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輝自從入了京都之后便沒有了任何音信,其實對于伊達家的人們來說有點兒可有可無的,在他們眼中足利義輝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一旦伊達政衡上洛就得掃進歷史的旮旯里去的無能之輩。足利義輝進入京都一事還是伊達政衡的意思,雖然不清楚到底這里頭發生了什么,不過在場的人大多數或多或少聽說了一點情況,足利義輝希望聚集大軍突擊石山本愿寺,很顯然那些舊寺院勢力很明顯沒有直搗石山本愿寺徹底撕破臉面的打算。在眾人的眼中,舊寺院勢力現在已經撕破了臉皮打生打死還做著坐下來談和的美夢實在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舊寺院勢力首鼠兩端,足利義輝同樣進退維谷,這件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原本所謂的圍魏救趙之計現在弄得甭說救趙了,連圍魏這件事情成與不成都兩說的事情,也就是弄得到現在都沒有下文。不過足利義輝入了京都,每日來往游說,倒是給他弄了不少兵馬,不過人是不少,兵器鎧甲糧草短缺嚴重,特別是最后一點糧草,現在畿內糧草到處短缺。這同樣是舊寺院勢力不想要圍魏救趙的緣故,圍城戰打得就是糧草和耐心,沒有糧草就算是有耐心也得耗光,特別是石山本愿寺內藏有大量糧食的情況下再去圍城。
圍城的人餓死,被圍的人吃飽喝暖,這不是講笑話嗎?足利義輝的圍魏救趙的計謀在許多人眼中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特別是現在鬧得人盡皆知的情況下,石山本愿寺也不是一群智商低下的蠢豬。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的情況下再去圍魏救趙。那不是聰明人的行事風格。不過足利義輝還是有一個不小的優點的。他還保留著幕府的尊嚴。
足利義輝和舊寺院勢力之間的關系更多的像是盟友,這也是為何現在天下有無數武家的棟梁之才紛紛投效的原因,當然在伊達家得人看來不過是螳螂擋車,不過想要當一個螳螂也是需要勇氣的。
足利義輝還有一些存在感,那么足利義昭這個將自己全身上下百來斤肉統統賣給石山本愿寺的家伙就讓人感到可悲了,當然這些并不是伊達家關心的事情,一旦伊達家上洛,這些人全都是靠邊站的份。
黑田官兵衛道出了最為焦急的人并不是石山本愿寺的本愿寺顯如。而是足利義輝的時候,眾人這才想起來室町幕府還有一個“前任”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這個前任是帶引號的。足利義輝前往敦賀之后,三好長慶扶植足利義昭成為新的幕府將軍一事,由于伊達家和三好家之間素來不睦,伊達政衡一直沒有承認足利義昭是新任將軍。
后來石山本愿寺扶植了足利義榮為新的幕府將軍一事,雖然時間短暫,僅僅數月時間而已,不過由于當時伊達家和石山本愿寺之間的關系曖昧,在告知了足利義輝之后倒是假裝承認了下來。后來堺港事件中足利義榮遭到三好實休劫持之后。足利義昭投效石山本愿寺,足利義輝返回坂本館。兩兄弟互相扯吊,高喊自己才是真正的征夷大將軍,這件公案到現在還沒有底定。在公文中伊達家的人們一般稱呼足利義輝為敦賀公方或則坂本公方,而足利義昭則是淀公方或則難波公方。
