都脫不開經久神話的沉醉當中,令尼子晴久的成長變成陰暗,這也是二代目的必然悲哀,是尼子家的一個致命弱點,或許這個致命弱點會在某一天爆發,使得尼子家步入衰亡的道路。
正當尼子晴久獨自一人欣賞夏日的景色的時候,一名侍從前來報告,筆頭家老宇山久兼求見。宇山久兼比起尼子晴久要大了三歲,從小就是尼子晴久的玩伴,共同長大,在生活中是尼子晴久的兄長,在政務上是尼子晴久最倚重的心腹家臣,不然也不會以支族庶流的身份擔任要職,擁有近十八萬石的石高,更是將美作一國的管轄權交給了宇山一族。
在侍衛的帶領下,臉型消瘦、儀表威武、強壯和常常出生入死殺伐果斷的宇山久兼正步來到了奢侈華麗的天守閣內。尼子家身為山第一強勢勢力,屋內擺設卻多是一些奢侈華麗的俗不可耐的鑲金裝飾,中國地區多產白銀,關東多產黃金,在中國地區黃金是尊貴的象征。為了彰顯尼子家的強勢,屋內裝飾無一不是閃閃發亮的黃金。
宇山久兼坐定后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在獨處的時候兩人相當隨便,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說道:“殿下,您知曉了沒有,備中國的三村修理和備前國的浦上遠江全都與那可惡的毛利左馬頭聯系密切,其中那三村修理更是邀請毛利左馬頭出兵備中國,莊松山想必很快就會難以抵擋。到時候毛利家怕是將要直接控制安藝和備后兩國,遙控備中和備后兩國,實力直達五十萬石,直屬兵馬數萬。這件事情不得不防啊!”
他沒有說那伊達政衡的事情,反倒是說起了毛利元就的事情,宇山久兼明白尼子晴久心中最大的一根刺就是毛利元就,當年尼子晴久最慘烈的一敗正是面對毛利元就。
尼子晴久本就陰郁的表情更是難看,腦中不由的涌現了毛利元就露出的淺笑,那是一種奇怪的笑容,他坐在了宇山久兼的對面,搖搖頭,企圖揮走毛利元就的怠慢形象,卻是難以泯滅一直纏繞在他的心中。
尼子晴久浮在臉上的帶著冷意的笑容,視線在宇山久兼的臉上轉悠了一下,然后說道:“飛騨守,你要做好準備,秋收后我將親自出陣前往備前國幫助浦上帶刀。”浦上帶刀正是備前國浦上家主浦上政宗,現在和他的異母弟浦上宗景發生對立,浦上宗景和三村家親一樣都得到了毛利元就的援助。
宇山久兼點點頭說道:“正應如此,不過備中國也不能夠輕易放棄,莊松山該支援還是要支援的。”
尼子晴久不自居的微微點頭,莊為資向來恭順,如果不支援的話怕是要傷了那些從屬大名的心。只是該如何支援就是一個問題了,已經大致上決定出兵備前國幫助浦上政宗平定內亂,那大內家現在文治武斷內亂不止動蕩不安必須要在邊境線上預留一些兵馬,還要為奪取石見大森銀山做好準備,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兵力進入備中國。
宇山久兼見到尼子晴久為難,說道:“殿下,臣在近日從內侍口中知道那扳倒了新見家的國人眾伊達家主伊達政衡在月前就派遣了使者前來求見,說明伊達家為何要扳倒新見家的理由,這伊達家既然能夠扳倒新見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雖然這新見家自從新見國經死后大不如前卻也底蘊猶在,如果運用得當的話或許能夠保持目前的態勢,等到來年騰出手來好親自出手。”
尼子晴久微微點了點頭,用竹簡敲打了一下桌子,一名黑紗侍衛從側門出現,說道:“給我查一查備中國伊達家的使者在什么地方,為何月余時間都沒有出現。”
宇山久兼見尼子晴久已經明白,便告辭離開。
過了許久,富田城天守閣內傳來了尼子晴久歇斯底里的痛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