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這一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當第一道晨曦掠過門窗的時候,政衡自然睜開獨眼。自從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世界后,他非常期待能夠看得太多,好讓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和兩只眼睛的一樣多。以前他常常挑燈夜讀,可是在野山益朝等人勸說下更加了這個不好的習慣,再說,雖然等有并不是那么貴重的東西,黑油更是便宜,但是夜夜挑燈夜讀,長期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百廢待興的伊達氏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很雜,用到錢糧的地方也不少,一群不事生產的銅山眾的開支就是一筆巨大的消耗,四百石糧食需要精打細算方才能夠度過這個難熬的一年,重新修筑中山城的計劃被無休止的推遲甚至永久的擱置。一想到這里,政衡總是努力閉上眼睛方才能夠小憩一二個時辰。
在煩躁不安的日子里,政衡喜歡練習射箭,對于弓箭他有切身的體會,在戰場上弓箭往往比長槍的殺傷力更為強大也更加詭秘。他明白,射箭是一個下級武士邁向中級武士必備的技藝之一,一個擁有高強箭術的武士往往能夠得到主公的重用。
就算是以后逃亡投奔織田信長也有晉身的能力,你沒有看到太田牛一就是靠的箭術成為了織田信長的御用文人。
額,射箭達人和御用文人好像有點不搭嘎,以后當面問問太田牛一好了,生在同時代總有見面的時候。
政衡到現在還在想著以后能夠投靠織田信長,特別是在一堆多雜的事情包圍焦躁不安的時候更加強烈。想想前世小說中只要輕輕的推動歷史轉動的車輪搶點功勞和市公主、千代妹子調調情,只要發揮出前世的一半智商就能夠得到織田信長的重用,依為軍師。
備中國的人咋就一個比一個狡詐精明,尾張國的人一個比一比智商低下蠢笨如豬,哎,為啥人和人的區別有那么大呢。
想到混在織田信長屁股后面撿撿漏,挖挖木下藤吉郎的墻角就能夠成為百萬石大名甚至一統天下成為幕府將軍,一看到自己為了幾文黑油錢斤斤計較的日子,政衡都有一種強烈投向織田信長懷抱的沖動。
為了能夠更好的效忠織田信長,挖木下藤吉郎的墻角,政衡決定拼了。
他看了一眼掛在臥室墻壁上的和弓,這是一把從中山范時手中繳獲的名器重藤弓,也就是著名的四方竹弓,聽聞真兵衛談起是中山范時年輕時候從播磨國的大豪商手中用重金購買來的,有一些年頭了。
后來聽二階堂信弘和野山益朝談起方才知道他是得到寶貝了,這種和弓制作困難,一般一個工匠需要兩年以上的時間方才能夠制出一把好弓來,涂漆就要涂上七道以上,這是為了保證弓的使用時間。
中山范時購買來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時間,弓弦換過一次外其他部位沒有一點裂縫和痕跡,當然也有原主人保養得好的緣故。
四方竹弓出現于室町幕府初期,弓身采用四角方木,四面附著四片竹片。日本人在伏竹弓的基礎上,為了增大弓的強度,除了在弓身外面附上一層竹片外,在內層也附上了一層竹片。
多層復合后,弓的強度得到很大提高,但是弓身易開裂,易受到溫度和濕度的影響。為了防止弓身受潮開裂,在弓身上涂油漆,稱之為涂弓,未涂漆的弓則稱為白木弓。
涂漆的弓身再用白色的細藤條卷起,稱為重藤之弓,一般卷的方法不同也標志著武將的身份和弓的用途的不同。
根據弓身上藤條的位置和圈數的不同,重藤弓還有本重藤、里重藤、二所重藤、三所重藤等名稱。
政衡手中的這把四方竹弓聽真兵衛說應該是二所重藤,以前給中山范時當差時常常聽后者的吹噓,說他手中的這把二所重藤就是松山城的莊為資都沒有,是一件可以傳家的真正名寶。
在院中剛剛射了大約十來支弓箭的時候,野山益朝忽然神情凝重的走了進來,政衡看到他面色凝重停下了弓弦,他跪拜在地說道:“殿下,剛剛得到消息,楢崎豐景起兵六百丑半時分殺奔上、下宮原城而來。”丑半時分應該是深夜三點多的時候。
政衡聽得他話語中的意思,臉色頓時就變了,旋即對著野山益朝說道:“立即召集信弘、真兵衛還有赤木前來開會,嗯,立即命令城內外所有人全部聚集起來,先吃早飯,等候新的命令。”
當政衡鐵青著臉走進會議大廳的時候,二階堂信弘、陶山真兵衛和赤木三人早已經表情凝重的圍在沙盤上指指點點。
看到政衡進來,二階堂信弘、陶山真兵衛和赤木趕緊手腳站定,野山益朝也匆匆趕至。
政衡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道:“益朝,究竟是怎么個情況?”