足利義輝焦慮也是情有可原,伊達政衡一直以來都和他若即若離,足利義輝派遣使者細川藤孝三番四次想要將伊達政衡拉扯上幕府的車輪,甚至于連副將軍這樣的名譽職位都拿了出來都沒有拴住伊達政衡。一旦伊達政衡上洛的話,他可不是大內義興,也不是牽扯極深的細川政元和三好長慶,如此龐然大物的政治實體一旦上洛的話,那就是向前平推的格局。
更何況現在的足利義輝還沒有完全做好伊達政衡上洛后的準備,在嘗過了有軍隊的權力之后,再讓他成為一個傀儡,一個牽線木偶的話,是一件寧愿去死都不愿意回頭的事情。
足利義輝急迫,正如黑田官兵衛所言的那般,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將足利義輝的急迫心說得出來,只不過正當要說些什么時候,突然前面的戰鼓聲急促起來,因為城頭有煙霧籠罩看不清楚,不過攻城的隊伍開始撤退。
政衡得知宮澤平八竟然開始主動后撤一事感到相當意外,原本攻打三木城便有一些違背了他的初心,不過若是攻克了三木城,他倒是不好說什么,難道要呵斥立下戰功的宮澤平八。不過正衡的心情本就不佳,違背初心,現在竟然在后撤,這讓他對于宮澤平八這個人有一種想要用錯了的想法。政衡對著身后一年輕人說道:“將監,你去一趟,與宮澤平八一同再攻一次。”
這年輕人正是早年跟隨在第一次兒島灣之戰中執意率領百余雜兵敢于和前來偷襲的小早川隆景、村上武吉等將一戰的竹井將監高清,和前往伯耆國的高清同名不同姓。
過了四五年時間,竹井高清倒是成長了起來,不過還是有一些莽撞,不過沖鋒先登一事還是要靠這種輕言生死的人去干為佳,政衡也是相當看重他的,當年小早川隆景、村上武吉偷襲兒島灣的時候,有數十小城唯有殘破的早島城主竹井高清敢于出兵迎戰,要不是后來伊達家援軍將至,恐怕他也會和歷史上一樣被人討殺,壯烈戰死。
宮澤平八見得跟隨在政衡身邊的竹井高清跑過來,已經大概猜測到了伊達政衡的打算,他嘗試著問道:“主公的意思是再攻一次?”
宮澤平八情緒頗為低落,原本應該趁著煙霧一舉奪取三木城的,沒有想到三木城守軍如此不要命竟然蒙著粗布殺將出來,這次攻城動用了五百多人。死了十余人。傷了五十多人。部隊士氣低落,宮澤平八都有一點不想打下去了。
竹井高清回答的倒是爽快,道:“正是,主公下令,由爾再攻一次,我等前來助戰!”他原本就沒有多少城府,惟伊達政衡的命是從,全然沒有搶奪功勞的意思。一言一語倒是讓宮澤平八心中感激。
宮澤平八得了命令,哪里還敢怠慢,他為了鼓起士氣,身先士卒,手中提了一把太刀,傲然走在隊伍的最前列,高聲喊道:“兄弟們,跟我殺!”跟我殺和給我殺意思截然不同,原本士氣高昂的時候,給我殺倒是用得上。現在上了一陣卻是無功而返,再說給我殺卻是讓人詬病不已。不過跟我殺卻使得眾人的殺心高漲了起來,連主將第一個沖了上去,還有其他話可講。
那些先鋒營的武士嗷嗷叫著,在重賞的激勵之下,開始重新攀爬云梯向著城頭發起了沖刺,跟隨在他們身后的足輕士卒也都鼓舞了勇氣,紛紛按耐不住如浪涌一般涌了上去。
蒙著粗布咳嗽聲不斷的別所安治透過迷霧聽得城下雜亂的腳步聲,哪里還不知道進攻再一次發動了,剛剛正是他率領著守衛本丸的親兵隊冒險方才將敵人趕下城去,他冷沉地下令道:“放箭!”
