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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怪僧智斗毒鷹匠(1)

  岡山的天光漸亮,夜的底色越來越清澈。政衡感到自己半面臉上襲來一股冷空氣,在一陣涼意下,逐漸清醒過來。身旁的物事、形狀從朦朦朧朧的睡意中漸次清晰,周圍的靜謐有種奇妙的感覺。

  政衡輕輕擺一擺頭,坐直了上身,抖落了蓋在身上的熊袍,他當然不會無知的詢問這里是哪里的狗血問題,他還是原來那個他,只是昨夜過于失神,坐在書房外的臺階上睡著了。

  他想要站起身來,腿腳好像有點兒酸麻難以站直,咬緊牙關站直了身子,兩條腿不禁顫抖了一下,目光凝視前方,一手握著腰間刀柄,一手扶住廊柱,狠狠踏了兩下。

  他深吸了一口涼氣,吐了出去,大踏步的朝著門口走去,候了一晚上的黑田官兵衛等人見得政衡出來,忙上前焦慮的看著他,顯然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公睡著走廊的事情,只是不敢吵嚷而已,生怕打擾了他的思緒。

  涼氣讓他的思維慢慢清晰起來,政衡看著黑田官兵衛說道:“你去告訴草間總司,禮送寄居在納屋的客人上船,并且告訴他們的主人家,買賣可通過納屋談,合作的事情免談。”

  黑田官兵衛應了一聲,他不清楚昨日政衡和來人到底談論了什么,只知道交談了之后政衡的情緒一直都沒有平靜下來,如今來看好似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領命離去。

  望著離去的黑田官兵衛,政衡有點兒恍惚。這其實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影響和立場的問題。他漸漸明白了,如果當年他穿越到了明國成了一個明人的話他一定會高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義無反顧地踏上抗倭之路。可是他已經無法回頭了,只能夠默默祈禱上天再次庇佑多災多難的漢民族,甚至讓他感到了一絲痛苦。很快。他回過神來。

  政衡收回目光,不經意之間心靈再次被洗滌了一次,幸運的還是不幸的。他不知道沉淪對還是錯,他心忖道:“時間總是讓人感到無奈。還是先盡快解決了倭國的事情再考慮其他吧!”

  政衡突然對著身旁的侍從問道:“石山本愿寺的使者到了何處?”他突然發覺自從和紅娘子談過話之后就變得有一些愚蠢了,接連問出了不少愚蠢的問題,不曾想到還沒有徹底恢復。他得到石山本愿寺使團的最新消息還是在前天晚上,哪里會有最新的消息傳來,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趕不到岡山城,政衡自嘲了一聲,揮了揮手道:“算了。”

  政衡突然想到了前天晚上的問題,自言自語道:“本多正信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政衡想要知道本多正信躲藏在何處?有一群人同樣想要知道。鈴木重秀臨時充當車夫,駕著一輛牛車在不甚平坦的土道上緩緩地行著,土道顛簸,坐在牛車上念誦著佛經的下間賴廉覺得心口煩惡,臉色有些蒼白。

  鈴木重秀稍稍停頓了一下關切道:“刑部卿法眼,這段土路顛簸,乘車容易暈眩,不如騎馬,可好!”他知道下間賴廉乃是一個僧兵眾出身,可不是四體不勤的文弱僧人。

  下間賴廉將手中的佛經放下。挑開布簾,問道:“今日能到哪里?”他為人峻急,性格剛毅。甚至近于剛愎,原本獨斷獨行的作風隨著高屋城一戰后可說是變得更加謹慎了許多,起碼能夠聽人言了。

  鈴木重秀估算了一下天色,道:“按照現在的速度,今晚天黑之前可越過邊境線進入明石郡。”他心中嘀咕了一句,如果是快馬加鞭的話恐怕早就到岡山城了,他難以理解下間賴廉為何會聽從一個來歷不明的鷹匠的話。

  下間賴廉挑眼看了一下鈴木重秀,自從三好家分裂之后,阿波眾退回四國。畿內眾投靠石山本愿寺,石山本愿寺看似強大了不少。可是也使得原本的體系發生了改變。他所能夠控制的也就只有和泉、紀伊、河內三國的一向一揆軍團,其中畠山高政等勢力只能夠算是他的盟友。鈴木重秀才是他所依靠的左膀右臂,如果是在以前的話他可以獨斷專行一回。