野山益朝低聲應道:“殿下,前日您吩咐佐次郎率領三十人前去收拾甲籠城殘垣斷壁,佐次郎便在甲籠城內重新修筑了一下,當做哨塔駐扎在那里。”
“我問的是楢崎豐景的事情,甲籠城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佐次郎干得不錯,說重點。”政衡微怒道:“楢崎豐景的戰略意圖是什么,難道真是為了攻取上、下宮原城。”說這話連政衡自己都不相信,600人啊,在哲多郡已經能夠排上前五之數了。
野山益朝搖搖頭說道:“是,今日一早,佐次郎循例派往小阪部川對岸的偵查急匆匆返回來了,報告了這個可怕的消息,佐次郎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前來,他繼續在甲籠城觀察動靜,可以確定的是楢崎豐景并沒有總動員,大致上是動員了二分之一的兵力,可是就算是如此也不是上、下宮原城能夠抵擋的。”
政衡皺眉道:“你是說上、下宮原很難擋住楢崎豐景的兵鋒,你說說看他們能夠抵擋多長時間,會不會臨陣投降?”
野山益朝一聽這話表情更加凝重,猶如能夠凝出汗水來,他回道:“這上、下宮原城已有百年歷史,宮原丹波守素有賢君的美名,在領地內素有威望,只是年前一場內亂讓他們損失慘重,只怕是不會立即選擇投降,再給楢崎豐景吃點苦頭后待價而沽,楢崎豐景也不可能長時間進行攻城戰必然會在取得雙方共識后立即調轉兵鋒進行他下一步的戰略。”
誰也沒有想到上宮原城籠城戰會打成那個樣子,按照常理,野山益朝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判斷。
政衡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團,說道:“如此說來,上、下宮原城籠城戰最多到下午就會分出勝負,局勢不容樂觀啊?!信弘,銅山眾訓練的怎么樣了?”在大敵當前,政衡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備戰到底。
二階堂信弘的表情也不好看,低頭回道:“殿下,楢崎豐景正好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再給我們十天半個月時間,銅山眾的戰斗能力可以比擬下級武士的能力,可是現在雖然身體素質上已經和普通農兵相差無幾,個別突出者甚至更加強大,可是訓練量還是太少,配合上還是一群烏合之眾,打順風戰還好說,一旦敵人到了城外的話,難保…”
二階堂信弘未完的話語是說依靠手中的這群銅山眾籠城戰的話夠嗆,意思就是提議政衡提兵前去迎戰。
赤木也上前說道:“殿下,一旦楢崎軍突破了上、下宮原城的防線,小阪部川整個就暴露在了他們的兵鋒之下,不管從薄弱的甲籠城進攻,還是城寨簡陋的中山城,都難以抵擋他們的進攻。”
野山益朝上前提議道:“殿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迎上去,使上、下宮原城看到堅守下去的希望,等候尼子家的仲裁,在現在的局勢下戰事不可能長期發展下去。”
政衡走到沙盤前,手指敲打著邊緣的木框,思考了一陣回頭說道:“信弘,你帶領十名武士以及三十名銅山眾帶上三天的干糧前往甲籠城,給我守住三天時間,其余人等隨我出陣。”
野山益朝問道:“是,殿下,去哪里布陣?”
政衡指著一座高山說道:“這里,鳶巢山城,楢崎豐景既然動員了600人,他的本據應該是空虛的,我率領一百銅山眾去進攻鳶巢山城,他肯定會去救援的,你們率領所有武士和剩余的銅山眾在小谷一帶埋伏,必能將其擊敗。”
野山益朝突然問道:“中山城不守了嘛?”
政衡拳頭一握,朝著門外走去,沉聲回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