三木城本就是一座可容納七八千人的城堡,現在城內不過三四千人,可戰兵將千余人,就算動員婦孺上陣也不過三千余人,城內糧食可供半年有余,不過兵器箭支倒是充足。
那些守城兵將拈弓搭箭已經有些時候了,再加上濃霧彌漫,使得他們咳嗽聲不斷,視野上看不清楚城下動靜,只能夠朝著城下亂射,企圖逼退敵軍,在性命交關之際也顧不得其他,只能夠亂射一通。
“嗖嗖嗖…”從城樓內射出了一排排的亂箭,沖在最前面一心要爭功的伊達軍將士瞬間倒了數人,還好濃霧逼人,攻城的也是看不清楚,城高不過數丈,宮澤平八已然攀爬了上去。
宮澤平八本就是悍將,經過了數年的磨礪更是讓他憋了一口氣,沖上了城頭左右都是敵人,自然沒有左顧右盼的意思,他一腳踏上城頭,手中太刀便朝著一個持刀沖上他的人也砍翻在地。
隨著宮澤平八的踏城,越來越多的伊達家將士沖上了城頭,砍將起來,亂成一團,別所安治大吼著:“擋住,一定要給我擋住!”他的吼聲只能夠引起攻城將士的注意,立刻就有三名將士持刀沖了過去。
伊達軍的攻勢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猛烈的讓人抵擋不住,第一次他們還有生力軍加入進來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不曾想到對方竟然一下子投入了如此多的戰力,根本就抵擋不住。
幾名親衛擋住伊達軍將士的沖擊,有親信在別所安治身旁苦勸道:“城主,擋不住了!還是先撤回本丸吧。”宮澤平八仿佛也注意到了這一段位置的動靜,砍殺著向著這里殺了過來。
竹井高清同樣攀爬了上來,哈哈一聲,道:“跟我殺!”向著大門方向殺將過去,越來越多的伊達軍將士沖上了城頭,宮澤平八想要擒賊擒王,竹井高清則是攻破大門放大軍入城。
別所安治滿是血絲的獰惡眼神瞪著親信道:“撤!”他一旦撤回本丸,到時候大軍合圍,就真的無路可走了。他看得伊達軍殺的興起,已經到了他身前十余丈距離,放棄了斬殺親信的打算,將人一腳踢開,指揮還聽他命令的幾名家臣道:“撤退,突圍出去,向石山本愿寺求援!”
別所安治膽怯了,說的迭起,到最后還是要撤離三木城,在他的眼中小小的三木城如何擋得住數萬大軍的侵害,現在連第一波進攻都難以抵擋,更何況后面還有如同波濤一般的大軍。
但是伊達軍的攻勢越發的猛烈,別所安治帶著親信家臣想要趁著伊達大軍未至突圍出去,原本他還想著堅守到底,不過從打退第一波進攻之后他就知道僅僅憑借著三木城是守不住的。
投降是死,唯有假借著前往石山本愿寺求援一說逃出去再說。宮澤平八哪里會給他這個機會,他大聲吼叫著,他更像一個沖鋒陷陣的猛將,而不是一個指揮若定的將軍。
剛剛想要從城樓上下去,聽得呼喝一聲,別所安治剛要轉過頭來,卻見得宮澤平八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短刀出來,虎吼一聲用力投擲了過來。短刀在空中急速飛行,越過十余丈距離,冷冽得刀刃狠狠的刺入了別所安治的脖頸之中,深深地刺了進去。
圍在別所安治身邊的親衛們都愣住了,看著他們城主的脖頸上插入了一把短刀,腦中一片空白。
宮澤平八哈哈一笑,他閑暇之余除了練武外便是練習這手飛刀,沒有想到今日剛好用到,提著太刀,沖了過來一陣亂砍,停在別所安治的身前咧嘴一笑,將短刀給拔了出來,割下了他的腦袋別在了腰間,他雖然不清楚對方是誰,不過從服飾和位置來看定然是城內要員。
半日之后,伊達政衡在眾將的陪伴下來到了三木城下,看著從城墻排水溝中流淌下來的血水,早已經將美囊川染成了紅色,搖頭嘆息道:“想不到別所安治竟然死戰不退,原本還想著勸降的,現在看來唯有強攻了。”
三木城之戰說的響亮。
羽柴秀吉攻略此城用了將近兩年時間,要不是城內糧草匱乏,士氣全無以及外物援軍的情況下方才開城在保全了城中士卒的情況下別所一門切腹,否則得話還要籠城下去。就這樣羽柴秀吉還被大書特書,干殺三木城成為羽柴秀吉傲視天下的資本,足可見戰國時代對于籠城戰的攻城辦法的匱乏。若是讓他知道伊達軍一日之內便將外圍工事全部占領,別所一門只剩下本丸頑抗,情何以堪。
好心情總是會有人來破壞,服部正成出現在了他的身邊,遞過來一份情報,打開一開,政衡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然后很快松開來了,他看了情報之后將情報交給了野山益朝道:“足利義輝終于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