  不過,高屋城一戰的影響力之大,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下間賴廉說道:“你想的和我原來的主意一樣,你知道本多彌八郎當日跟我說了什么,讓我改變了主意,改乘牛車慢騰騰的前往。”

  鈴木重秀要說不想知道那是假的,他口上不停的鄙視本多正信是一個下賤的鷹匠,可是自從這個卑劣的鷹匠見了下間賴廉一回,說了短短幾句話,就將一向執著的下間賴廉改變了主意,他稍稍讓牛車平緩一些,回道:“愿聞其詳。”

  下間賴廉目露憂慮之色,道:“本多彌八郎對我分析了伊達家的大戰略,他認為伊達家最終會和天臺宗走在一起,共同對付一向宗,因為伊達家不看好一向宗的未來,他也一樣。”

  鈴木重秀愕然道:“怎么可能?他胡說八道。”這話說的實在是荒誕不經了,要知道現在畿內局勢可是一向宗壓著其他各宗派山門打啊,要不是摸不清伊達家的抉擇的話,恐怕早就打破京都,攻破比睿山。

  下間賴廉問道:“我們現在是壓著各宗派打,也能夠在短時間內攻破比睿山,征得朝廷的同意成為國教,你認為你一個人的智慧和眾坊官以及法主的智慧相比如何,他們如何看不透,可是打破之后呢?”

  鈴木重秀張嘴就想要說,但是突然間,他意識到下間賴廉問出了一個所有參與一向一揆并且視一向宗為信仰的人的問題,打破之后該如何應對洪水一般涌來的洶涌敵意。

  下間賴廉輕輕一嘆道:“如今一向宗已經騎虎難下,只有一路走下去,東國幾乎所有武家都視一向宗為洪水猛獸,誅之而后快,東海道的今川正在驅逐三河國境內的一向宗信徒,相模的北條正在迫害鐮倉的信眾。越后的長尾甚至要和宿敵武田放下宿怨,越前的朝倉則加緊對付加賀佛國,四國的三好同樣仇視我們。現在唯一態度不明的只剩下伊達了。”

  鈴木重秀畢竟是外臣,哪里有下間賴廉知道的多。可是知道的越多,越是對一向一揆的事業感到絕望。聽得下間賴廉的心里話,他豁然頓悟,明白了下間賴廉為何憂心忡忡,對一向一揆的事業亦是非常消極。

  現在的局勢非常微妙,一向一揆越快取得畿內的勝利就能夠越加從容的對付敵視他的東國武家們,是戰還是媾和,可是伊達家一直都如同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遲遲不落下來,讓一向一揆的決策者們無法下定決心。

  鈴木重秀已經準確地把握到了下間賴廉的想法,這一刻,他心里的不祥之感越來越強烈。他迫切問道:“那個鷹匠獻了一個什么來扭轉眼前的危局,迫使伊達家靠向我們。”

  下間賴廉看了一眼鈴木重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說完嘆息了一聲,放下布簾,再不說話,似已心力交瘁,難以為繼。他當時問這條計成功的幾率有多高的時候。本多正信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

  該說的他都說了,不該說的他也說了,鈴木重秀同樣心領神會。未來一向宗若想保住既得利益。就必須迫使伊達家站在一邊,起碼也要站立在中立的位置上,不至于讓一向宗腹背受敵。

  黑夜總是會掩蓋掉陰謀算計,一輪半月掛于樹梢之上。群星璀璨,看起來明日又會是一個好天氣,政衡和下間賴廉共同關心的主人公正坐在一堆篝火旁烤著火,四月的晚上還是有一些寒氣的。

  圍坐在篝火旁的不僅僅只有本多正信一人,還有二十人之多,背后疏落的林子里似乎還有幾個沒現身的。起碼有三十個人左右,這群男人的姿態各不相同。唯獨每張臉孔都曬得黑黝黝的,一臉粗野的樣子。

  本多正信并非其中打頭的。他只是召集人,隱隱然有一個人坐在正中央,啃著獸肉,要知道倭國是一個佛國,公開吃獸肉是低賤人才會干的事情,這人當著人吃嚼,也非第一次了。

  首領開口道:“彌八,說吧,這一次你想要讓我們干什么事情,竟然跑那么遠,要不是看在多年的朋友,還有賞金不錯的份上鬼才跟你從濃尾平原跑到這個認都不認識的播磨來。”

  本多正信咧嘴露出一口大黃牙,道:“殺人!”

  首領“嘖”一聲扔掉了手中的獸骨,拍拍手,冷笑出聲,嗤之以鼻,道:“殺人,彌八,你還真當我們是傻瓜,要殺人竟會到尾張去找我們幫忙,這些錢足夠雇傭浪人殺百十個人的。”

  本多正信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根木材扔進火堆,冷笑道:“如果你到現在還沒有發覺要殺的人是誰,你就不配當我的朋友,也不配成為濃尾平原上最大的悍匪,蜂須賀小六。”

  蜂須賀小六,歷史上是豐臣秀吉的第一股肱之臣,蜂須賀是以尾張海東郡蜂須賀鄉為根據地,算是國人領主,小六是每一代蜂須賀頭目的尊稱,一直周旋于織田、齋藤兩家之間維持自己獨立的態勢。本文乃是小說,蜂須賀小六只得采用小說家之言了,不過他的身份是濃尾平原上最強大的悍匪,擁有一支獨立于齋藤、織田的雇傭軍。

  蜂須賀小六倒是直爽,咧嘴笑道:“彌八,你什么時候改宗了?”果然,蜂須賀小六猜透了本多正信的想法,不過他的話語一出,場面一下子冷寂了許多,眾人的目光俱都瞧向了本多正信,大有一言不合便分道揚鑣的意思。

  本多正信知道蜂須賀小六外表粗獷,內心卻是極為細膩,唯一弱點便是重情重義,他一句話便千里迢迢從尾巴國跑到了播磨國,卻不曾想到要殺的是石山本愿寺的使團,這才有此一問。

  本多正信看了一眼天色,說道:“小六,我也不瞞兄弟們。”說著他便說出了自己的謀劃來,最后許下了重利。

  蜂須賀小六看了一眼眾人,然后抬頭說道:“我們這些野盜、浪人,奔波尋覓一個成為武士的機會,若是兄弟能夠滿足我們這個要求,我們這百來斤肉就交給兄弟了。”

  本多正信重重點頭道:“好,只要完成了這件事情,兄弟便在一向一揆中能夠說得上話,到時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畿內那么大的地盤上,還是要用信得過的人,不是嗎?”

  蜂須賀小六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對,對,說的不錯,我信得過你,才跟你來趟這渾水的,現在可以說一下明日具體該如何辦?”

  明石郡,枝吉城,城主明石佑行喝著濁酒,他知道了石山本愿寺的使團進入了他的領地,正為如何接待石山本愿寺的使團發愁。他是黑田官兵衛的舅舅,自妹夫黑田職隆被殺,伊達大軍進入姬路城,擊殺小寺則職,驅逐赤松一族,他也很快投降,得以保全枝吉城領地。

  明石佑行喝著濁酒,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抬起頭來,卻見來人是他的弟弟明石正行,皺眉道:“發生了何事?”

  明石正行快步走到明石佑行身前,匆匆行過禮,道:“有個和尚來了,說明石一族危在旦夕。我不敢做主,立即命人看住和尚不讓他胡言亂語妖言惑眾,然后立即前來稟報大兄來了。”

  明石佑行一愣,問道:“和尚?他法號如何?”現如今和尚可是一個敏感詞匯,近畿打成一鍋洲,近在咫尺的播磨國當然無法避免的殃及池魚,受到波折,現在石山本愿寺的和尚就停在領地內。

  明石正行“哦”的一聲,回道:“他自稱隨風,二十來歲的模樣,別的就不得而知的,說得鄭重其事,今日石山本愿寺的使團剛剛來到,晚上就來了這樣一個和尚,不得不防啊。”

  明石佑行心中咯噔一下,道:“請他進來,同時命人召集護衛,防止他不懷好意。”(

夢想島中文    備中的伊達獨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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